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追书网>青春校园>过度依赖> 第二章

闷热的盛夏里突然有一阵凉风吹过去,吹起了岁暮额头上露在帽子外的几捋刘海,露出一小块指甲盖大小的伤疤。

岁暮甩了甩脑袋,头发跟他作对似的。白承熹伸手帮他拨弄了一下头发,手指不小心碰到了那块年岁已久的伤疤,然后刘海重新盖上伤疤的地方,岁暮并不在意,白承熹低头看见他投在地上的影子亦步亦趋的远离,头也不回的朝着院子里走去。

白承熹到场的时候,林小栋已经揪齐了一大帮人,几乎每个班都有他认识的人。高考结束后每个班都例行公事一样关系好的不好的,曾经有过矛盾的或者偷偷暗恋过的都随着高考被淹没,藏在曾经的课堂里。

林小栋的局是在“例行公事”后的一周,他也着实是个很神奇的人,能在这时候凑齐那么多不同班级的人。

林小栋搂着白承熹跟他介绍,这个谁谁谁,那个谁谁谁,将十多个人挨个介绍了一遍。白承熹一一打招呼,仿佛林小栋介绍过的他都认识了似的。完了林小栋故意指着其中一个人问,他叫什么?

白承熹给了他一脚,然后一群男生女生捧腹大笑。唱k的地方取了个颇具文艺的名字叫岁月间,这个名字听起来多安静优雅,可惜跟这地方大相径庭。

角落里的岁轻语不知道又在逼岁暮做什么,在嘈杂的声音中只听得清她说:“要么一个暑假的家务,要么替姐姐上。”

白承熹在林小栋牛皮吹上天的间隙里瞥了一眼那两姐弟,他忽然想,如果他有个哥哥,或者说如果他哥哥在的话,会不会也这样。

岁暮想笑又忍住的样子看起来格外的柔软宁静,他突然想起小时候岁轻语抢他零食磕到膝盖后哇哇大哭还不忘记把零食往嘴里塞的时候,岁暮也是这个表情。

少年似乎一夜之间就长大了,现在看他脸上已经没有了当初的稚气,渐渐有了些大人的轮廓,下颚的线条斜斜的断进耳鬓,不笑的时候脸上似乎还带着些锐利。

很难把这样一个俊郎意气风发的少年和许多年前满身尘土的孩子联系在一起。

十年,足够让一个人彻底变成另一个人。

白承熹拿着半瓶啤酒和林小栋碰杯,大抵是散了散了。虽然毕业那天大家都哭的不像样子,信誓旦旦的说七班以后每年都要相聚。但谁都清楚,高三和初三其实都一样。挥挥手各奔东西转身就要面对新的同学和朋友。

他记得初三的那个暑假也是这样的燥热,他焦急的等待中考分数。连着三天都没睡好觉,查分那天他手指落在电脑的Enter键上,抖了十分多钟才闭着眼敲下去。

直到周围响起了“我靠。牛逼。过分数线了”他才敢睁开眼。以高于一中录取分数线一分的有事,擦着一中的尾巴被录取了。虽然分在了七班。但好歹是一个学校。

于是初三的整个暑假,别人都在上辅导班,只有白承熹去ou洲玩了一个月。回来后连家门朝哪开都记不得了。

“承熹哥,你志愿填的哪里?”岁暮不知道什么时候跟林小栋换了位置。他从回忆里走出来才发现身边已经换了个人。

白承熹望着那边林小栋正跟一帮人起哄让岁轻语说喜欢谁。岁轻语的脸红到了耳后。发现林小栋真的有够无聊的。于是他皱着眉把目光移到沙发正对面的大屏幕上。

不知道谁点了一首《岁月神偷》还挺符合他们今天组的局的意味。

“轻语说你们两都填了A大。”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白承熹总喜欢把岁轻语搬到主语的位置上,好像是怕人误会什么。又故意让人误会什么。

白承熹没告诉他自己也填了A大,而且他只填了A大,反而把话题引到了他们身上。小心翼翼的久了,他也越发的聪明起来。

“是啊,我没想好填哪里,岁轻语抢了我的志愿表,说我得在她身边,她要保护我。真不知道是谁保护谁。”岁暮无语的说道。顿了顿又想起这个事自己也做过,忍不住低头浅笑。

他们两姐弟感情真好,好的让人羡慕。

“她关心你,自然希望离得近。”白承熹喝了一口酒。思维有些浑浊。有时候他很羡慕岁轻语,可以无所顾忌的关心岁暮所有的生活上的琐事。哪怕再隐私的事,都因为那层关系而被世人所理解。但有时候他又觉得幸好他跟岁暮只是邻居,如果真是岁暮的哥哥,自己简直就是变态中的变态。

