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你家吃饭？”沈诺白话语微顿，表情充满疑惑。
周潜揉了下鼻尖，“怎么？怕我下毒害你？”
帽子压着额顶的碎发有些难受，沈诺白取下来，将碎发往后一呼噜露出额头，重新戴上帽子。
“不用，我有安排。”
“711的泡面还是关东煮？”周潜轻哂。他难得邀请人来他家吃饭，没成想还败给了泡面。
沈诺白被噎了一下，嘟囔，“没什么不好啊。”
周潜：“您真当自己铁胃啊。”
下课铃适时地响起。从天台往下看，成群的学生鱼贯而出，叽叽喳喳地像出笼的鸟群。
见沈诺白还在犹豫，周潜无奈，“就当我感谢你借我抄作业了，我的做饭水平绝对配得上你的作业质量，入坑不亏。”
周潜比沈诺白要高了几公分，他垂下眼尾，逆着阳光撞上沈诺白的视线，“好同桌，别犹豫了。”尾音扬高，带着几分慵懒和调侃。
沈诺白眨眨眼，“那……谢了？”
周潜抬高下巴“嗯”了一声。“走吧，回班。”
沈诺白看着周潜已经转过身的背影，心里蓦地生出几分期待，有点像咬开了一颗爆炸汽水糖，期待着外衣包裹下的甜味。
“等下，我拿水。”
角落里，一瓶水孤零零地立着，下面压了两页纸——校庆的报名表和宣传页。
两页纸被揉出了颇多褶皱，折痕处因为反复折叠生出了发旧的纸张毛屑。
沈诺白拿水的动作顿了顿。
“咔”的一声，仿佛含在嘴里的那颗爆炸汽水糖瞬间爆开，酸涩吞噬了那一点点甜，余味也酸得发苦。
他面上原本露出的些许开心也随之消失，暗暗叹口气，将两页纸随意装进兜里。
周潜目光掠过，认出了那两页纸，也看出了沈诺白的纠结。他眼神里藏着几分探究，对沈诺白越发感到好奇。
—
下午放学，沈诺白陪着周潜去了趟办公室。周潜得把补完的作业交给赵文明。
进办公室前，周潜突然想起什么，他凑近沈诺白，“同桌，你闻下我身上有味道没？”
沈诺白：“？”
周潜扯起领子自己闻了闻，“体育课那会儿点了支烟，我怕老班闻见。”
说完，他后仰着头，扯着衣领往沈诺白面前又凑近了一些。“我闻不出来，你再帮我闻下。”
沈诺白轻轻嗅了两下，清冽的苦橙味顿时席卷了鼻腔。眼睛不自觉地盯着周潜拽住衣领的手，长指弓起，指骨分明，因为用着劲，手背上的筋络清癯消瘦。
“有味道没？”周潜催促。
沈诺白怔过神，他悄悄后撤了一步，对着周潜摇摇头。
“那就行。”
周潜松口气，敲门进了办公室。
赵文明对着作业清单逐一检查后，笑着对周潜说：“你看你这不是能写完吗？以后你就得照这个标准严格要求自己，不准偷懒。”
“对了，你昨晚晚自习是不是没来？只许一次啊，不能不请假就逃课。知道了吗？”
周潜摸摸脖子，拖着长腔，“知道了。”
赵文明端起保温杯喝口水，“周潜啊，老师还是觉得你潜力挺大的，你看你……”
一看赵文明又要开始长篇大论，周潜立马打断对方，“老班，我还有问题要向沈诺白请教，我先回班了。”
说完，他迈着长腿飞快走出办公室。
“唉，我这还没说完呢。”赵文明看着已经走远的周潜，他摇摇头，“做事怎么毛毛糙糙的。”
逃出生天的周潜走到拐角才停下来喘口气。
“老班又请你喝茶了？”沈诺白倚在墙上调侃着。
“别提了，幸好溜得快。”周潜拍了拍书包，单肩背上，“走吧，回家吃饭。”
“你有什么忌口吗？”
“没有。”
……
二人并肩走在路上，晚夏的微风拂过两人的发梢，在揉碎了阳光的湖面上引起阵阵涟漪。
—
锦川一高下午五点半放学，七点开始晚自习，中间有一个半小时的休息时间。
不到十分钟二人就回到了家。
周潜带沈诺白走进家门，从鞋柜里取出一双尚未拆封的拖鞋递给后者。
“你可以在客厅坐一会儿。”周潜抬手看了眼手表，继续道，“半个小时后准时开饭。”
沈诺白换好鞋，他思索了一下，询问，“需要我帮忙吗？”
周潜环胸，眉梢轻挑，“你会？”
沈诺白：“……”
“行了，你乖乖坐在客厅等着吃饭就行。”
周潜双手按住沈诺白的肩膀，把人推向客厅。
走到厨房料理台，周潜站在冰箱前愣住。
冰箱侧面挂着件围裙——
