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夜还没过完。

  季怀邈背着阮林回到家,阮林父母的房间黑了,阮争先没关外面的灯泡,屋里鼾声震天响。

  季怀邈尽量不出声地把阮林放在床上,自己把厚重的外套脱了,然后伸手给阮林脱衣服。棉袄脱了之后,阮林抓住了他的手。

  屋里没开灯,阮林屋的门被季怀邈带上了,只有微弱的月光从窗帘缝隙照进来。

  季怀邈反握住阮林的手,哄他:“脱了,来,该睡觉了。”

  “亲一下脱一件。”阮林又直白又执拗。

  喝多了的阮林仗着没人敢惹他,极尽所能招惹季怀邈。他双手攀上季怀邈的脖子,把自己周身的热浪传给季怀邈。

  阮林的嘴唇软,但是这几天可能是水喝少了发干,季怀邈连续亲了几下,抱紧他,揉着他的背。

  “不闹了,乖。”季怀邈压低声音含糊地说。

  阮林舒服地直哼哼,脱了衣服,被季怀邈塞进被窝。

  季怀邈掖掖他肩膀上的被子,低头又亲了他好一会儿,摸着他的额头说:“我回家了,暖瓶在地上,你渴了自己喝水啊。”

  “我现在就渴。”阮林嘟囔了一句。

  季怀邈扭身准备倒水,却被阮林伸手抓住了胳膊。

  季怀邈不解地转过身看他,阮林坐了起来,在季怀邈反应过来之前,伸手解了季怀邈的裤绳,同时脑袋凑了过来,动作流畅地一点不像是醉了。

  “祖宗啊!”季怀邈惊呼一声,架住阮林的胳膊,忙回头看窗看门。

  还好阮争先的呼噜声没断,季怀邈的心跳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被制止的阮林老大不高兴地仰头看季怀邈,眼睛亮,眼神迷茫。

  季怀邈抱住他,贴着他左耳边哄:“今天不行,宝贝,饶了我吧。”

  阮林在他颈窝拱,耐不住似的,出口的声音打了哭腔:“我想你啊,天天见不到你,好多年都没见你了。”

  季怀邈亲他耳朵,在他左耳留下感觉和声响。脑袋里的声音在吵架,最后,季怀邈轻叹口气:“我不走了,咱们睡觉。”

  阮林窝在季怀邈怀里,这拱拱那蹭蹭,把季怀邈蹭得浑身冒火,最后打了下他的屁股。

  双腿双脚缠住季怀邈,阮林笑起来:“哥,我喜欢你。”

  被阮林折腾地一点没脾气的季怀邈捏住阮林的鼻尖,他的手带了凉意,阮林张嘴含住他的手指。

  季怀邈搂紧他,亲他。在阮争先不住的呼噜声里,两个年轻人在窄小的床上说着爱意,不知夜已深。

  这是季怀邈第二次因为非工作原因夜不归宿了。

  虽然他昨晚跟姥姥说了不用等,但没回去和夜里两点回去,这是两码事。

  姥姥火急火燎跑到阮家的小院里,把一家人全都吵醒了。阮争先的鼾声戛然而止,季怀邈也从好梦中惊醒。

  阮林后背贴着他的胸膛,压着左耳,睡得正香。

  季怀邈从他腰上把手撤回来,慢慢下了床,再把被子给阮林盖好。

  他披上外套就走出门,阮争先坐在床上正犯迷糊,看见衣冠不整的他吓了一跳,从床上跳起来。

  季怀邈抱歉地跟阮争先道歉,又赶快走出去止住姥姥的喊叫声。

  姥姥大呼着气:“哎哟,好家伙,你咋跑这儿了,给我吓的,差点给小顾打电话了。”

  “我一大活人,丢不了,姥姥。”季怀邈劝她。

  姥姥看他神色放松,虽然头发乱翘,心倒是踏实了。这时,阮家人除了阮林都爬起来到院子里,一样不解地看着季怀邈。

  这一大清早的,这小院真是热闹极了。

  季怀邈大脑飞速运转着,他双手插进羽绒服口袋里,清清嗓子,开发布会似的:“昨天扣子喝多了,我去接他,怕他不舒服,就跟这儿借住了一宿。”

  “哦。”阮争先先应声。

  这理由听着还挺像那么回事的,但阮家这不还有三个人呢么。

  林育敏一听阮林喝多了,转身就要去看看,季怀邈拉住她:“阿姨,昨晚睡得迟,让扣子多睡会儿。”

  这语气,听着比亲妈还心疼人呢。

  一场小风波就这么被季怀邈糊弄过去了,姥姥像小时候一样临走时骂他:“早点回家,尽想着瞎晃!”

