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赵钰带着朝廷重臣在皇庄上视察的消息很快就传出去, 一同传出去的还有极为高产的番薯和爪哇薯的消息。前面的消息百姓们只是听个热闹而已,后面这个消息却瞬间点燃了他们的热情。

  一时间,田间地头的农户们劳作时也不提哪家的八卦,而是七嘴八舌的说起爪哇薯和番薯。若有谁的亲戚在皇庄做活, 这些日子走到哪儿都受欢迎。

  虽然赵钰并未下封口令, 皇庄上的农户们也不敢往外乱说,便只有亲近人来问才会说。当然, 他们也都强调了这只是试种, 并非正式推行。

  至于百姓们听没听进去, 这也不是他们要考虑的问题。总而言之,民间有偷偷种植番邦植株的百姓们可算不用躲藏了, 甚至还有不少人要过来买些回去,寻思着将这些种出来。

  毕竟朝廷都准备试种,可见还是有些靠谱的,若真如那些人所说亩产千斤, 他们也不用再饿肚子了。况且也无须动用自己原先的地, 在自家菜地里种上些先试试再说。

  这个消息也并未局限在京城,很快便以京城为中心向四周散开, 同样引起地方上震动。不少百姓听闻此事都辗转委托商行从南方带回番薯和爪哇薯, 一时间从前种植这两样的百姓赚了不少钱,惹得不少人眼热。

  赵钰看着地方上不少官员特地上书询问此事, 颇有些头疼的将之放在右手边那一摞里面。柳安见了笑道:“又是来问番薯的?”

  赵钰有些无奈道:“不仅有问的,还有说乾朝种植别国的粮食就是抛弃国本, 坚决反对种植的。说万一有番邦人过来, 发现咱们种着他们的粮食, 灭了自己的威风。”

  他乍一看到这番言论还以为是遇到别国奸细了, 直到接二连三的看到这类折子才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有些人现在还在地上站着, 实际上心已经飞到天上去了。

  天底下能吃饱穿暖的也只有一小部分而已,民间百姓多得是缺衣少粮的。现在风平浪静也不过是每日勉强能吃饱,一旦遇到什么天灾人祸他们极容易变成流民。更别提易子而食这个词就并非凭空来的,难不成为了所谓的体面就能眼睁睁看着饿殍遍野?

  柳安闻言面上的笑意也淡去,冷哼一声道:“面子能值几个钱,为了这个就能眼睁睁看着这样好的粮食不去种?”说着眼珠子一转,狐狸般笑道:“况且这东西天生地长,谁也说不清是不是只长在爪哇国,难不成就不许我们种了?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赵钰笑着一点柳安的额头,笑道:“就你精。不过就算照实说也没什么,咱们乾朝大把的东西都被外面番邦小国学去,也没见咱们计较。要是爪哇国真要来计较这个,咱们也得说说火器造纸的事。”

  柳安闻言瘪瘪嘴,忽然想起什么般说道:“昨日舅父已经收拾好行李,悄悄调了一队人护着陆大人离京前往葭州。昨日那样好的时机也不见你说,今日可要下明旨?”

  赵钰摇摇头,垂眸道:“不必,等陆颐他们到了葭州自然会拿出圣旨,不必我们多事。不然沿途人太多,咱们再如何保护也有来不及的时候。”

  柳安颔首应下,抬头就见喜春正往里瞧,不免扬声道:“可是有什么事?”

  喜春面上带笑,忙进殿道:“陛下,柳大人,是贾皇商贾琏求见。”

  赵钰有些心烦的将折子扔在一边,要是写折子的人站在自己眼前,他必然一脚踹过去。论理当着地方官总比京官接地气,结果反而是京官各种劳心劳力,地方官开始作妖。

  他听见喜春的话,料想是玻璃作坊出了成果,连忙让贾琏进来。

  果不其然,贾琏满脸喜色的进来,身后的喜春还拖着一个长长的托盘。赵钰见此也坐直身子,一旁的柳安更是起身接过托盘。

  见贾琏还要行礼,赵钰笑道:“免了,你还是赶紧说正事。”

  贾琏闻言便只拱手一笑,忙上前揭开托盘上盖着的红布,有些得意道:“陛下请看。”

  他们这玻璃作坊原是做琉璃的,虽然与最大的琉璃厂没法比,但师傅们的手艺却也是顶尖儿的。前些日子虽然已经烧出玻璃屏风,但板状的玻璃最好烧制,因此只花费了些时间在雕刻上。

  这回进上的,那可是废了好些时间才制出来的。

  赵钰和柳安均有些期待的看着托盘,均是呼吸一窒。半晌,赵钰才回过神和柳安对视一眼,戴上放在托盘旁的丝绸手套。

  只见那些玻璃下面还垫着一块儿鲜艳的红布,剔透无暇的玻璃放在上面险些看不到。这些玻璃片按着西洋眼镜镜片,被磨制成均匀的凹镜或凸镜,赵钰放在手上把玩,里面竟连一个细小的气泡都看不见。