奶黄的底色，上面印着一只胖乎乎的鸭子。鸭子脸上印着两团粉嫩嫩的腮红，张着翅膀摇摇摆摆，底下写着三个大字“放饭啦”。
周潜揉了揉眉心，心底暗啐。
这条幼稚到爆的围裙是周糯那小妮子硬塞给他的，说是搬家礼物，不许他换掉。原本周潜想着在家穿也没人会看见，就勉为其难留下了。
结果现在……
周潜搓了把脸，木着神情故作淡定地戴上了围裙。
沈诺白见周潜半天没有动作，以为发生了什么事，但当周潜转过身来，他瞬间明白了。
周潜身上的那条围裙……
可爱得有点超标。
沈诺白偏过头，唇角忍不住地往上翘。
“你想笑就笑。”周潜语气板直，耳尖却多了丝热意。
沈诺白虚咳两声，止住笑意，伸手做出“ok”状，然后在沙发找位置坐下，低头开始写练习册。
耳尖热意褪了下去，周潜嫌弃地戳了下围裙上的鸭子，准备开始做饭。
周潜打算做和牛板栗焖饭和芋圆啵啵小丸子。
以前在芜水，夏天经常吃芋圆解暑，但周潜到锦川后，便没有再吃到过满意的。可能是心理原因，他总觉得锦川的芋圆没有芜水的软糯，所以打算自己做。
纯净水在小煮锅里“咕嘟咕嘟”冒着泡，芋圆被一个个丢进去，煮熟后的芋圆翻着肚子浮上来。
周潜把芋圆捞起盛到甜品盅里，倒入煮好的牛奶和芋泥，然后把整个甜品盅放到冰箱里冷藏。
等待甜品冷藏时，周潜开始处理焖饭。不一会儿，焖饭的香味就飘了出来。
周潜揭起盖子盛饭，嘴上喊沈诺白过来吃饭。
沈诺白应声走到中岛。
中岛台面上放着一包粉蓝色的糖。包装袋被撕开一条口子，里面的糖散落在桌面上。
沈诺白走近才看清，是之前他给周潜的那包泡泡棉花糖。
“这糖还不错，就是太甜了点。”周潜端着两盘焖饭走过来。
他把一应餐具放好，对沈诺白讲，“尝尝，和牛板栗焖饭。”
焖饭被盛在岩砂质地的黑色平盘里，米粒颗颗分明，十分诱人。
一入口，酱汁的鲜香在口腔里迸裂而出，和牛鲜嫩味美，混着板栗的甜糯，细细咀嚼，每一粒米都浸透了香气。
沈诺白不禁坐直，捏着勺子怔了怔。如果周潜在学校附近开馆子，绝对场场爆满。
周潜：“好吃吗？”
沈诺白点点头，又送了一勺焖饭进嘴里。
见沈诺白吃得开心，周潜笑了笑，他懒懒地靠着椅背，“不比711的泡面和关东煮差吧？”
差点呛到，沈诺白拿勺子的手一顿，他舔舔嘴唇，咽下嘴里的焖饭。半掀起眼皮，盯着周潜，故作认真道，“泡面？关东煮？那是什么？”
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周潜眉眼染笑。
等焖饭吃得差不多了，周潜从冰箱里把芋圆啵啵小丸子取了出来。
他从甜品盅里分出一碗递给沈诺白，“餐后小甜品。”
沈诺白听到有甜品，眸子不动声色地亮了几分。
糯叽叽的芋圆加上一大勺满满的芋泥，口感细腻丝滑，奶香四溢。
没一会儿，沈诺白玻璃碗里的芋圆丸子被解决一空，他悄悄抬眼看向周潜。
明明面上没什么表情，但周潜还是捕捉到了沈诺白眼睛里藏着的一丝意犹未尽。
周潜：“还想吃？”
偷看被发现，沈诺白先是飞快地撇开眸子，顿了几秒，又慢吞吞挪回视线，看着周潜不说话。
周潜搭在椅子上的手指轻动几下，他把甜品盅往自己面前一揽，“不可以。贪凉会胃疼，一碗顶天了。”
行吧。
沈诺白眨眨眼，干巴巴看着周潜一勺接着一勺。他抿着唇垂下眼皮，盯着台面反射的灯光。
暖黄色调的灯光打在中岛台上，随着夏日晚霞落进的霞光一并涌出一抹温暖。
静静等周潜吃完，沈诺白帮着收拾了餐具后，把他已经写完的作业留给周潜。
“晚自习再给我呗。”周潜看了眼腕表，离晚自习上课还有二十分钟，走过去刚好。
“下午老班还点我，让我必须去晚自习，不然又得来个喝茶局。”
周潜随手从台面拿起一个橘子，扒拉开皮，一口吞了半个。然后自然地把剩下半个塞进沈诺白手里。
看了看手心里突兀的半个橘子，果肉上的橘络也被摘得很干净。
沈诺白慢条斯理地一瓣瓣吃完，“晚自习我不去了。”
？？？
周潜：“学委也逃课？”
沈诺白睨了周潜一眼，“我正经请了假的。”
周潜：……
橘子白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