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墙爬树这种事姜鉴轻车熟路,他小时候就是个皮猴子,这两年改了一些,但基础没丢。

  姜鉴熟练地找到一片适合他们溜进校园的墙头,先把书包扔过去,然后才转过头来看骆书新。

  骆书新还在审视看围墙的高度。

  姜鉴不知道怎么生出了一点带坏三好学生的恶趣味之感,打趣道,“乖乖学生没见过这个架势吧?”

  一点点逗弄,加一点点可算找回场子的优越,跟个花孔雀似的,尾巴一抖一抖的,像是下一秒就要“唰——”——看我,比你好看吧?

  姜鉴去拿骆书新的书包,顺带用前辈的身份叨叨,

  “没事,不要紧张,谁都有头一遭,你学个技能也没坏处是不是。就算你弹跳力不行,这不是还有我吗,我肩膀给你用,绝不会让你国旗下讲话迟到的!”

  姜鉴热心肠地帮他把书包扔过围墙,又给他示范了一下怎么助跑,怎么攀墙借力。

  骆书新看着某人胡乱蹦跶的脚,

  “你的脚是本来就没问题,还是已经好了?”

  姜鉴:“……”

  多嘴!

  姜鉴瞪人一眼,“学会了吗,学会了来试试,第一次过不去也不要紧,万一过不去我肩膀给你用!”

  骆书新还在看他的脚。

  姜鉴五指在他眼前晃了晃,“干嘛呢,赶紧的,你要迟到了。”

  骆书新收回目光,后退几步,助跑,跃起,借力,眨个眼的功夫人就上了墙头了。

  干净潇洒。

  姜鉴:“……”

  骆书新蹲在墙头俯视姜鉴,并且对姜鉴伸出手,“要帮忙吗,我手借你。”

  姜鉴莫名觉得骆书新在嘲讽他,气呼呼冲人竖了个中指。

  骆书新好像笑了一下,很淡,他也不太确定。

  骆书新:“不用的话我就先下去了,你跟上。”

  姜鉴:“滚吧,别耽误我发挥!!”

  骆书新那头刚刚跳下去,姜鉴助跑,正准备发挥弹跳力攀上墙头,结果突然听得远处一声爆喝:

  “姜鉴!!!果然是你!!”

  那嗓门仿佛自带扩音效果,愣是给姜鉴吓得心脏停跳了一拍,他刚好在这一秒起跳,起跳那一瞬间他就觉得不对,可惜没有任何挽回办法。

  果不其然,手指尖只碰到了墙顶,借不住力重新滑了下来。

  这还不算,脚落地的时候踩了个不小的石块,整只脚往旁边偏折了一下,他清晰听到脚腕“卡巴”一声。

  姜鉴:“……”

  姜鉴忍着疼,心道,得,撒谎的报应,这回是真要瘸了。

  姜鉴扶着墙嘶嘶抽凉气的时候,教导主任已经杀过来了。

  教导主任叫费智国,大家背地里都管他叫费老。不过他本人有点胖,平时又凶巴巴不讲情面,所以也有缺德的学生管他叫“肥佬”。

  其实姜鉴一直怀疑“费老”的称呼是从“肥佬”演化来的,因为当面叫他“费老”他会很生气。

  费智国早年地中海,故意留长左边的,往右边梳,把裸露出来的部分盖住,后来好像是被嘴上不积德的学生当面嘲讽,于是自暴自弃剃了个光头。

  一路小跑过来的费智国已经气喘吁吁了,这时候指着姜鉴的鼻子就骂,

  “大老远我就看见你拽着个人跑的飞快?迟到还想翻墙,真是本事了你!还有个人呢,那是谁?男的女的?”

  他看着姜鉴拽着人跑的,他下意识就想到了早恋之类的事。

  姜鉴脚疼得说不出话,满头冒汗地朝着费老笑了一下,乍看挺惨,又有点乖。

  费智国这才发现不对,扶了姜鉴一把,语气虽然还是凶巴巴,但内容变了,问他这脚怎么了,问到一半又道,

  “我想起来了,你脚骨折了。前几天见你走路还一瘸一拐,我就说这段时间学校很是安宁了一阵!”

  姜鉴笑:“现在看来还能安宁一阵。”

  “少嬉皮笑脸的!!”费智国没什么好脸色,但人却转过去了,准备背人。

  姜鉴忙道:“不用不用,戴罪之身哪儿敢啊,您扶我一把,我蹦跶着就行。”

  费智国:“……”

  费智国在扶他离开之前打了个电话,说刚刚有个学生从东边围墙翻进去了,很有可能是个女孩子,个儿还挺高,让他们注意一下,务必把人扣下来一起写检查。

  姜鉴:“……”

  骆书新能不能苟下来就看他的造化了。

  打完了电话费智国借了一只手,一边跟姜鉴慢悠悠的,一边嘴上还在可劲儿叨叨,

  “别以为脚有问题今天这事儿就算完了!迟到是按迟到算,你翻墙罪加一等——但是呢,你如果愿意告诉我那小女生是谁,戴罪立功,我可以考虑从宽处理!”

