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的发展果然不出赵钰所料, 谢骁的案子已经移交三司。刑部尚书当着全京城众百姓的面承诺查清真相后开庭审理后,百姓们也都渐渐散去。

  毕竟他们都还要为生计奔波,没有太过时间虚耗。若朝廷没有反应,为了公道奋力一搏倒也好, 可如今皇帝如此重视, 他们便也没什么意见。

  除此之外,刑部还放出消息说凡是被谢骁欺压过的百姓, 只要有证据都可到刑部临时设在大来书斋旁的小厅中报案。当然, 不认字也没关系, 可以先到京兆衙门请师爷帮自己写,亦或请读书人帮忙。

  为此, 不少曾在谢骁手上吃亏的百姓都议论纷纷,想知道这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不过想到以往发生的事,他们对朝廷也多了几分信任。

  毕竟他们不过是寻常百姓而已,朝廷没必要消遣他们。何况此时惊动了圣人, 圣人定会为他们做主的。

  因此, 近日大来书斋旁的刑部小厅热闹极了,有不少书生干脆就在大来书斋旁摆摊帮人写诉状, 不过象征性的收些笔墨钱罢了。

  大来书斋的掌柜见来人络绎不绝, 不少书生们也劳累的口干舌燥,便干脆在外支了个茶水摊子。因为大来书斋家大业大, 便也没有收钱,只当是做好事。

  百姓皆知大来书斋是皇帝的产业, 一时间心中更是感激, 只觉君恩深重。另一方面则也放下心, 圣人如此态度, 那些官老爷们就算想找茬也不敢太过分。

  眼看着赵钰在民间的声望越堆越高, 连带着也说起朝廷的好话,西平王府的摆件瓷器等换了一批又一批。

  西平郡王气得要将手边的茶碗摔了,可巧管家让人去搬救兵,请来了西平王的宠妾陈氏。陈氏虽已年过三十,然眼角眉梢并未细纹,又有一身温柔似水的气质,凡是见过她的人就没有不喜欢的。

  就连如今留守边关的西平王妃,因为陈氏殷勤服侍、为人柔顺平和,待陈氏也极好。在西平郡王奉旨回京时,便特意点她随行。

  陈氏见地上满是碎瓷片,便用一双透着担忧的眸子看着西平郡王,随即又不好劝说。只柔声对一旁的奴仆道:“还不快收拾了,扎伤人了可如何是好?”

  西平郡王瞪了一眼侍立在旁的管家,又看向陈氏道:“不过一时有不顺心的事,是谁巴巴的把你请来了?”

  他最是喜爱陈氏,明明陈氏什么也没说,可他就是觉得陈氏正为自己忧心。为了不让她担心,竟是安抚起陈氏来。

  陈氏温柔一笑,被丫鬟扶着小心走到西平郡王的身边,一双素手为他整理衣领。她并未提起方才的事,而是柔声说道:“王爷也要保重自身才是,何必发那样大的火,若是伤了自己反倒不美。”

  一旁的管家心中暗道自己明智,不愧是陈夫人,不过两三句话就将王爷安抚下来。

  陈氏并未趁此时机痴缠,反而在西平郡王情绪稳定下来后就请辞,惹得西平郡王嘴上念念不舍,心里却暗道还是陈氏懂事知进退。他这份情绪也被一旁的管家察觉到,再面对陈氏时不免多关照几分。

  陈氏只一味笑着,被管家亲自引出去后就见有人进了西平郡王的书房,不由收敛了些许笑意。她蹙眉问管家:“王爷才生了一场气,想来是平日未曾休息好也未可知,正该养神小憩。那是哪一处的人,竟这样不懂事。”

  管家听陈氏这般关心,随意看了一眼那人的背影便说道:“那是田宁的人,许是有要紧事。”

  他说完后心里一惊,不着痕迹的看着陈氏的面色。虽然陈夫人没了娘家,可谓是王府的无根浮萍,但这样要紧的消息是不能泄露的。夫人柔弱良善,一时不察万一被人套话就不好了。

  管事的便又补了一句道:“听说那边王爷的几个庄子歉收,恐怕是来告罪的。”

  陈氏眼睛闪了闪,装作一心为了西平王道:“我一个妾室不好多说,请您老人家也教导教导,哪有这样不懂事的下人。”

  说着便扶着丫头的手摇摇离开,管事的见自己搪塞过去也彻底放下心,转头就将此事抛在脑后。

  西平王浑然不知爱慕仰慕自己的妾室做的好事,也不知自己的好管家一句解释的话就让陈氏起了疑心。他正满心欢喜的看着手下报给他的账本,那一车车的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至于这么多银子骤然投放到民间会引起什么后果,西平王却毫不在意。如今这天下还不是他的,他巴不得大乾越乱越好,更不可能为百姓考虑。

