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里糊涂坐上车,阮林才发现,自己还穿着拖鞋。

  季怀邈握着方向盘直乐,就这短短十来个小时,他已经主动干了多少荒唐事。不过季怀邈不反思,他觉得自己做得挺对的。

  阮林瞪着他:“你还笑呢?”

  趁着等绿灯,季怀邈凑过去亲气鼓鼓的阮林,他戳戳阮林的脸蛋,轻声说:“我可太喜欢你了。”

  虚张声势的阮林坐直了身体,不好意思地把头扭开。

  意乱情迷的时候,这些直白的情话那是助兴。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阮林的脸真是红得发烫。

  可季怀邈一点没不好意思,美滋滋地时不时就得看一眼他可爱的小男友。

  到了季怀邈公司,车一停,季怀邈就把阮林抱住了,箍得特紧。

  阮林明白季怀邈的情绪,他轻抚着季怀邈的后背,可是实在耐不住疼,阮林开口说:“哥,我,腰疼。”

  季怀邈立刻放开了他,捧着他的脸,反复吻了吻。

  再不去签到,季怀邈就要喜提新年的第一次迟到了。阮林荡着拖鞋,把季怀邈送下车。

  季怀邈一边锁车,一边拿手机叫车。年初一的早上,车还真不好打。

  “阳阳姐!”阮林的声音从旁边响起,季怀邈跟着抬头看过去。

  崔阳阳裹着公司的羽绒服快步走出来,惊讶地问阮林:“阮林啊,你怎么在这儿?”

  阮林转头看了眼季怀邈,然后回答崔阳阳:“我送他上班。”

  冷风刮过,刚从空调房间里出来的崔阳阳哆嗦了下,笑着说:“你俩可真好。”

  “怀邈在打车吧?”崔阳阳按按手里的车钥匙,“我送阮林,你快去签到吧。今天大家都是踩点来,酒测人多呢。”

  季怀邈忙跟她道谢,飞快地抱了下阮林,匆匆进了公司大门。

  阮林一直等到看不清他的身影,才勾了下脚上的拖鞋,跟着崔阳阳上车。

  崔阳阳慢条斯理地发动车子,脸上倒是没什么上了早班的疲惫。

  引擎发动,车子驶入大路。崔阳阳按着阮林说的地址,开了定位。两人聊了会儿做志愿者的事,崔阳阳看了眼阮林,然后说:“脖子。”

  阮林没明白,崔阳阳指了指自己的脖子中间那块儿。阮林猛地捂住脖子,心惊肉跳的样子。

  崔阳阳眨眨眼睛,笑得爽朗:“好啦,姐姐我见多识广的,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真…真的啊?”阮林小心翼翼地问。

  “不然呢?”崔阳阳笑意更深,“我现在把你推下车,让你跟着车跑吗?”

  阮林也笑起来,搓了搓脸蛋。

  “怀邈挺靠谱的。”崔阳阳评价道。

  “找个喜欢的人,好好在一起,好事。”崔阳阳笑得温和,把车稳稳地停在蓝天街路口。

  阮林赶回民宿去收拾,一通换床单被套。季怀邈给他发消息他也没听见,收拾完了,阮林点开飞行软件,看到季怀邈的航班已经在八千多米的高空了。

  早晨阮林给家人发了消息,说昨天出去看烟花就睡在民宿,今天要收拾。

  一家人好不容易能休息两天,谁也没多想,随他去了。

  回到家,阮林飞快地说了几句好听话,就闪进屋里,换上高领毛衣,对着镜子检查了好几遍,看露出的皮肤还有没有什么可疑的痕迹。

  许是先前和季怀邈在一起时精神亢奋,这会儿季怀邈去飞航班了,身体的疲惫猛地袭来。

  肌肤相贴的触感还没走远,那纠缠不止的追逐依然明晰,阮林身上一阵阵发烫。

  好在今天家里人都在休息,他多睡了会儿,也没被怀疑。

  大年初一的航班上,乘客数量要比年跟前几天少得多。

  按照惯例,从初二开始,许多北方的游客要开始启程去海岛旅游。季怀邈的飞行计划上,接下来两周的目的地,几乎都是那个海岛。

  这么说,像季怀邈这样的飞行员,已经去过太多次许多人梦寐以求的旅游胜地。可对飞行员来说,各个机场的风景和机场旁边酒店的风景,差别并不大。

  无非是这个机场新一点,那个机场滑行道好找一点罢了。

  “天程8983,跑道02左,地面风020,3米。”

