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温茹为何毫不掩饰的讨厌唐家一家子, 温知许从没听到过一点风声,她就知道唐家送来的东西一直是家里的禁忌。
她猜想过或许这是对一段失败婚姻的报复,又或许是在这其中从来未曾如意过。
但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她记得啊,记得奶奶很好, 会给她送糖糕, 会在每一个生日准备礼物。
温知许站在原地毫不避讳看着温茹, 看得温茹将眼神挪开, 看得屋中就只剩下电视机的声音。
“妈, 你怎么能这样?”温知许还是问出口了, 她问话时呼吸声加重了。
这一重, 语气就变成了质问。
温茹斜她一眼回:“有什么好惦记的, 人都有这一天。”
温知许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唐老太走了,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她都应该去看看。
“妈, 奶奶她走了你怎么能说这种话?你......”温知许哽咽住了, 话就在喉咙硬生生挤不出来, 电视机里女主播的声音变得嘈杂。
温茹终于将注意力转移了,但并没有接温知许的话,反倒是拿过遥控器换台。
这个动作成为了爆发点, 将温知许倾吞的节点, 她压着抖动的双肩慢慢上前。
也在试图用冷静的方式询问温茹的做法。
温知许强装淡定吸一口气说:“妈,这么多年我没问过你, 为什么会讨厌爸爸一家,但我认为, 这件事你好歹跟我说一声。”
温知许强忍着心里的一阵翻涌,不知不觉就红了眼眶, 生怕再多说一个字哭得泣不成声。
“小许,妈妈记得你一直很听话的,怎么这次回来全变了。”温茹坐在沙发上没动,但声音特别清晰。
温知许手腕抖了一下,只要温茹说一句话,她便不知道该怎么接,她们之间的对峙,温知许从未赢过。
“不是......妈,这和听话没有关系。”温知许手心出了汗,“这件事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温知许的声音渐大,没有盖过电视机,但很明显温茹眼里的神色变了,变回了从前心如磐石的那个母亲。
“小许,你这是在质问妈妈?”
这句反问剥夺了温知许所占的上风,当温知许还没开口,温茹继续说。
“你见小伍觉得不合适,妈妈没说什么,你骗我,我也没问你半句,等你跟我坦白,但你,因为那一家子跟我吵什么!”
这话像是古钟撞击,余音穿透胸口,久久不消。温知许又懵又难受,手指不觉得捏紧了睡衣一角。
温知许很久没见过温茹这样了,上一次的争吵是五年前,是她和简十初分手前。
“我骗你什么了?”温知许开口问,她想不起来,但并不顺畅的呼吸好似是心虚。
温茹缓着气,她也气得不轻,有时候只需要一个刺激点便能让人难以控制情绪。
温茹说:“你说是工作到的重庆,我信你,当年我不惜一切代价跟唐原争抚养权,因为你是个女孩,我怕你跟着唐原过不好。我白天工作晚上陪你到凌晨写作业,周末上辅导班我一坐就是一整天的等,我为了什么?我为的是你今天骗我?我是这么教你的?”
温茹说得双肩颤抖,拔高的尾音让温知许瞬间害怕了,她每一口呼吸里都噙着紧张的味道。
“我没有。”
“你没有,新闻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非得跟女生搅在一起!如果注定你从认知障碍中走不出来,你可以不结婚,我活着,我陪你治!”温茹彻底被激怒,拍着胸口一副信誓旦旦保证的模样。
她一字一句都咬着温知许的耳朵,将温知许压在山下动弹不得。
温知许立马看着她解释:“新闻那是假的。”
温茹看她一眼,那是温知许从未见过的眼神,有温度,有质疑,也有一抹死心的感觉。
温茹拿手机,手在抖,附身还碰掉了桌上的盘子,‘砰’一声碎得满地都是。
温知许被这个声音点醒了,这个过程渐渐放松了,她和柯以璇那件事已经澄清了,是假的,所以她并不慌张。
然而当手机页面转过来的时候,温知许泛湿的睫毛瞬间好像挂不住了,忍不住的颤抖看着屏幕。
照片是视频截图,这是剧组内部宣传活动那天,柯以璇打架,没有她的正脸,但拍到了简十初。
“你解释。”
温茹恢复了平静,以赢了的姿态看着温知许。
“我认得不错,她是你大学交的那个朋友。”
温知许脑子里闪过那天的画面,就这样在温茹的质问中湿了眼眶,所以说得并不是柯以璇的那件事。
她过了一阵,说:“是,是她,我后悔了。”
温知许说到这儿,心口起伏,别过头的时候眼泪夺眶而出,从简十初第一次问她,她没敢回答。
她后悔啊,怎么会不悔,时过境迁也没办法忘记,那时候的她活得多失败,先放手的人偏偏还要在失去后说怀念。
温知许眼睛越来越酸:“我后悔分手了。”
“这么多年,每一个相亲对象,你都说我有性向认知障碍。你用你坦诚的方式将我的隐私暴露,如果这是认知偏向,那就错下去好了,我不想治了。”
温知许哽咽到这儿,胸口越来越难受,眉心刹那皱起想试图将眼泪咽下去,感情这东西由心走,喜欢就是喜欢,没有那么多原因,也没有那么多对错。
温茹听到这里,猛地一闭眼转身,脚碰上地上的碎瓷,像是在隐忍,又像是不甘心、不相信。
她们这场争吵像是裂帛,点点撕碎小心翼翼维护地和谐。
温知许没再往下说,她转身避开地上的瓷片朝着屋里去,没有关门。
将立在边上的行李箱放倒,眼泪滴落在指甲盖上,她将床上的衣服塞了进去,拔掉充电器,没有整理,整个动作一气呵成,丝毫不准备停留。
温茹听到动静,一个快步冲进屋,刚好在门口拦住温知许,手紧把着行李箱。
“你去哪儿?”温茹眸子里的眼泪挂不住了。
“我去奶奶家。”温知许抽开手,提了箱子往前,两人的拉扯就在门口散了。
她的动作没有强势,力气会稍比温茹大点,轱辘碾过碎瓷片,温知许有点费力。
温茹反身又握紧了她的手腕:“不准去,那一家子不是什么好人!”
