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追书网>科幻末世>冷域>第一章 飞鸟

风,将漫天洁白散落,

飞鸟,飞向属于它的远方。

我不知情归何处,

只是来时去时皆为苍茫。

你又何须多言,

十年终成白雪,零落无方。

【焕岛】

这个银白色的小岛,带着彻骨的寒凉。

风席卷着苍茫的白雪,天空一片浑浊,飞鸟不时飞过,望了望他风雪中的影子,一身黑衣在白雪中格外的显眼。飞鸟只看了看就又飞向了远方。他拾起散落的枯枝,在雪地上写下两个字——翎尘,风吹动着他银色的刘海,两只清澈的眸子时隐时现,却又带着说不出的空洞与忧伤,北风乍起,空寂中带有几丝呼啸,雪,默然地落下、落下,他望着风雪,突然就难过起来。

“翎尘,为什么要写自己的名字啊?”慢慢走近他的一个身穿暗蓝色长袍的少年在问他。那少年名叫熾羽,一头乌黑的短发,脸上带着温暖的笑容,与这漫天的风雪如此格格不入。

“熾羽你看,飞鸟!”翎尘指着天空淡然地说着。

“嗯,看到了,怎么了?”熾羽大他几岁,像个哥哥一样温柔的看着他。

“飞鸟飞向远方了。”熾羽疑惑的看着他,他顿了顿,指着飞鸟远去的方向,又说:“那里,该是它的远方吧。那我的呢?”他转过头,问熾羽:“我们的呢?”

熾羽一时语塞,望着他忧伤而无奈的表情,无言以对。翎尘露出这样的表情不是第一次了,每次当他望着飞鸟和漫天的白雪时,就沉默的像不存在一样。

翎尘抬脚抹平写下的字,风从脚下卷起,疯狂的雪花一下子就止住了静谧。

“我想,我们该回去了”等风声弱一点,熾羽对他说。

翎尘并不回应。

熾羽只好又说了句“走吧!”

翎尘仍旧不作声,只默默的转过身,缓缓前行。

仿佛对他来讲,每一次这样的前行都是在将自己推往地狱的方向,熾羽跟在他身后,不作声,他知道他在忧伤什么,一个对自己的过去一无所知的人,如何能快乐的起来,即便是逼着自己在冰雪中渐渐麻木,那藏在心底里的东西,也不是那么容易可以忘掉的。

走了好一会儿,他们穿过怒吼的风雪,走到一座雪山面前,熾羽抬起手轻轻的按下一处凸起的地方,山体露出一个缺口,他们便走了进去。

这里就是他们这些年来生活的地方了,外面风雪交加,这里却十分安静。他们一走进去石门就随之关上了,周围一片漆黑,而他们,却似乎早已习惯,即使在黑暗中,依然行走的十分自如。大约走了二十几米,前方似乎没有路了,熾羽按动旁边的石块,出现了一个窄一点的洞口,走进去却是别有洞天。洞内十分开阔,石壁很平整,好像是故意雕琢的一般。正对着石门最里面的位置,坐着一个男人——冥川,冥川高贵的坐着,虽没有华丽的服饰,也没有令人倾羡的的权利,但在熾羽他们眼里,他就是神一样的存在。

“老师。”就连称呼他时,也如祈祷一般的恭敬。

他们刚坐下来,一个棕色短发的少年就闯了进来,可能是在外面呆了太久,他的墨青色马甲上聚了许多积雪,他气喘吁吁的叫了一声“老师”,就匆忙坐了下来。

“末沦,你去哪了?”熾羽问他。

“我也不知道啊。走着走着就迷路了,”末沦一脸的无奈。

“迷路?这个岛就这么大,傻子才会迷路!我看,你又偷偷去抓飞鸟烤着吃了吧?”熾羽一语道破,末沦虚心的挠了挠头,熾羽只能一个劲儿的摇头,无奈道:“老师教你那么多东西,别的没学会,取火这一点你倒是学得精啊?”