  季怀邈赶紧认怂答应,小跑着回了阮林房间,关上门。

  阮林其实已经醒了,然后躲在被窝里听动静。等季怀邈进来之后,阮林笑得直颤,季怀邈钻进被窝里抱住他,说:“快给我暖暖。”

  这样的场景,在他们童年时,时有发生。俩人一起闯祸,季怀邈顶锅的时候多。大人们也知道始作俑者一准是阮林,但是又不会真责罚他俩,季怀邈站出来了,他们也就索性给个台阶。

  就像今天,大家循着惯性没有细想这事,但细想的人一定会觉得前前后后一些事,透着奇怪。

  季怀邈小声说:“我真得走了,姥姥快发火了。”

  阮林点着头,可胳膊还箍在季怀邈腰上不放。季怀邈不敢动静闹太大,又怕阮家突然闯进来,只能握住阮林的胳膊推了推。

  “你白天干什么啊?”季怀邈边起身边问。

  阮林的目光追着季怀邈,回答:“上午收拾民宿,下午去店里帮忙。”

  “晚上呢?有空吗?”季怀邈一边套裤子一边问。

  阮林坐直了:“有啊,你要请我吃饭吗?”

  季怀邈回身看他,阮林一脸的期待,季怀邈没忍住,快速地啄了下他的嘴唇。

  “我中午得上我小舅那儿,不然中午就去接你吃饭。你等我给你信儿啊,能早点咱们就早点出去转转。”季怀邈披上外套,捏了捏阮林的脸。

  曾经偶然触碰时的触感让季怀邈不断回味,如今他拥有了想碰就碰的特权,一样爱不释手。

  “听话。”季怀邈又吻住他。

  阮林这一天过得心里跟被猫抓了似的。他的飞行员男朋友明天又要去上班了,而且听说将近一周他排班都是外站过夜,换句话说就是见不到他。这么一想,阮林叹了口气。

  飞行员的生活是漂泊,作为飞行员的家属,阮林的心也在跟着流浪。

  季怀邈早上吃完饭,和许虎成发了个消息,要和他见面聊聊。

  姥姥听他又要出门,一惊:“你又要去找扣子呢?”

  季怀邈摆手:“不是,我去和虎子说点事儿。”

  “虎子?”姥姥更不明白了,“哎哟,你跟他还能有事儿?”

  季怀邈轻按住姥姥的肩膀:“姥啊,你就消停地该干啥干啥,我没啥大事。”

  姥姥将信将疑地看他,最后没说什么,让他走了。

  季怀邈从小卖部买了包烟,见着许虎成,取出一根烟递给他,作势还要给他点烟。

  这许虎成可不敢当,抬手挡了下:“受不起。”

  深吸了口,烟草味溢满口腔,许虎成隔着烟雾看季怀邈。季怀邈不做声,许虎成耸了下肩膀,掏出手机,把和阮林的对话框调出来,递给季怀邈看。

  “你瞅瞅,你们家扣子,给我发了这一大篇接一大篇的。”

  “明知道我不爱看字儿,这不是为难我么。”

  季怀邈没细看,划拉了几下就把手机还给许虎成,他大致也能想到阮林跟许虎成说的是什么。

  等许虎成一根烟抽完,烟雾渐渐散去,季怀邈开了口,他说:“虎子,谢谢你那年及时和振哥去找到扣子,也谢谢你这些年帮衬扣子。”

  “你不用担心,以后有我在。”

  许虎成听完乐了,他把季怀邈放在桌上的烟盒拿起来,烦躁地又点了一根,猛抽了几口:“你犯不着来谢我,我也不需要扣子谢我。”

  “你俩都可以放心,这事儿我不会说出去,也懒得捣腾是非。”

  “我可以不说,但是藏不藏得住是你俩的事。你们肯定也知道,这要是让这一街坊的老头老太太知道了,能给你俩整成社会新闻。”

  这一大段说完,季怀邈的神色没有在许虎成意料之中紧张起来,他像是听相声似的,反倒是笑了笑。

  “这事,早晚家长会知道的,但不是现在。我会让他们慢慢接受。”季怀邈声音不高,但是挺坚定。

  许虎成看着他,手上的烟灰连续掉着,快烧着他的手。

  季怀邈点了点桌子,许虎成才回过神,忙把手上的灰抖掉。

  又是一支烟的功夫。许虎成换了个姿势,做了个扩胸运动,似玩笑似真心话地说:“机长,你也就是趁我不在趁虚而入了。”