  季怀邈复述塔台口令:“02左可以起飞,天程8983。”

  对准跑道中线,飞机加速滑行,季怀邈观察数据和正前方跑道,冷静地报出:“速度100。”

  机长回话:“检查。”

  在这样严格的交叉确认中,飞行员们一丝不苟地完成着各项操作。飞机是他们最亲密的战友,他们操纵飞机,管理飞机,把乘客安全舒适地带回目的地。

  不论寒冬酷暑,不论春节中秋,当看到天上有飞机轰鸣而过时,那便是许许多多如季怀邈一样的民航人,在不辞辛劳地完成一次又一次飞行工作。

  要说论这体力,季怀邈的体力确实比阮林好得多。

  今天是大四段,躺在酒店松软的床上时,已经十二点多了。但是季怀邈并没有觉得很累,他想了想,那主要还是精神好。

  太晚了,阮林在他最后一段起飞前就发了消息说困不行了。

  季怀邈想着阮林,心下就全是温柔。收起了白天工作时的干练和冷静,季怀邈只要想着阮林,就觉得自己跟躺在棉花糖里似的。

  想了想,季怀邈挑了张今晚拍到的照片,发给了阮林,希望他明早一醒来,就能看到季怀邈看见的星空。

  天地灿烂而美丽,希望你一起看到。

  年初二,来津连港的游客骤然多了起来。

  阮林的三个民宿都有客人,早晨起来,他就一直在回客人消息。

  民宿客人群里也很是热闹,大家都想看看阮林做了什么年夜饭。

  但阮林现在对除夕夜的记忆,记得最清的,可能是季怀邈光`裸的脊背和有力的臂弯。阮林忙摇了摇头,把白花花的肉`体,从他眼前摇走。

  中午吃完饭,阮林没睡太久,就被海韵民宿的新来的客人发的消息吵醒了。

  他们问了好些问题,阮林一一回复之后,跟他们约了时间,去拍一下身份证照片。

  可客人直接拒绝了,说没带身份证。

  阮林爬起来,揉了揉脑门,准备去民宿。走出大门了,他才发现自己没穿外套。

  不知道是不是昨天睡多了,阮林觉得脑袋懵腾腾的,他穿好衣服,觉得嗓子有些疼。

  因为春节期间,三间民宿生意都火爆,阮林没能跟着父母还有爷爷一起回老家走亲戚。

  怕客人可能离开,阮林小跑着去了海韵民宿。虽然他知道门的密码,但他还是按了好半天门铃。

  客人开门的时候,脸色不怎么好,以为阮林走错了,阮林按住门框,说:“我是这儿的老板。”

  客人面色这才缓和了下。阮林说:“你们方不方便,跟我去趟派出所,登记下身份信息?”

  一听要去警察那儿,客人大惊失色地说:“我不去,我规规矩矩的小老百姓,为什么要去派出所,不去不去!”

  阮林无奈:“住宿要登记,这也是规矩嘛。”

  这客人看起来比阮林的父母还要大一些,带着一家五口出来玩,有老人有孩子,听口音是本地人。

  阮林并不想为难他们,但是他也得按要求做事,于是他退到院子里,给顾唯振打了个电话,顾唯振一听,说他马上过来。

  看气温,今天并不太冷,天上还挂着太阳,可阮林觉得这怎么冷飕飕的,他裹紧了外套。

  等顾唯振一来,阮林从小院的椅子上站起来时,脑袋一晕,打了个趔趄。顾唯振伸手扶他,说:“你脸色好差啊。”

  怕客人不耐烦,阮林先没让他说这事,请他赶紧帮忙给客人办登记。

  顾唯振一边采集着信息,一边说着吉祥话,把老太太和小孩子都哄得挺开心。

  “老板,你看着年龄不大,做事还可以啊。”