“嘿嘿,下次烤好了分你一个!”末沦嬉皮笑脸的回应着,突然“诶哟”一声,一块石子正中额头,抬头看去,冥川随意的拍了拍手,末沦不敢惹他生气,只好默默的低下了头。

“都到齐了?”冥川轻声问,随后三个高低不一的声音一起应和着,又归于沉默。

“今天,我来给你们讲讲幻术。”

冥川话音刚落,末沦就忍不住想要提问,熾羽抛过去一个白眼,末沦只好又安静下来。冥川接着说:“在这个世界上,有一座神奇的小岛,叫做——垩岛。大概是在300年前,一个叫瑟羌的人登上了垩岛。他是第一个登上垩岛的人,也是第一个走进这个世界的人,垩岛的名字也是他取的,他一个人在这里生活了很久,慢慢的发现了这里的秘密,这是一座神奇的小岛,瑟羌在这里发现了一种神奇的力量,经过努力,他终于拥有并掌握了这种神奇的力量,他把这种力量称为幻术。瑟羌就成为了幻术创始人,被称为幻尊。后来,瑟羌又带来了更多人,还有的是慕名而来的他并不熟识的人。这些人中,有的恋上了这座美丽的小岛,在这里定居平凡度日;有的渴望这里的神奇力量,穷其一生专研幻术,这些人就叫做幻术师。从那以后,垩岛便成为了一个真正的世界,有人、有树、有花有草、有虫鸣、有鸟叫……四季更替,寒来暑往,幻术师与普通人共同生活在这里,直到现在。最开始的那十二个幻术师成为了后世铭记的人,他们的名字有:瑟羌、霪妆、织凫、雾眉、浸颜、仍言、须晚、艋源、朗赫、传莫、亚尔、素阔。后人为了纪念他们,就用他们的名字命名了许多事物。这就是幻术的起源,起源地就被称为幻都。后来,幻尊晚年时幻都年久失修,幻术师迁移到陵洞,幻尊也改称为洞主。再后来,幻术师内部出现了权力分化,瑟羌有两个继承人,一个叫洛更,一个叫恒过,洛更功劳最多,却不如恒过稳重,于是瑟羌幻尊最终选定了恒过作为继承人,把自己的女儿绵苧嫁给了洛更,但洛更还是因为没有成为洞主负气出走,建立了另外一个组织——噬梦人,他被称为墓尊,从此,幻术师和噬梦人便一直处于对抗之中,双方互相争夺领地、夺取幻器。直到现在。”

“老师,垩岛在哪里啊?”末沦第一个问。

“焕岛对面的那个岛就是。”

“那瑟羌是从哪里来的啊?”末沦接着问。

“我也不知道。”冥川摇摇头,同时对于末沦铺天盖地的问题有些头疼。

“那我们也能学幻术吗?”

“我现在教你们的不就是吗?”

“那这么说,我们都已经学了十年啦!”他渐渐的激动起来了。

“那是幻术师好还是噬梦人好啊?”末沦又问。

“当然是幻术师,噬梦人只是不入流的背叛者,终有一天会被幻术师收复,况且,噬梦人的组织如此邪恶,颠倒黑白、是非不分、为非作歹、丧尽天良,这样的的组织就不该存活于世!”冥川越说越激动,双手用力的拍打着地面。

“老师,您······”熾羽担心的唤了他一声,冥川的情绪才渐渐平复下来。

意识到自己的失控,冥川长叹了口气,又恢复了语重心长的样子,依旧厉声道:“你们是我的学生,以后绝对不能当噬梦人,要做一个堂堂正正的幻术师!记住了吗?”

“我们记住了,老师!”

“那,老师,我们现在算是幻术师吗?”熾羽问。

“你们还不算,想成为幻术师必须要经历严格的选拔。”

“那您,是幻术师吗?”熾羽又问。

“我?”冥川突然沉默了。许久,他才又说:“我曾经是。”

“曾经?”熾羽听到他深沉的一声长叹,不敢再问。

“那我们要怎么做才能成为幻术师呢?”熾羽又问。

“这几天我会把我知道的、把我会的全部教给你们。”

“这几天?为什这么急啊?”熾羽问。

“现在不教,以后,怕是没有机会了。”冥川的脸上显出一丝忧郁。

“为什么?”末沦惊讶的问。

“因为你们就要离开了。”

“离开?是去垩岛吗?”熾羽问。

“嗯。”冥川长叹了一声,又说:“你们和我不一样,不能一辈子呆在这里。不过,你们一定要小心噬梦人,那是个邪恶的组织,他们心狠手辣、无恶不作,我的老师——以迟就是被他们害死的。”事情过了这么多年了,说这些的时候,他的语气里还带着愤怒。

“老师,既然那么危险,为什么还要让我们去呢?”末沦问。

“难道你想一辈子呆在这里吗?”冥川笑着问他,“就不想出去看看?”

