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奕眉头都拧成了一个波浪纹。
他哼唧一声，脸色很难看，撇嘴道：“什么意思哦？”
路边一株被修剪得圆滚滚的绿植后面，忽然蹿出来一颗脑袋，“诶嘿嘿。”
沈奕：“……劳委，你藏这后面干嘛，还笑得这么阴森。”
“兄弟们，我拍到了！”劳委们激动地和同学们分享这个喜悦。
这一呼唤，旋即就吸引了班里的同学过来。
“哼，有了这个视频我看他就是百口莫辩。”
“我们班吃了那么多吃亏，总算是找到机会和证据报仇了！”
“……”
沈奕听得晕头转向，只能捅了捅旁边的祈洛，“他们说的什么呀？我没听明白。”
祈洛淡定地跟他解释道：“刚才那个寸头全名李思瑞，仗着家里有钱，学校领导里也有亲戚经常在学校里为非作歹，上学期因为追我们班班长没成功，觉得被羞辱了，恼羞成怒，平时各种暗搓搓针对和欺负我们班的同学……
但是一直碍于没有直接的证据，同学跟学校反馈，都是得到冷处理，大家都觉得很憋屈。正好这次逮到机会记录下他的恶行，反正视频不会骗人，他说脏话，挑衅同学，作风不良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听完这一大串，沈奕总算是把事情给捋清楚了。
“原来是这样啊，你们真是阴险狡诈！”他竖起一个大拇指，脆生生开口说。
“真不知道你是夸还是骂。”燿眼
“都有。”沈奕收起大拇指，气鼓鼓说道，“现在达成了只有我一个受伤的世界，我憋屈，我生气，有点意见怎么啦！”
“那要怎么做，你才能不生气？”
沈奕眼珠滴溜一转，表情相当鬼马精灵，“我现在需要一点时间去梳理自己的情绪，剩下的收尾工作就只能留给你了。”
“就知道变着法地偷懒。”祈洛惩罚性地捏捏他的脸蛋。
片刻后，老老实实收拾工具，继续收尾工作。
沈奕叉腰，像个大地主对长工说话一样：“好好干活，不准偷懒，不然扣你工资啊！”
期间更是把资本家的压榨属性，表现得淋漓尽致，“这里，还有这里……诶，这里还有一小堆呢，别磨蹭，赶紧扫掉。”
祈洛手抵在扫帚的木棍上，“提醒一下这位地主先生，有压迫就有反抗，你不能搁着我一个劲地剥削吧。”
“是这么个道理哇。”沈奕支着下巴，声音高高扬起，“那我回去奖励你两份数学试卷，现在学生最喜欢的就是试卷了！”
他看对面男生隐约在忍着怒气，他赶紧及时止损，拿着扫帚就往教学楼方向冲，“溜了溜了。”
现在离下课还有十分钟，因为学校出动全员进行大扫除，校门口已经开放，完全可以拎起书包冲出校门，早早回家。
沈奕一开始也是这个想法。
不过几分钟前，他接到了母亲的电话，说要来接他放学。
他好久都没有见到妈妈了，听到这个消息还是挺高兴的。
回到教室之后就耐心地窝在位置上，等妈妈的电话。
班里的任务也差不多完成了，陆陆续续有人从外面回来，收拾好书包之后很快又出去。
祈洛从外面回来，真巧就看到自己同桌安安分分在位置上练字的画面。
他调侃道：“还以为你早就跑路回家了。”
沈奕晃了晃脑袋，看起来心情不差，“我等我妈来接我，顺便去吃大餐。”
话里包含期待，眼眸中更是淬着一层光，仿若掉落了一片银河般的闪亮。
看他一副幼儿园小朋友期待被家长接回家的表情，祈洛就有点忍俊不禁。
“笑什么笑，你嫉妒我？!”