  终于还是说到这事了,季怀邈微微歪头,饶有兴致地看着许虎成。

  许虎成被他的表情弄得极不耐烦:“我跟你说,还没到最后,谁赢不好说。”

  “我本来这次回来想跟扣子说实话的,但被你捷足先登了。”

  季怀邈终于笑了下,偏头看了会儿海,手指在桌子侧面没节奏地敲击着。等大浪翻过去,岸边退下一片发亮的海带时,他开了口:“虎子,这不是比赛,扣子也不是奖品,不能用输赢去说这个事。”

  “这样说,不尊重阮林。”

  “谢谢你能保密。我会照顾好他,不劳你再烦心。”

  说完,季怀邈站起身离去。走了几步,季怀邈抬手在面前挥了好几下,扇着已经散去的烟味。

  许虎成瞪着他的背影,狠狠把烟按灭。他想骂句狠的,又骂不出口,最后变成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当年那事之后,许虎成是没想过让阮林感谢他,因为更多的,他是歉疚。

  之后,许虎成对阮林确实上了心。

  阮记卤味现在下午两点就开店,阮林戴着帽子,拿着大夹子迎接着排着队的顾客。

  往常早上卤一锅就可以,年前这段时间,他爸阮浩得在后厨准备第二锅。

  有客人出主意:“你们可以弄外卖啊。”

  阮林正在片牛肉,林育敏接话:“忙不过来啊。”

  阮林把加了辣的牛肉递出去,牛肉在袋子里晃了下,显得挺有韧劲。

  阮浩把第二盘猪蹄倒进大铁盘里,阮林忙拿过夹子把猪蹄的方向摆齐。最近他们新上了麻辣味小猪蹄,头几天大家尝鲜卖得挺好,后面还是发现更喜欢吃五香的。

  阮林的方子调出的五香,咸中带了一丝丝甜,吃完不会觉得渴,反倒是口舌生津。

  等阮浩把货上齐,腾开手,擦着汗把阮林换走了。阮林想再帮会儿忙,林育敏推着他:“快忙你的去吧,这儿弄的一身油烟味。”

  被林育敏一提醒,阮林火速回家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毕竟一会儿他还得和季怀邈出去约会。

  季怀邈跟在他家装了摄像头似的,阮林刚吹完头发,他就给他打电话过来了。

  坐在车上,季怀邈看阮林系上安全带,刚准备发动车子。阮林抬起手,说:“等等,我看视频,你们开飞机的时候,是不是有什么开车前检查单?”

  “啊,有。”季怀邈没明白他问这个干什么。

  阮林扭扭身体,坐直了,说:“来来来,咱们也检查一下。”

  季怀邈笑起来,然后点头,说:“来,检查。”

  “出发前检查开始。”季怀邈严肃地说。

  阮林跟着坐正,收起了笑容。

  “座椅安全带调节并系好。”

  季怀邈开始动,阮林跟着摸安全带。看没问题了,季怀邈朝阮林使了个眼色,阮林立刻接上话,大声喊:“确认。”

  季怀邈没憋住,抿嘴笑,然后声音带着颤,摸了一圈车内的表盘和按键,说:“仪表检查正常。”

  阮林有样学样:“证实。”

  接着,两人煞有介事地检查了油量、车窗、障碍物等等事项,最后阮林说:“出发前检查完成。”

  季怀邈应上:“申请推出开车。”

  一系列动作完成后,两人哈哈大笑起来。

  阮林仰躺在座椅靠背上,歪着脑袋看季怀邈。季怀邈手撑着方向盘,肩膀止不住地抖。

  阮林笑着,满眼都是季怀邈。季怀邈刚回来的时候,总是绷着个脸,但阮林一直觉得,从小到大,季怀邈都是笑起来更帅。

  阮林凑上去,飞快地亲了下季怀邈的侧脸。

  季怀邈止住笑,趴在方向盘上扭过头看他,只看着,没说话。

  阮林被他看得脸发烫,伸手推他,季怀邈捉住他的手,缓缓开了口:“总有人问飞行员开车是不是很别扭。”

  “什么总想压中线,总想在脑袋顶找按钮啥的,我都觉得不是事儿。”

  “只有一点,开飞机的时候驾驶舱里俩座一定都要有人,我每次开车都觉得副驾空空荡荡的。”

  “但是现在有你了,扣子。”季怀邈微笑着,落在阮林眼里,全是暖意。

  外面是严寒,车里却是直抵心底的温暖。

  “扣子啊,有你真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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