  姜鉴煞有介事,“您这不是培养汉奸呢么,出卖同袍的事做不得啊!”

  费智国:“……”

  费智国想把人扔这儿不管了。

  “闭嘴吧你!”费智国没好气,“一天天油嘴滑舌,也不看看你进入一中之后的累累恶行!我给你讲,副校长早就跟我说看不惯你打架斗殴的做派,你身上背的处分不少,小心他小本本给你记满了就踢你出一中!!”

  姜鉴跟着费智国蹦进校内的时候,正好听到骆书新在做国旗下讲话。

  他声音干净清润,哪怕被音质不怎么样的音响设备放出来也依旧如此。

  声音一贯的没什么起伏,但姜鉴却莫名觉得听着很舒服,像是盛夏拂过的凉风。

  “少年如风,伴着鲜花与彩霞。少年如诗,沉醉着春风与温柔。少年正当年少,此时启程,风光正好。”

  .

  然后风光正好的少年在国旗下讲话之后,主动去找了费老承认错误,说之前和姜鉴一起翻围墙的人是他。

  费老知道骆书新,这孩子入学检测的成绩让高二的老师们讨论了快一星期了。

  这时他看着骆书新格外头疼,那个眼神简直就是在说——怎么你这种浓眉大眼的也一起背叛校规校纪呢?

  姜鉴在旁想笑,而且压根没有要低调的意思。

  他这边刚忍不住眼角和嘴角联动,那头费老的指头就戳过来了,

  “是不是他早上在路上为难你了?还是说他昨天晚上组织夜生活强制要你参加耽误你早起了?你要是什么委屈,你说,学校会为你做主的!”

  姜鉴:“?”

  不带这么双标的,同样迟到翻墙,怎么我就是恶行累累,他就是被我带坏的?

  骆书新认错态度积极,但依旧话少,这时候言简意赅表示自己早上只是起晚了,碰到姜鉴纯属巧合。

  姜鉴:“我是好心才带他一起跑的!”

  “你闭嘴!”费老横了姜鉴一眼,然后上下打量骆书新,“你真没参加姜鉴同学组织的夜生活?”

  这话一出来,姜鉴突然觉得费老之前对骆书新的好言相劝像是在诈他。

  姜鉴默默举手,“费老……师,我有一个问题。”

  费老“啧”了一声,“怎么就你话多?说!”

  姜鉴:“夜生活是什么?”

  这话说得姜鉴像是在组织什么需要进局子的活动。

  费老冷哼了一声,打开微信朋友圈,往下扒拉扒拉,找到九班班主任的一个转发。

  九班班主任转发的是一个群魔乱舞的ktv视频,并表示:“明天上学自觉来我办公室”

  打开视频就能听到邵星拿着话筒发酒疯,高声喊,“殷姐,我祝你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来,给我们殷姐走一个!!!”

  姜鉴表情扭曲,特想说自己不认识这群人。

  可是不巧,他当时就在视频角落里坐着呢,手里还拿把牌,不知道当时是输了还是怎么的,绷出了一脸不苟言笑。

  昏暗的灯光下,姜鉴白得有点耀眼,一眼就能把他从这群人中挑出来,气质格外与众不同。

  费老单方面下决断,“你看看你们,你看看你!这还不叫组织夜生活!!”

  姜鉴:“……同学过生日。”

  费老:“非得去这种地方过?!”

  这天聊不下去。

  姜鉴又多瞟了一眼费老的手机,认了一下初始发这个视频还不屏蔽班主任的人是谁。

  【我不是嘤嘤怪】

  成,殷英这妹子在掉链子这块儿一向可以的。

  费老关了手机,“这视频该看到的都看到了,你们戴老师估计也在等你去谢罪呢。”

  姜鉴:……

  草民惶恐。

  本来早上迟到的抓了一排排,可有了姜鉴和骆书新之后,其他人只要干杵着就行了,费智国全部时间都用来训这俩一班的了。

  训了十来分钟,还嫌不解气,又让这群人一起去操场站着丢人现眼,站了一整个早读。

  离操场最近那幢教学楼,靠窗户边的女孩今天瞟窗外的频率明显高了不少。

  姜鉴崴了脚有优待,他是坐在那儿丢人现眼的,别人是鹤立鸡群,他是鸡坐鹤群。

  一开始这群罚站的还小声聊天,说今天太背了什么的,费老突击抓了几次就没人敢说了,就剩姜鉴胆子肥。

  九月的天,哪怕是早上,站在太阳底下也能晒一脑门汗,姜鉴偷偷摸摸用手背去撞骆书新的腿,“你带纸巾了吗?”

  骆书新:“……”

  骆书新从裤兜里掏出一包纸巾丢给姜鉴。

  一如既往的草莓熊纸巾,但今天看起来就顺眼了很多。

  虽然在晒太阳,但姜鉴的心情却挺轻松,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跟骆书新说话,

  “你干嘛回来自投罗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