“当然想了!”末沦惊呼起来,“做梦都想了!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把所有好玩的、好吃的统统享受一遍。”

“愿望?熾羽,你有愿望吗?”冥川问他。

“我的愿望是有一天能走出这片冰天雪地,到另一个与这里不同的有温暖、有花开的地方。”熾羽带着一种异常期待的目光,一字一句的朗诵着。

“也许吧。你可能会找到快乐、找到花开,但是,你也许会后悔、会失望,到那个时候,你可能会发现,最温暖的地方还是这里。”

熾羽一脸茫然的望着他,冥川不再回应他,而是静静的把目光移向了翎尘。

“翎尘,你呢?”

“我希望,能找回我丢失的记忆。”翎尘渴望的望向冥川,冥川却只是叹了口气。

“唉!十年的冰雪,冰冻了你的记忆,却无法冻结你的心。”冥川叹息着,仿佛枯死的蚕蛾蔓延到无边无际的尽头。

“难道我不该这么做吗?我活了十八年了,我连自己是不是自己都不知道,我的父母、我的朋友,和我曾拥有过的、失去过的,都被忘记了,我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翎尘低下头,眼泪在眼眶萦绕,却始终没落下一滴泪。

“翎尘,有些记忆,铭记倒不如忘记,也许知道了一切,你反而会更痛苦。忘记了,就不要再轻易的想起,否则,一层一层揭开伤疤,只会让自己痛不欲生。”冥川看着他,眼里满是慈爱和怜悯。

“老师,您不是总说我们要勇敢吗?如果连自己的过去都不敢面对,还谈什么勇敢呢?”翎尘渴求的看着他,他却只是摇了摇头。

“你不要再问了,我不会告诉你的。”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所有人都沉默了。

洞外,呼号的风雪依然尖叫着,整个世界在沉默中涌动成一股寒流,整个焕岛,死一般的寂静。

第二天的阳光却照常升起,仿佛这个世界还是新生。

洞内,冥川四人早早起了床,继续进行着幻术的学习。

“幻术分为零、柔、尤、微、修、承、除、仙除、宫命、鬼镜十个等级,共四十五种。第一级——零级是最低级,能简单控制物体移动;第二级——柔级,可利用物体制造出金木水火土以及风、雨、雪、沙石和雷电等物体或幻象;第三、四、五、六、七级,即尤级、微级、修级、承级、除级这五个级别可以修习不同级别的幻术;第八级——仙除级,能够把武器收进体内,作战时就会比较方便;第九级——宫命级,能够修习除最高级以外的全部幻术,并运用的十分熟练;第十级——鬼镜级,是最高级,能够修习所有幻术,并熟练掌握各种幻器。这些我也只能说个大概,具体的催动方法却并不能全部了解,所以,我只能把我会的都教给你们。”

“老师,那您是哪个等级的?”末沦问。

“第八级。”

“什么?竟然不是最高级?还有人比老师还厉害?”末沦吃惊地问。

“当然有,而且很多。”看着末沦失望的表情,冥川又说:“不过最高级的人为数极少,据我当时的了解,能达到最高级的人只有那么两三个。”

“啊?这么难啊?”末沦沮丧的叹了口气。

“所以我们才要学习啊!”熾羽说。

“嗯”。冥川满意的点点头,又说:“具体的幻术是从柔级开始的,共十种幻术,分别是:铜沫、千絮、聚云、含芳、花冶、萍迹、暗角、曳雪、星沙、龙垣。这十种幻术是幻术的入门幻术,是基础幻术,必须要精通这些才能进行下一等级幻术的学习。而且这些幻术我以前都教给你们了,只是你们不知道名字,比如,熾羽最擅长的对水的掌握就是聚云,翎尘最擅长的对风雪的掌控就是曳雪和萍迹,至于末沦嘛······”

冥川看向末沦,一副渴望着被夸奖的样子,说道:“末沦所精通的取火烧烤便是含芳,能照明,能取火,还能散发热量。”冥川说道“精通”二字的时候还特意加重了语气,熾羽在一旁掩着嘴笑了起来,就连平时很少说话的翎尘也不禁扬起了嘴角。末沦怨恨的瞥了他们一眼,赌气似的坐到了一旁,这回连冥川都哈哈大笑起来,熾羽和翎尘自然也不再忍着。呵呵,求此刻末沦的心理阴影面积,画个圈圈诅咒你们。