  这阮林都把警察给喊到民宿登记了,确实给足了客人面子,他们倒也配合。

  只是阮林浑身发酸,只是敷衍地笑了笑。

  忙完这一通回到家,跟另外两套的客人确认完信息,阮林拉开抽屉,找出小药箱里的温度计。

  三十八度四,发烧了。

  阮林昏沉沉地翻出药,吞了几片,又喝了一大杯水,把阮争先床上的被子也抱过来。

  盖厚点,发发汗,阮林想。

  这一觉,阮林昏昏沉沉地就睡到了晚上。他隐约听见手机响了几声,不是电话或者语音,他觉得这个发信频率,应该是季怀邈给他报平安。

  他想回,可是伸出胳膊,又没劲抬起来。

  季怀邈傍晚的时候飞回到津连港,终于结束了这个四天的执勤期。

  他还是每一段推出前和落地后都给阮林发个消息,上午两段,阮林立刻就回了,可这一下午,阮林都没吭气儿。

  完成了关车检查,看着乘客们一个接一个走出廊桥,核对完各种数据和文件后,机长感叹了句:“我都连着仨月基本都是满勤了。”

  季怀邈跟着点头:“我这小半年的时间都是接近顶格来的。”

  “人手还是不够用啊,小飞们赶紧成长啊。”机长笑着拍了拍后座的观察员。

  机务大哥上来了,季怀邈和他们握了握手,说了声“新年快乐”。

  往家开的路上,季怀邈给姥姥打了个电话,姥姥那边有些吵,她情绪挺激动:“小邈啊,下班了是吗?那上你小舅这儿吧,都在呢!”

  背景里有孩子的笑声,季怀邈愣了下,问道:“我妈回来了?”

  “啊!”姥姥应道,“带着笑笑回来了,你过来吧?”

  季怀邈停了几秒没回答,姥姥那边声音再响起时,听着安静了许多。

  “过来见见你妈吧,上回我住院之后,你俩也没见过了吧?”姥姥问。

  “嗯,有一阵儿没见了。”季怀邈笑了笑。

  姥姥叹口气:“我们晚上就跟你舅舅家住了,你还没吃饭吧,过来吃点儿?”

  “算了。”季怀邈说,“今天我不到五点就起了,路上天气还多,挺累的,不去了。”

  平常季怀邈这么说,姥姥一准开始心疼,催他快休息,但是今天姥姥像是没听进去,又说:“那你这不见你妈也不合适吧?”

  季怀邈抿着嘴唇说:“回头我再跟她约吧。”

  小舅家是儿孙满堂的热闹景象,一个人开着车的季怀邈心里难免还是沉了沉。尽管他已经习惯了孤单,习惯了漂泊,习惯了在节日里缺席。

  季怀邈给阮林打了个电话,“嘟嘟”声在车内绕着季怀邈的俩耳朵响了好半天,阮林才接起来。

  听他声音哑得像是磨豆子似的,季怀邈皱着眉头,脚下用力踩了油门。

  此时的白云巷有些冷清,街坊们大多都回了老家走亲戚。小店都关上了门,连平日里从不闭户的象棋屋都只留了个“福”字。

  行李箱轮子摩擦地面的声音和皮鞋踩踏地面的声音在这样的环境里就显得尤为突出,季怀邈走得很快,大步踩碎了路边的落叶。

  黑色的飞行员专用行李箱在阮林家小巷口跟着主人转了弯,掀起了一小片尘土。

  阮林给季怀邈开门的时候,还知道裹上外套,他眯着眼睛看清是季怀邈,嘴角扯了个笑。

  季怀邈放下行李箱,摘了帽子,就握住他的手,摸他额头。

  阮林被季怀邈推着,坐在床边。咯吱窝被塞进冰凉的体温计,阮林打了个激灵。

  季怀邈搂住他,让他把头埋在自己的怀里。

  阮林咳嗽了两声,用不怎么好听的声音说:“昨晚上跟我爸我妈他们打牌,冻着了,没事儿。”

  “还没事儿呢,八加五等于几还能算出来吗?”季怀邈把他塞回被窝。

  发着烧,阮林更听不清了,他嘟囔着:“牛头虎?什么东西?”

  季怀邈的手停在半空中,他无奈地笑了下,说:“是个小怪兽,你快点好起来,我们去打怪兽。”

  这句阮林听清楚了,他闭着眼睛,咂咂嘴,说:“嗯,嗯,好。”

  季怀邈掌心轻轻蹭着阮林的脸蛋,小声说:“好什么好啊,哎,小傻瓜。”

  也不知道阮林听没听清,反正他是伸出手,把季怀邈的手抱住了。

  季怀邈就这样坐在床边,饿着肚子看着阮林,等他睡着了,才一点点把手抽回来。

  作者有话说:

  周末继续愉快啊朋友们!感谢在2022-04-07 19:00:00~2022-04-09 14:17: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4486127 50瓶;踩死大象的蚂蚁、驴小兔子、小刘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