  手里有银子便有底气,西平王抚着这些银子,随即下令给京中三品以上的大人们送钱。数量不多不少,刚好是他们曾贿赂谢宁的钱财。

  西平王见手下去办事,得意的对一旁的管家道:“传令下去,凡西平军每月再加一钱银子。”

  他们西平军的人数不少,一人加一钱银子也有好多。不过为了成就大业,这些牺牲也是必不可少的,只要笼络住手下的士兵,他才能战无不胜。

  管家并未提出异议,虽说他仍觉得西平王略有些吝啬。他可是知道银矿的大小,以如今开采的程度别说是每月加一钱,就是直接加半两也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

  而皇宫里,赵钰也颇为眼馋西平郡王的银矿,为此还特意将自己的两个弟弟一同召入皇宫商议。前朝曾实施过的“一条鞭法”那样好,最后却夭折在白银上。如今他们好容易才发现大型银矿,可谓是及时雨一般的存在。

  赵钰早已决定待时机成熟就清丈天下土地,若再配合大量的白银储蓄,定能成功进行税制革新。况且各类税务名目繁多,若真能合并为一条,百姓们也会轻松许多。

  忠宁郡王自娶妻后一直缩在王府里不出来,这会儿忽然被拉到皇宫还有些忐忑,只缩在忠顺郡王身后。赵钰见了也没有特意让他说话,毕竟忠宁还很小,便只与忠顺商议着。

  舅父、景明等人如今都身兼要职,要一下抽出时间前往田宁也不现实,赵钰便将主意打到自己的两个兄弟身上。银矿这样的大事,没有自己人在一旁他还真有些不放心。

  虽说三弟四弟和自己并不亲近,但到底都是皇室血脉,自己多少也有个臂膀。

  赵钰看了眼兄弟俩,将茶碗轻轻搁置在桌上道:“三弟四弟可知道为何朕今日召见你们?”

  两人对视一眼,连忙道:“臣弟不敢妄自揣测圣意。”

  赵钰一笑,随即面色肃然道:“有新银矿现世。”

  忠顺郡王与忠宁郡王倒吸一口凉气,对视一眼满是震惊。银钱有多重要,他们两个已经成家的郡王很有发言权。若真按着每月的那些俸禄过活,王府上下早就饿死了。

  若是从陛下的角度...忠顺郡王神色微凝,必然是落在改革税制上。前朝时的一条鞭法便是极好,他当初学习史书时也特意关注过,可革新却在最后关头倒在白银上。

  忠顺郡王揣度着赵钰的意思,说道:“那这银矿......”

  赵钰笑道:“据可靠消息,银矿就在田宁。只是有人意图私自采矿,特意将银矿的消息瞒下,咱们这才不知。”

  他又道:“因为银矿干系重大,朕也唯有派出你们二人才能安心。”

  忠顺郡王心里琢磨着这个差事,倒也并未避讳什么,而是笑吟吟的应下。陛下要对付他和四弟,办法多得很,没必要用这种消息来试探。

  况且银矿二字一出,事关赵氏国运,他和忠宁自然也是责无旁贷。此时若不交给赵氏子孙,他反倒要怀疑陛下究竟是怎么想的。

  而忠宁郡王下意识便想推拒,他不太想接这样的差事。如今他窝在府里就很好,皇上说的轻巧,实际上银矿的归属只怕还有得磨缠。

  若是银矿被当地的地头蛇把持着,他们不过小小郡王,一无人脉二无兵力,拿什么去和别人斗。只是他见忠顺郡王答应下来,便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赵钰并不担心忠顺郡王独吞银矿,这样的东西除非在皇室中,放到任何侯门公府都是个烫手山芋。何况忠顺郡王的一家老小都在京,他就是疯了也不敢在这时候反。

  至于忠宁也不过是个顺带的而已,这个弟弟当初还有几分机密,如今却不知为何多了几分瑟缩。

  赵钰见两人都应下,便将这银矿的中牵扯的诸方势力与他们一一说了,让他们好有个准备。整件事最难的就是找出银矿的具体位置,都说捉贼捉赃,直接找到银矿他们才有底气让兵将拿人。

  如若不然,西平王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凭什么你说他私藏银矿他就私藏了呢?

  不过忠顺郡王倒也不惧,银矿这样大的目标是藏不住的,是与不是多打听两日也就是了。

  双方将事情交代完赵钰便放两人回去,自己仍旧坐在宣政殿中想着什么。

  刘康见此忍不住道:“陛下,田宁的事并无十分把握,若是让郡王空跑一趟只怕不行。”

  赵钰回过神,反而笑道:“伴伴,田宁的古怪之处前去探查西平王的时候也有不少龙威卫发现上报,既然已经得知西平王手下最赚钱的就是银矿,何不大胆猜测一番?再加上有陈氏的消息,即便不是十分准,田宁也必然有秘密。无论如何,忠顺都不会白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