将士们面面相觑,其实他们也不敢保证,只是觉得如此便多了一些说辞,能够存有一丝希望。
她居高临下的看着脚边的将领,苦笑道:“我的一生从没有受到过王女的待遇,可是却在此时被要求负起王女的责任。”
“哥哥,他在顺安最危难的时候被硬推上王位,他没有盛大的继位典礼,甚至从来没有带过王冠。”
“那战鼓响起凯旋之音的时候你们可责怪过我哥哥?你们向尉离百姓挥起屠刀可是我哥哥下的令?如今,你们却把这所有的责任都推到我兄妹身上。”
“你们说他是王,他便应当慷赴战场;你们说我是王女,我便应该慨然殒身。”
“你说,这世间可有这样的道理?”
脚下的将领身形微顿,一时也说不出话来。一旁已有将领用眼睛瞟了瞟下面吊着的左相的尸体,示意不行就只能硬来。
玖卿走到墙边不语,看着下面跟着一齐跪下的百姓。他们时不时的抬起头看城墙上的场景,其中很多人或许并不知为何要跪,只是守城人告诉他们,照做就能活命,于是他们便跪了,跟着那将领一同重复请她殉节的话。
那天,玖卿穿一件湖蓝色矩形交领襦裙,下裙是素娟四副合并。上面绣的纹样是玖卿不认得的花。她从未穿过这样精致华丽的衣裙,她低头俯视时头上的步摇来回摆动。有那么一瞬间,她似乎有一种自己真的是贵极的王女。
城楼下,黑压压的人群中,只一女童站在一角,个子不高并不突兀,只是玖卿见那女童面善,便多看了几眼,女童突然扬起嘴角,冲她笑。
那一刻哥哥身披王旗振臂一呼的身影与多年前挡在自己身前赶走野狗的身影突然重合起来,映在女童身前。
她好像突然明白哥哥是为了谁。
他是为了他的妹妹,也是为了他身后的家国。
“可是,”她自言自语,“哥哥和母亲都不在了,这国与我又何干?”
仙官慢悠悠的念出最后几行字,“王十女为平敌军怨气,殉身平怒,救万民于阵前。”念生平不过是惯例,所以仙官念完顺势就要结印盖章,仙印没下,只听玖卿道:“错了。”
她的声音极低,但是依旧引来众人侧目,这冼清宫上什么都可能有,就是不可能有错,但是她偏偏说错了。
仙官被拦的一个踉跄,差点整张脸栽倒桌子上。
“哪里……错了?”
“我并不是为了救他们。”
仙官无比诧异,重新看了一遍仙卿册,与方才他读的一字不差,仙卿册是根据飞升人的生平自动生成,不可能出错。他又仔细看了一遍,指着上面一行字问道:“这句可是你说的?”
那行字是她生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她说:“今以我血祭尉离万民,愿入阿鼻,以换我身后之人无恙。”
玖卿看到自己生前的话被这样记在仙卿册上,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却也如实道:“我身后之人,并非万民。”说完她还用无比真诚的目光看着他,“我不能欺骗仙官啊。”
仙官现在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他不过一个整理仙家生平的小小仙官,自他当值千百年来这仙卿册从来没有出过错。他实在不理解,这身后之人和万民有何区别。
此刻小仙官捧着仙卿册,只想离这位姑奶奶越远越好。他挣扎了片刻,咬了咬牙,一不做二不休,不顾面前人的阻拦结印盖章,看得玖卿一愣。
“仙官这是……”
仙官指着仙卿册上王十女三个字问,“这可是你?”
玖卿点头。
“你可是为了救人从城墙上跳下来的?”
玖卿点头。
“你死后,尉离可曾为难城中百姓?”
玖卿想了想,没有回答,这她死后的事情呢她哪里知道啊。不过看她飞升的架势,应该是未曾。
仙官肯定道:“那就是了。”
“这……还能改?”
“我可没改。”
玖卿了然。
身后之人和万民的区别,关系着功德大小,不清不楚的身后人自然比不得万民供奉。那些求她殉国的将士、百姓从未因她殉国之举而感动,也从未为她祈愿,所以她没有功德,更没有人供奉。
是以她没有灵力,算不得正经的仙卿,也习不得仙术。
她入不了登仙台,与清泽仙君毫无关系,自己本就不该入冼清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