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满意的点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
我答:“顾幺幺。”
他一手转着笛子打圈,一手握着缰绳,倘若忽略背后插着的一尾羽箭,还是很能品出几分风流不羁的气度。
“你和她们都不一样。”
我下意识的接话,“什么不一样?”
既已漏出破绽,星河索性彻底丢了数日来所有的伪装矫饰。他贴近我的耳鬓,语气满含玩味。
“你是想我回答第一个为什么,还是你的第二个问题呢?或者,你再回答一个问题,我就都告诉你,好不好?”
我澹然道:“你问吧。”
终于撕破脸,彼此卸下心陲,敞开天窗说亮话。此刻两人相处起来,倒是轻松不少。
星河慵懒的垂眸。
“你觉得我像你认识的一个人,那个人是你的什么人?”
我顿了顿,沉定道。
“他,是我的爱人。”
闻言,星河的面色倏而阴郁下来。他咯咯的怪笑了几声,神情有些许落寞悲怆。
“那么,他现在在哪里?”
不知他是不是故意的,精准戳中我的痛楚,让人心头一梗。
我平复了一下起伏的内心,压下那些亟待喷发的汹涌情绪,使自己看起来端持着最恰到好处的矜淡。
“他死了,我不会再爱上任何人,即使你真的长得同他一模一样。”
星河不解:“为什么?你不是爱他的容貌?”
我失笑。
“我爱的是他这个人,是他滚烫炽热的灵魂。不论他容貌,家世,身份,地位如何,我爱他的一切。”
星河静默片刻,坦言道。
“是么?我不懂。没有人爱我,我也没有…爱过别人。所以,爱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感觉呢?”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逐渐放低,苍穹之上,明光亦逐渐黯淡下去。
落日的余晖铺满了天际,泼洒在幽林,促成一片火红似枫的景致。
我想了想,宛然回道。
“星河,总有一天,你会遇到这样一个人。她自人山人海中走来,只为赴你惊鸿一场。于是余生,若能相携到老,便是完满。若不能,即是命犯情劫。但不论能否相守,于我而言,遇到已是上上签。”
星河听得似懂非懂,郁邑的面色稍显释然。
他收了玩世不恭,恢复至先时那副落拓少年的模样,向我道:“你得赶快走了,我怕我的族人会找到这里,到那时你想离开,就不容易了。”
我有些呆滞,没想到他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这么轻易就放我一马。
思及这一路上他的照顾,我真挚道。
“多谢你,那么就此别过,愿你今后所求所想,皆得偿所愿。”
星河下马,摆了摆手。
“承你吉言喽,也祝你一帆风顺。”
可他才走出去没多远,四周便乌泱泱的围了一群人上来。
他们整齐的伏跪在地,以苗语说道。
“少主,属下等来迟,请您恕罪。”
我早就猜到他身份不简单,所以没有被眼前阵仗吓到。
幸而,王淮安博学,谢玄渊识。我跟在他们身边久了,零零碎碎的,凑巧学过一些有关苗疆的文俗。
所以,我听得懂苗语。但眼下情势,不宜展露过多。
我低眉敛目,捋了捋马儿的鬓毛,做出百无聊赖的姿态。
尽管没有被这偌大的阵仗吓到,不过下一瞬,在他们抬头的一瞬间,我还是有些惊到了。
实在是,太丑陋了。
不,应该说是缺陷与畸形,或是头脑歪斜,或是口齿凸出,或是鼻子塌陷…细看来,他们当中,竟找不出一个‘正常’人。
我暗暗思索,莫非,这就是苗疆不入尘世的缘由么。
毕竟生得这般模样,若被外面的人瞧了去,不定要遭多少冷眼与嘲笑了。
虽然不排除也有好人在,并不以貌取人。
星河抬了抬手,一众人起身让开了路。
后面缓缓走出一个身着白月银袍,拿着权杖的男人。
他的脸上戴着半块面具,乌发长披,只露出一双冰蓝色的眼眸,以及圆润白皙的下巴。
星河向他含腰施了一礼,同样以苗语问安。
“叔父。”
“嗯,你还知道回来?”
语气不咸不淡,听来却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星河羞愧的埋首,沉默不语。
我看在眼里,只觉他们二人,与站在这里的其他人格格不入。
长得太正常了,不,甚至是漂亮。
男人仿佛洞悉了我的意图,他转脸看向我,唇际勾出一抹诡艳的笑。
那双蓝宝石一样的瞳眸,迷人且危险。
他明明没有说话,我的脑里却响起一声叹息。
你终于来了。
天还没黑,我不由怀疑自己是白日发了魇症。
可再想去求证时,他已飘然远去,只留下一句淡淡的命令。
“贵客远来,好好招待。”
“是,祭司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