“那承熹哥呢?”岁暮握着一杯红茶。歪着脑袋,笑嘻嘻的似乎在等白承熹的回答。

被这样的期待所震惊,白承熹心脏大约停了一秒钟。随后像是被针尖轻轻扎了一下刺痛。

“承熹哥也关心岁轻语啊,真看不懂林陌哪里比得上你了。”白承熹习惯了这样的转折,轻松的笑了笑:“喜欢又不讲道理的。不是比较出来的。”

岁暮听着他的话目光落在林陌身上,又转向岁轻语,半晌后,他才摇摇头:“反正岁轻语瞎”

白承熹被他一连串的动作表示逗笑,像白天那样敲了敲他的脑袋:“你们是龙凤胎,她瞎的话,你又好到哪里去。”

青春是丛林,是荒原,是在炽热的阳光下赤脚的奔跑,是在大雨滂沱的夜里驻足观看。

身在其中的人,没有能看得清的人。

两人都没在说话,林小栋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拿着麦克风疯狂的点歌,撑当起整场聚会的麦霸。一个人唱不过瘾,还摇头晃脑的跟其他人击掌尖叫来互动。

不知是ktv的音量太大,还是白承熹的声音太小。岁暮侧过头只看见他上下嘴唇碰了碰。却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你长大了,再也不需要我保护了……

那天的局到夜里十二点才散,似乎所有人都在尽情释放高考后最后积攒的那点能量,沙发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一帮男生,没醉彻底的上蹿下跳跟脱了缰的野马一样疯狂放肆。

最后还是林小栋说散场了散场了,然后一群人借着酒精抱头痛哭了一场才散去。

这个城市的夜晚不那么喧嚣,没有五光十色,也看不见灯红酒绿,只有深夜的宁静和盛夏的闷热。

岁轻语和岁暮没喝酒,白承熹就喝了一点点,三个人都很清醒。

各怀心事的往回走。快到家的时候,岁轻语忽然朝街边的长椅坐了下去。

白承熹和岁暮也跟了过去。两个男生仰着头靠在椅子上,岁轻语低着头在发短信。

盛夏的夜晚连风也是带着闷热和黏腻的,昏黄的路灯在长椅上方,浅色的光从头顶一路撒下来,老旧的线路从年久失修的灯罩上传出“滋滋”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里被平白放大了数倍。

这个点其实有点儿困了,白承熹迷迷糊糊的眯着眼,路灯的灯管下有无数的小飞虫在试探靠近最亮的一个地方,但因为灼热还是因为其他原因,只是试探却并未靠近。

白承熹觉得自己就像这些小虫子,围绕着那点光不敢靠近,也不敢离开。

最后他听到岁轻语问了一句“承熹哥,你也填了A大是么?”

岁轻语的声音就像她的名字一样,轻声细语的飘进来,有一种催眠的作用,让本就恍惚的白承熹更加模糊。

“嗯。”也不知道他点头的动作别人有没有看到。于是他又补充了一个肯定。

“真的?承熹哥也填了A大?太好了,我们三又可以在一起了!”许久未说话岁暮像突然被打开了某一扇门。一下子提高了音量。如果岁轻语的声音有催眠的作用,那岁暮的声音就有叫醒的作用。

白承熹瞬间清醒了过来,他也不知道究竟是他的声音有这种魔性,还是他说的内容。

只是他明确感受到,这一瞬间,他的心跳又像之前无数次那样漏了一拍,不知道岁轻语是怎么知道的。可能是林小栋那个大喇叭说的。

他记得他当时被叫到班主任办公室的时候,全班就他没想好考哪里,碰巧他班主任办公桌对面就是一班班主任,岁暮的那张志愿表又放在最上面,他当机立断问班主任借了支笔,在众目睽睽之下抄了一份一模一样的交过去。

从九岁到十九岁,白承熹觉得自己恍然做了一场经久不醒的梦,梦里满院子的海棠一年四季都开的旺盛。遮天蔽日的老槐树慈祥的看着他们一点点长大,明明灰头土脸的样子,却在阳光下像钻石一样耀眼,连投射到墙上的影子都闪闪发光,盛夏浓郁的香气给城市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梦里还有人说,记住我们共同走过的岁月,记住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