“啊对对对，我嫉妒你这种小朋友。”
沈奕凶巴巴地对他竖起一根中指，“你真烦人，赶紧滚蛋！”
随着时间的推移，教室里逐渐变得空荡荡起来。
“沈同学，你还不回家吗？”班长顶着一头可爱的短发过来，她手里捏着教室的钥匙，表情有点为难，“我看天气预报说今天晚上有雨。”
班长一向是班里来得最早，走得最晚那一个，所以掌管钥匙的任务自然而然就落在她身上。
她长相很乖巧，一看就是好学生的模样。
沈奕朝窗外看了一眼，不知道什么时候窗外暮色四合的景象已经被擦黑的夜色所覆盖着。
今晚的月色有些暗沉，远远望过去，还能看到天上缀着几朵阴沉沉的乌云。外面还刮着风，完全就是一派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景色。
班长催促他，“你也赶紧回家吧，我看这天气马上就要落雨了。”
沈奕讷讷地点头，“嗯，我知道了，现在就收拾东西。”
“好。”
班长细心地检查一遍教室里的门窗，确认都关上之后，也把教室门给关上。
“沈奕同学，明天见。”
“班长再见。”沈奕强行逼迫自己挤出一个微笑。
班长转身离开之后，他的嘴角立马就拉了下来。
他已经不知不觉在教室里待了两个多小时。
但这期间，手机一直都是静悄悄的。
说要来接他的人，至今没有给个电话。
沈奕靠在走廊的围栏上，低头敲字。
“妈妈，你到哪里了？”
对话框里已经断断续续发送了好几条讯息，每一条都毫不例外石沉大海，得不到一点回应。
他敛着眸，情绪看起来不高。心里却一个劲地安慰自己——妈妈或许现在只是在忙别的事情，她不是故意爽约的。
夜色暗沉，少年孤独地站在走廊上，穿堂而过的风似乎在为他吟唱着一首无比孤寂萧瑟的歌。听得人情绪愈发低落。
电话打了好几次也都是无人接通。
他叹了口气，打算最后在打一次。
‘嘟嘟嘟——’
铃声响了许久，正当沈奕以为这一次也同样会无人接听时，奇迹发生了——电话终于被接听下来。
“妈妈——”沈奕开口唤了一声，在他难受低沉的情绪下还硬是分出几抹雀跃。
“小奕，妈妈真的对不起，临时出现了点情况，妈妈抽不开身。”女人的呼吸声有些肿，似乎刚刚在解决什么重要的事情，“现在这么晚，你应该到家了吧，回去让张阿姨多做点好吃点。等妈妈下次有空的时候再带你去吃大餐好吗？”
沈奕忽地觉得鼻子一酸，明明有很多委屈的话要说，但他张了张嘴，又全部吞了回去，到最后只挤出艰涩无奈的话：“我知道啦。”
母亲那边的声音一直比较杂乱，时而有小孩啼哭的声音，时而还有妇女的谩骂声。
他好像还听到有人急急忙忙喊道：“护士小姐麻烦过来一下，我家孩子又吐了……”
他皱了皱眉，开口问道：“妈，你现在在医院吗？是生病了？”
他刚问完这句话，听筒里就传来一阵尖锐的小孩哭声，“呜呜呜，妈妈，我要妈妈……”
声音由远及近，隔着电话都让人觉得刺耳。
还有一道女人的声音，听起来应该是年轻姑娘：“陆女士，您家小孩子一直闹个不停……”
母亲蓦地插进一句话：“同事的孩子生病了，我帮忙照顾一下，没什么事情我就先去忙了，你好好在家呆着啊，不要乱跑。”
她电话挂断得有些急促。
耳边只剩下一阵电话忙音。
在印象中，母亲素来都是一个女强人的形象，在沈奕很小的时候，就东奔西走忙事业。
小孩子对她而言就是一种麻烦，小时候他自己大多数时间都是被丢给保姆给带着的。
沈奕只要一联想到，母亲照顾别人的孩子都比对待自己还要上心，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鼻头涌上难忍的酸涩，他吸了吸鼻子，发泄脾气一样地踹了几脚墙壁。
虽说里的作用是相互的，但墙壁总归没有知觉，到头来疼得还是他自己。
“骗子，大骗子，每次都爽约！”
他满怀期待地干等了两个多小时，最后只有不到两分钟的电话囫囵收尾。沈奕心里自然是不好受的。
载着满身的失落，沈奕终于背着书包从学校里出来。他垂着脑袋，浑身上下，就连头发丝都透露出一股蔫哒哒，毫无生气的气息。路灯把他的影子拖得很长，更显得形影单只。
回家的路上噼里啪啦地开始落雨，沈奕依旧慢吞吞走在路上，仿若感受不到雨滴砸在脸上和身上一样。
等他回到家里的声音，头发几乎湿透，衣服也半干半湿，黏腻地粘在皮肤上。
从浴室拿了条毛巾，他随意地擦几下，旋即整个人都没力气了一样瘫在沙发上。
过来好一阵子，男朋友的电话拨进来。
沈奕点了接通。
“为什么一直不会我消息？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你？！”
他刚才有些失神，没留意手机上的信息。
“对不起，我没看到。”
“奕宝，是不是遇上了不开心的事情，声音怎么听起来有点沙哑？嗯？怎么了，告诉我。”
沈奕吸了吸鼻子，委屈开口说：“我妈妈是个大骗子，每次都骗我……”
他声音有点哑哑的，裹上一层哭腔，电话另一边的人听着心都要碎了。
兴许是情到深处，沈奕宣泄了一通之后，忽然话锋一转，“那你会不会也骗我？要是这样的话，我就没有可以信任的人了。”
这并不是一个容易回答的问题，毕竟谎言无处不存在，几乎充斥在大千世界中。
可偏偏，他的声音听起来那么的令人心碎，叫人又不忍心继续对他有所隐瞒。
电话另一边忽然沉默了，只有细微的呼吸声证明着电话还保持着接听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