  柳安则是拿起圆润的玻璃球,拳头大的玻璃球被打磨的仿佛天然生成的圆球一般,一点瑕疵也看不见。他有些惊叹道:“这琉璃厂的工匠手艺竟这样好,这般的圆球也能打磨出来。”

  这要是放到水里怕是一错眼就找不到了,便是最擅长挑刺的人,见了这样的玻璃球怕也挑不出刺来。就这一个圆球就价值连城,放到江南去怕是要被抢破头。

  贾琏笑道:“那匠人说这还算简单的,还有更精巧的。例如先用玻璃雕刻了亭台楼阁人物出来,再灌注玻璃,然后打磨出来。猛一看就是个普通的玻璃球,映着烛光或是太阳光,才能隐隐看出里头的东西。”

  赵钰正将玻璃片放在自己的折子上面,见果然放大了不少,字体也很是清晰,心中很是满意。又听贾琏此言,不免笑道:“若真如那匠人所说,恐怕一个玻璃球就能值几万两。”

  说着将玻璃片递给柳安,见他很是喜欢这玻璃球的模样,便笑道:“你喜欢就留着,到时候放在床头看个够。”

  柳安回过神,笑着将玻璃球对着烛光,招呼赵钰道:“我只是瞧它太漂亮了,这才有些入神。况且这东西猛一看还有些晃眼,若是碾碎了铺在地上,在日头底下恐怕一眼就能看到。”

  贾琏闻言也不恼,虽说在外面人看来玻璃就同琉璃一般珍贵,但他作为主事人却是知晓的。况且东西拿出来就是让用的,连陛下都没恼,他更不会去多事。

  便笑道:“我们打磨出来的渣子,也是一眼就瞧见了,亮晶晶的好看。”

  几人想了想也不知能用在什么上,便暂且将此事搁置下来。

  待两人欣赏完这些东西,赵钰和柳安在脱下丝绸手套,重新将红布盖回去。贾琏也正襟危坐,等着赵钰说话。

  赵钰笑着夸赞道:“这些东西都极好,看来你们做平板玻璃也已经很有一套了。”

  贾琏忙道:“都是师傅们尽心。而且这方子着实好,只要把融化的液体慢慢倒进模具里就行。”

  他在看到成品前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惊艳,比他媳妇陪嫁里的玻璃炕屏都精美不少。那个炕屏当初可是西洋最时兴的好东西,但也没有他们大乾的工匠做出的东西厉害,若是运作得当将玻璃重新卖回西洋也不是不行。

  赵钰颔首,笑道:“不必特意给师傅们请功,从上到下通通有赏。尤其亲手做出这些的师傅,每人单独再赏一百两。”

  “那微臣就替师傅们谢陛下隆恩。”

  贾琏闻言也很是高兴,给了师傅们赏钱,他们也更尽心。便是陛下不赏,他私底下也是要掏腰包的。

  给作坊上下的赏赐有刘康在一旁盯着,赵钰便也只提了这一句。这般想着又对一旁的刘康道:“传我的话,以后匠人们凡有创新立异的,小功小赏,大功若是如造纸印刷那般,立地封侯也不是不行。”

  刘康连忙应下,柳安笑道:“有陛下这句话,恐怕匠人们都打了鸡血一样的要自己找活儿干呢。陛下可要悠着点儿,不然荷包怕是都要空了。”

  赵钰闻言朗声大笑,指着那些玻璃片道:“这怕什么,我的荷包要是真空了,就得拿这些换钱。”

  几人玩笑几句,这才说起正事。

  赵钰道:“这几日按着大朝殿窗户的尺寸做些玻璃窗子来安上,然后是宣政殿、勤政殿等。只在几个要紧的宫殿里装好就是,随后便放出风声接受预定。”

  贾琏也收了方才的嬉笑,闻言便连忙领命。随即又有些疑虑道:“那定价该如何呢?”

  虽说制作玻璃的原料并不贵重,与制造陶瓷所用的并无太大差异。但陛下是想将玻璃卖上价钱,那最先售卖的玻璃板的定价便极为重要了。

  赵钰沉吟片刻,说道:“玻璃板切记做得薄一些,半公分厚应当既不易碎也不会留有磨成凹凸状的余地。定价...常规尺寸的玻璃板要十两银子一块儿,若要定制裁下来就是。”

  贾琏闻言有些惊讶道:“十两?陛下,这也太低了,怕是不利于后面这些玻璃制品抬价。”

  赵钰摇头笑道:“便是十两一块儿也是一本万利的东西,况且不到半公分厚的板子,旁人拿到也没法子磨玻璃片亦或是雕刻。纵然是用来车珠子,那些米珠也不值当耗费这样的力气。”

  柳安原也有些惊诧,但听了赵钰的理由后也反应过来。这样的板子除了用在玻璃窗上什么也干不了,并没有任何的附加价值,这样一来十两一块儿的价钱也是足了。

  贾琏并非蠢人,赵钰这般说下来他便也明白了,当即便回去拿了大朝殿的尺寸。同时京中也渐渐流传开,城郊的那一家做出了玻璃板,正要给皇宫安窗子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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