“好了,接下来,我们讲尤级,共八种幻术,分别是:妖眸、无式、叶式、散射、夏舞、横星、映雪;微级共七种幻术:花射、迷射、离月、斜阳、殛梦、安澜、飞霜;修级共六种幻术:醉涉、摄月、纵夜、独刃、流光、潜葬;承级共五种幻术:弋谍、暗弦、碎月、锦源、星阵;除级幻术四种:流空暮转、吟香术、流觞、月嚣尘上;仙除级没有幻术;宫命级幻术三种:鬼魅的影子、空语念、碎梦残冰诀;鬼镜级幻术两种:噬心诀和舞动的暗魂。对于这四十五种幻术的名字,幻术的史书上皆有记载,但是几乎没有人能学会或者说精通所有幻术,甚至有些幻术的催动方法早已失传,至今没有人能使用。以我目前的能力和你们对于幻术的掌握程度,你们大概能学到的也就是承级,这些天一定要勤加练习,以后,可能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冥川说着又叹了口气,熾羽刚想说什么,就被冥川挥手的动作止住了,三个人只好离开了山洞。

待他们走后,从暗处角落里走出来一个人,披着黑色的斗篷,看不清面目,声音有些忧伤的开了口,“你准备好了?”

“从接到你消息的那一刻我就准备好了。”

“你想怎么做?”

“凭我一己之力断然不是他们的对手,我只希望等我死后,那三个孩子可以平安离开。”

“你要去送死吗?我想我可以······”

“不必,你若真想帮我,就替我好好照顾他们,不过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要插手,他们也是时候长大了。”

“我知道了,可你?”

“我这辈子就这样了,就算活着离开还是要躲躲藏藏的过日子,苟且偷生的日子我过了十年了,够了。”

“嗯,我会照顾他们的,你放心吧。”

“尤其是翎尘,他的身世我始终没有告诉他,这是我的承诺,我也希望你能尽量阻止他,不要让他知道他的身世,只有这样,他才能活得更好。”

“难道没有考虑过把一切都告诉他吗?他长大了,有能力承受这些了。”

“不,不能让他知道,老师答应过他的母亲,临终时嘱咐我一定要保守这个秘密,我本来以为,他可以在这里平安的度过一生,却没有想到,他们来的那么快。”

“其实,很多人都知道你在这里了。”

“我知道,这也是他们必须离开的原因,不能因为我,毁了他们的一生。”

“有你这样的老师,他们该感到骄傲。”

“这是我的责任,我死了之后,还请你务必护他们周全,一定要让他们顺利离开焕岛。”

“我都知道,你不用再讲了。”

“嗯,这十年,多谢你了。”

“我先走了。”那人没有再回应他,留下一句淡漠便没了踪迹,冥川面对着空荡的山洞,唇角露出一抹笑容。

洞外,风雪飘扬,飞鸟掠空而过,留下一声长鸣。

数天后,太阳依旧升起,风雪依旧如常,朦胧中,翎尘看见冥川将耳朵贴近墙壁,紧接着,就是山体摇晃的声音,所有人都从睡梦中惊醒。

“出什么事了?地震了吗?”末沦惊恐地问。

“他们来了······”冥川站在那儿,喃喃的说。

“啊?谁啊?谁来了?”末沦扶着墙壁问。

“是噬梦人!”

“噬梦人?那老师出去岂不是有危险?”

“这些不用你们操心,你们要做的,就是老老实实的呆在这儿,不论外面发生什么,都不许出去!”冥川坚毅的转过身,奋力推开石门,白色的长发随之扬起,他刚要出去,熾羽就叫住了他。

“老师,你一个人去吗?我们已经长大了,我们可以保护你的!或者和您并肩作战,在这个时候不能让您一个人去战斗啊!”熾羽的语气里带着哭腔。

“先保护自己吧!以你们现在的能力,只会让我死得更快!”冥川淡淡的看了一眼他们,一个人决绝的走了。

石门重重的关上,像关上了通往地狱的门。

“老师!老师!”

他们只能躲在石门里,一旦石门被迫打开,在石门上施以幻术的冥川就会受伤,而他们,如果要等石门开启,就只有两种情况:要么等冥川战胜归来,由他打开石门;要么等冥川死后,石门上的幻术会自然消失。

“老师!老师!”

冥川走出洞外,奋力又挡住一道石门,呼唤被阻隔,洞口慢慢被湮没在风雪中。

苍茫的白雪像是预演着一场分别,远望去漫天的雾障像是白色的魂幡在天地间摇摇晃晃,冥川每前进一步,都离死亡更近一步,远处不断涌来的人群,带着喧嚣的死亡气息,这是一场注定失败的战争,冥川勾起嘴角,换上一副冰冷的表情。

耳边响起飞鸟的哀嚎,盘旋在风雪上空,说不出的凄凉,渐渐的,随着呼号的风雪,走向灭亡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