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打在雪上，折射的光正好穿过窗子照在朱宝襄的眼皮上头。
她向来没有赖床的习惯，等洗漱好，那些管家的婆子已经等在外头，她吹了吹热茶，竟然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怎么不见王胜家的？”
屋子里头的婆子面面相觑，丝毫没有把这么个小丫头片子放在眼里：“四姑娘，王胜家的孙子今儿身子不好，离不得人，王……”
“我昨儿就叫锦绣告知你们，她不来岂不是打了我的脸？更何况，她既来不了，也该找人知会我一声。”朱宝襄冷笑一声，“是，我年纪轻，面子薄，你们不把我放在眼里也是常事，可我总得给自己立个威不是？”
“锦绣！叫人把王胜家的叫来，要是不肯来，那就叫人把她捆过来！”
锦绣应了两声，赶忙招呼人去请王胜家的，可同时又叫了人往辛氏那边去招呼一声。
朱宝襄往手炉里头扔了两块炭，等热气上来，王胜家的才姗姗来迟，对着朱宝襄随意福了个礼：“四姑娘，我家孙儿病着离不了我，你也见着我了，那我也就回……”
“既然孙子是你的命根子，那就去吧，打今儿起，厨房的采买交给旁人去做，你不用在进来当差。”朱宝襄不是面软心慈的主儿，她环视一周，笑道，“要是还有谁不把差事放在眼里，那也把手里头的差事交出来，京都城里遍地都是人牙子，有的是买丫鬟婆子的，你们不要这个老脸，那我也犯不着给你们脸。”
王胜家的脸色变了变，往日的四姑娘都是任人揉搓的软柿子，可突然就跟转了性似的，她冷哼一声：“四姑娘抱上了长公主的大腿，就不把我们当人看，我们是从四姑娘没生的时候就已经在家里干活的老人，把我们赶出去，只怕老夫人不同意。”
“放屁！”朱宝襄直接把手里头的茶盏子摔了出去，现在身子的年岁小，没有气场，她只能借助这种外力，“老夫人让我管家，那家里的事情就是我说了算，要是你们想闹到祖母那里去，干脆就把你们这些年采买吃下去的油水全都抖露出来，我倒要看看，是谁不想要这个脸！”
王胜家的听了这个话，脸色立马沉了下去。
她这么多年看着朱老太太没脑子，四姑娘又不管事，一直大张旗鼓的敛财，这要是东窗事发，还不知会落得个怎么样的下场。
“我知道，那些吃进去的东西吐不出来，可你们要是听我的，咱们一块把朱家的窟窿给填上，到时候就算祖母查起来，你们也不怕什么，我也能在家里站稳脚跟，王胜家的，你说呢？”朱宝襄早就打听好了这些人的老底，只有先用利益把她们拉拢过来，才能方便自己日后行事。
朱宝襄明显看到王胜家的脸上出现了一抹笑容：“四姑娘也是为了朱家好，我们底下的人自然唯四姑娘马首是瞻。”
“家里头的亏空太大，可过年到底是不能避免的开销，今年就往年的年礼减一半，不管要出去采买什么，都得到我这来知会一声，我点了头，你们才能到账房上去拿银子。”想要扭转朱家的大窟窿，就得开源节流，可现在看起来，开源是不成的了，只能往节流的方向走。
要不然，这一大笔银子，最后全都得落在她的头上！
王胜家的虽然觉得有些不妥，可毕竟是有把柄在她手上的，也只能硬着头皮应下。
等这边的人一走，辛氏就立刻出现在门口。
朱宝襄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赶忙赔了一副笑脸上去：“母亲，母亲怎么过来了，有什么叫人知会一声，我过去就是。”
“听说你要王胜家的去填窟窿？你知不知道她们这些年贪了多少油水？不光她们，还有老夫人、大房、三房，有多少银子够往里扔的，你还减了开支，这不是等着她们来吃你的肉？”辛氏这两日还觉得朱宝襄聪明了许多，可现在看来，还是笨笨的，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
朱宝襄不是没管过家的，哪家的账都不是干干净净的，就算是叫王胜家的把这些还回来，也没什么用，只会让她更难在朱家立足：“母亲，你说减了开支，祖母会不会责怪王胜家的？”
“自然不会，事情是你说的，她怎么会责怪底下的人。”辛氏想不明白朱宝襄的意思。
只见朱宝襄点点头：“那我帮王胜家填了这个窟窿，她可会谢我？”
“自然会的……”辛氏好像明白了些。
朱宝襄笑道：“左右祖母怎么看我都不顺眼，那我为何不卖个人情给王胜家的，那些管家婆子都听她的，我笼络了她的心，日后干什么都方便，而且我从来没说会留她在朱家一辈子。”
“你想卸磨杀驴？”辛氏这才意识到朱宝襄根本就不是傻，而是人精，只怕朱家上下没有比她更精的。
她赶忙点点头，说白了她根本不在乎朱家的银子到底会怎么样，只是既然因着自己管家已经被长公主注意到，那日后定然会被京都城的这些夫人所知晓，但凡出了一点差错，她的名声就全毁了。
“二夫人，四姑娘，崔家那边过来人，说带了年礼，请姑娘过去挑挑。”锦绣脸上笑意盈盈，她本以为自己跟着朱宝襄很难有出头之日，可崔家那边点明了有四姑娘的份，她自然也高兴。
朱宝襄皱了皱眉头，自打朱宝璋的生母去了，崔家觉得朱宝璋一个女儿家掀不起什么风浪，早就不理会她，可现在崔家突然来人，怎么看都是没安好心。
而且还是点明要见自己的，那就是长公主要见自己的事情，已经闹得京都城人尽皆知，这样一来，只怕接下来还会有不少人上门来。
辛氏自然也是一团疑云，她拍了拍朱宝襄的手：“你愣着干什么，崔家的人又不会吃人，我跟你一块去，看看她们到底想干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