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越来越不像话了
她赶紧从床上坐起来，期期艾艾的叫了声：“娘……”
方芸想起男人就是这么称呼他母亲的，自己跟着叫应该错不了。
婆婆打鼻孔里哼了一声，明显是觉得方芸生孩子生糊涂了，暂时不和她计较的意思。
“你觉得身子咋样了？小孩子今天洗三，要烧香供奉送生娘娘。本来死老头子是不许做的，他就见不得丫头片子，我想了，你也没个娘家人，做了个死里逃生的月子，一件牲口也没得吃，就做主杀了一只母鸡，一会儿炖好了先供奉罢娘娘，再给你补补身子吧。”
婆婆说话时不住的对方芸翻着白眼，语气极力隐忍，一副“我真没见过你这么不懂事不知道好歹的女人”模样。
方芸看着婆婆满脸不耐的样子，心里却暗暗叫屈，叫一声“婆婆”怎么了？难道你不是婆婆吗？但她口中却极力忍着没有说出口。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你赶紧起来吧，一会邬大娘该来了。”
婆婆一边说一边把手里拎着的一个布包放在方芸床上，方芸这才看见她手里还拎着东西。
“娘……”
方芸弱弱的叫了一声。
她是因为实在不知道该和这个满脸高高在上语气威严的婆婆说些什么？婆婆却误会媳妇是看着自己拿过来的东西感动的说不好话了。便自得的微笑了一下，说道：“也指望不上你娘家了，虽然是个丫头片子，出世了总得有些穿裹衣服，这些都是她九叔小时候的小衣服，上面几个大的我都没有给……老四媳妇，你还有什么想要的没有？今儿就和娘说了，娘斟酌着给你办了。老四这几天在城里……你少不得自己多辛苦点罢。”
不知道为什么，苏大娘说这话时，满是横肉的脸上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神色。方芸却没有留意，更是无法读懂苏大娘神情里的意思。只是，忽然听她问还有什么想要的没有，不觉心里一动，赶紧对着苏大娘欠了一下身体，低声说道：“娘，我还真有件事想求求您……”
婆婆脸上的横肉不自主的抖了一下，眼睛却还是微微带着笑意看着方芸没作声。
方芸心里根本不怕她，但她暂时并不想去挑战这个厉害的婆婆，便故意垂下眼睛继续低声说道：“这孩子……我恐怕不会有奶水喂她，娘，您看，能不能给她请个乳母？”
果然不出所料，苏大娘立刻就挑起眉头，对着方芸瞪大了一双环眼，就差没有像她那个准备偷东西吃受惊的小儿子一样跳了起来，或者像她四儿子苏正杰一样脱口而出对方芸一顿劈头盖脸训斥了。
但她一双有些吊八字的眉头还是不由得跳了几跳，几乎是狠狠地看了一眼方芸和躺在方芸胳膊边的细弱的女婴，打鼻孔里冷笑一声，一字一句的说道：“雇奶娘？这个咱们家可没有先例……老四媳妇，我知道你身子受了大亏损，但我们苏家也不只是你一个生孩子，且别说还是死老头子最讨厌的丫头。老大老二房里都还有正在吃奶的小子，老三眼看着又临月了，老五不定什么时候就怀上了……我们又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人家，生了孩子就公子小姐一般的养着，得雇奶娘请丫头的伺候？为了这个丫头片子雇奶娘，我们家以后的日子也不用过活了。”
方芸急了，打断婆婆的喋喋不休：“娘，我知道，我的请求可能有些过分，可是，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孩子饿死啊！”
正陈说的义正词严的苏大娘想不到方氏竟然敢打断她的话，抢着和她辩白，心里顿时勃然大怒，“豁”的站起来对方芸怒声说道：“方氏，你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和我大呼小叫什么？你们自己的孩子，饿死不饿死，我们做上人的管不着，有本事，这话你该对你男人说去。”
苏大娘说完这话，看见方芸怔怔的看着她，怕这个媳妇又要哭天抹泪，惹人厌烦。而且邬大娘马上就要来了，给她瞧见了也不好。便只得忍了心里的气，又放缓语气慢慢的说道：“照理，我们已经给老四娶亲完婚，养活妻儿就是他自己的事情。当初这个该死的不听他老子的话，要死要活的才娶了你进门……我们做上人的之所以还在顾怜着你们，不过是尽我们做父母的一份心而已……毕竟这个家还没有分。好了，你不用说了，雇乳母我们家是万万没有这个先例的，何况还是个气血不足的丫头，养了将来也是没有什么用的，指不定一辈子都得吃汤吃药的，养着不如现下里狠狠心……还是那句话，我们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什么都金贵，就是丫头片子不金贵。方氏，你初为人母，心情我是体谅的，你听婆婆一句，你和老四还年轻呢，哪对夫妻一辈子不丢掉几个孩子啊，以后孩子养多了，你就你懂了。”
苏大娘说这话时，一直皱着眉头看着方芸，但奇怪的是，这个一向懦弱的媳妇却一直就那么怔怔的看着她，不说话，也始终没有掉眼泪下来。
她大概觉得自己的话起到效用了，说的方氏信了，便站了起来，换了一副更加和颜悦色的口气安抚道：“你先收拾收拾自己吧，邬大娘就来了，我去厨房来给你看看老母鸡炖好没有。”
这个刚愎的老妇人完全没有想到，其实眼前的这个媳妇，此方氏已经不复彼方氏了，这个方氏是会提出要求而且轻易不会掉眼泪的。而之前的那个方氏，除了只会抹眼泪，你就是打死她，她也不敢和自己的男人婆婆提这种明知道不可能的奢侈要求的。
看着这个和丈夫同样不近人情，甚至更冷酷的婆婆走出房间，愤怒异常的方芸抓起她刚才丢在床上的衣服包就要狠狠地给扔出去。
忽然，她却听见门外传来苏大娘轻轻地斥责声。
“老二老五，翠屏，你们三个人鬼鬼祟祟的在这里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