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庙宇总免不了和朝堂君臣扯上关系，而只要有人就总免不了的是八卦。故虽此事被皇帝下了禁令，但众人热衷八卦，所以季凉初还是在黑店里听到了些风言风语。
沈暝做起甩手掌柜，一切事都交给了她。季凉初自是可独当一面，也不慌，她眯着眼，享着窗外微凉的风，闲适淡淡的伸出三指叩击桌面。
“我听说尚书府之所以被灭门是因为尚书大人手中的长生玉。”
“什么玉？”
“一块小玉珏，但据说可召唤阴兵！”
季凉初动作微僵，不动声色的抬眼朝那方向看了眼，发现说出此话的不过是几个其貌不扬的普通人。
魈得沈暝之命跟在季凉初身侧，看到季凉初微动的神色他皱眉问：“你知道长生玉？”
“听说过一二。”
“真能召唤阴兵？”
“不清楚。”季凉初放下绘着祥云纳彩的茶盏：“但，天下之大，一半在朝堂一半在江湖；兵权之争，一半是活人一半是阴兵。阴兵借道的传说也早就有了，但我没亲眼见过至阴至邪的阴兵，也不知那一块小小玉珏是否真的可以召唤阴兵。”
楼下有些许争吵。
魈顺风看向街道尽头，殷红潋滟处有白色轿辇缓步而来，白绫翻滚红纱低垂，被惊扰的宫铃发出悠远声响。
圣女端坐其中。
魈伸手指了指恰巧从楼下路过的轿辇，摊手道：“我也听过说阴兵，但我听说阴兵只有圣女能召唤出来，也只能为她所用，因为全天下只她一人身怀桃骨。”
这就是另一个传闻。
得那身怀桃骨的女子可得天下，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那女子可拿长生玉召唤阴兵为其效命。
阴兵开道，天下谁人都得让路退步。
季凉初垂眼凝眸盯着轿辇，她眯着眼打量着端坐其中的人，过了会，有人察觉到不对抬眼往她这看，刚巧和她四目相对。
那人对着她笑了笑。
魈不明白这些小动作：“他是谁？”
季凉初闲适淡淡：“楼兰国师，冬藏。”
如果那块玉珏当真是长生玉，那沈暝要它的目的就简单了。
季凉初去找沈暝询问时，沈暝正在和邛褚下棋，邛褚输的不开心，让沈暝让了她十几个棋子，最后邛褚却还是输的惨不忍睹。
沈暝扔了黑色棋子入罐，邛褚善解人意，见沈暝收了嬉笑立刻收拾了东西退下，季凉初突然觉得邛褚人不错，起码眼力见特别独到优秀，自家尊主以后娶了她也不吃亏。
“何事？”
季凉初尊敬道：“魅调查到尚书手中不起眼的玉珏是长生玉。”
沈暝波澜不惊：“嗯，我知道。”
“尊主要长生玉可是想要将长生玉送给圣女？”
他反问：“这有什么不妥吗？”
季凉初见沈暝不配合她，也自知不能威逼利诱，只能换了个办法迂回：“天下可召唤阴兵的只有一人，便是身怀桃骨的圣女。”
“那又怎样？”沈暝甚至轻笑出声，“我是让你去查的是尚书已死为何还能行走说话进食，并不是让你查长生玉的。”
季凉初和他对视，看到沈暝眼底的阴鸷孤冷，她垂眼解释：“我听说，长生玉会有八个守护人，而若是有人用了长生玉的力量，那八个守护人则都会变成阴兵。”
沈暝眯了眯眼。
他把玩着放在桌子上的一束蔷薇，眉眼藏了薄薄的一层冰雾。
“你的意思是说尚书是长生玉的守护人，而且有人用了长生玉？”
“是。”
沈暝从腰际扯下一块玉珏放在掌心给她看，玉珏里有暗色花纹点缀，似黑血在其中流淌，又似山雨欲来。
他眸色渐深：“可是这块玉珏从你给我之后就一直被我带在身上，我还没来得及送给皌佛。”
季凉初微怔。
沈暝继续说：“这块玉珏，除了你我再没其他人动过了。”
季凉初自然不可能是圣女，沈暝是男人更不可能，季凉初就放弃了这条路。她给凤凰送了书信，言简意赅的询问是否有种蛊毒或者药物可以操纵尸体。
还真有。
她立刻去了地牢找到了尚书的尸体。
魈拧眉掩鼻，他有轻微洁癖，对这种充斥着血腥腐朽的地方向来敬而远之，但尊主命令他也不能违背，就踮起脚尖站在干净些的墙角嫌恶道：“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虽说尚书前天还在琉璃宴上折腾了一遭，但他身体已死去近一周，腐朽味道刺鼻异常。
季凉初不理他的抱怨，自尚书身上翻了会，翻到了许多香囊，“大概就是这些东西才掩藏了他身上的腐朽味道。”
魈翻了个白眼：“那这些东西能操纵他吗？”
季凉初打开香囊借着日光打量着，就是普通香料，平平无奇，她摇头：“不能。”
“那还是找原因吧。”
季凉初揉了揉发胀眉心，颇为棘手：“凤凰告诉我，楼兰有一种秘术毒可以操纵走尸，但这种毒必须在人生前种下。我不懂医术，也不能探查他是否在死之前就中毒，但普通医师又铁定发现不了楼兰的秘术毒。”
魈思忖了会：“楼兰的秘术？”
“是。”
“那不然去拜访一下楼兰圣女？”魈犹豫着，“但楼兰圣女不临世俗不染尘埃，怕是对此事不感兴趣……”
多亏魈的提醒，倒是让季凉初想起了一人。
虽然那人也疑点重重。
季凉初当机立断：“背着尸体，随我即刻去驿站寻楼兰国师问个明白。”
魈的脸色像是吃了死苍蝇，他拧眉指指尸体，又指了指自己，“你，你让我背他？”
“不然呢？”
“我不背，他太脏了。”
季凉初懒洋洋的瞥了他一眼，也没难为他：“吩咐两个人抬着吧，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魈特别反感于尸体，故而思忖了会摇了摇头：“你注意安全。”
冬藏又不会吃了她……
季凉初无奈摇头，随下人走出地牢，迎面撞见刀锋卷刃上披锦隐入夜色的天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