温知许没有听她的,另一只手还拿着手机,屋中的气势正旺,椅子也因温知许的挪步发出声响。
“在你眼里谁是好人?谁都不是!”温知许像是被彻底激怒了,她从未这么跟温茹说过话,这是第一次。
而她提高的音量,第二秒就会从温茹眼里的诧异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了。
温知许没有朋友,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她的第一个朋友是未曾谋面的花生,后来的朋友是简十初,再后来这个朋友成了对象。
见倪柚时,倪柚说好几次,她都感觉她们就差一点就走到一起了,可是到最后就是不行。
再最后,她回来了。毫无防备毫无征兆,温知许信这句话,因为第一顿饭,简十初的确忘了她花生过敏。
她和温茹没有僵持,想到这里的时候,她含着泪再一次撇开了温茹。
温茹手扑了空,电视机里放着欢快的音乐声,听着更加让人难受,温茹攥着她的衣角,将她步子带了个回旋。
温知许没有要回头的意思,她得去一趟唐家。她拉着行李箱路过鞋柜边上的时候将快递盒一并带走了。
“唐原在重庆!”温茹的声音沙哑,这一开口,让她顿了一下步子,就一下,温知许没有转头看。
“老爷子在葬礼后心脏病发了,听说有个专家在重庆,所以连夜转了过去。”温茹像是怕她空跑一趟,唐家在杭州。
温知许听到这儿,刚压下去的气焰燃烧到了脑子里,她转头看着温茹,稳着呼吸问:“所以你让我早点回来,是怕爸爸找我?”
温茹不说话,躲闪的眼神已经告诉了温知许答案。
温知许缓缓点着头,步子慢慢往门口去。当门把手压动时,箱子垮门槛的声音极大,她头也不回的走了。
她没有这样离开过一个家,其实人都在忍耐中度日,她怕眼泪克制不住,很奇怪,哭的时候她整个眉梢都是红的,像是在水中浸泡过的玩偶。
在机场的时候,温知许才滑开手机看简十初的消息,此时刚过十点。
消息是吵架前发来的:
【苏州雨停了吗?】
很普通的问话,温知许出门的时候雨停了。
【停了,你今天回家过中秋了吗?】
温知许是随口问的,她想多聊几句,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眼眶也在发热,这种感觉有点难受。
简十初回得很快。
【没有,我刚到家。】
这句话结束之后,对方又补充了一句
【我发现阳台的花枯了】
简十初很认真在和她分享生活,说到这儿,温知许脑子里会自动浮现画面,简十初家的阳台是一面墙的落地玻璃窗。
温知许回:
【那束海棠吗?】
她刚发过去,简十初就发了图片给她,她没有点开细看,就是那一株丽格海棠,黄色花蕊被包裹着,就靠着玻璃窗。
简十初发了图片后等着温知许的消息,屋里的灯光是较亮,她缓缓抬头,自己的影子还印在玻璃上,透出去才是灯火万千。
“豆豆姐,我可以喝个酸奶吗?”宋彦伶在茶几边拆着酸奶盒,身上穿的是自己带的睡衣。
简十初转头看看她:“喝吧,喝了早点睡,明早几点起?”
“六点。”
宋彦伶一个人在家睡会害怕,上次是白雪接的,在白雪家里睡,这次她就带回来了,将次卧换了四件套。
温知许看了好几分钟才回:
【我回重庆了。】
这句话发出后,她点开了图片,盯着图片看过几秒,点中间缩小,退回到会话框将刚发的消息撤回了。发热的眼眶积了一层水雾,又慢慢的滑落到了面上。
她回重庆要先去一趟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