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瑞雅不敢相信,此时、作为殖民地的香港居然没有一家能够兑换加隆的银行。

  “那...附近有收金加隆的酒店吗?”

  “浅水湾那里或许有外国巫师开办的酒店,你可以去试试看。”

  “浅水湾?”

  前台见安瑞雅满脸堆着初来乍到不识路的尴尬,侧头把她重新审视了一遍,“你一个人?”

  “是的。”

  安瑞雅也觉得自己冒失的行为一点儿都不明智,特别是在求职碰壁之后——她太冲动了,甚至没有把辞职离开的消息透露给格鲁斯。

  前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挎上包后朝安瑞雅递出手臂,“我要回家了。”

  安瑞雅没能理解她伸手的意思,干笑着祝福,“一路顺风。”

  前台从包口里摸出一根泛着蓝光的魔杖,“我家就在浅水湾,如果不介意的话,我能捎你一程。怎么样?”

  安瑞雅心动了,但她也担心前台嘴里的‘浅水湾’并没有合适的住处;亦或是,这个女巫远没有表面上那么友善。

  而且,携带人的幻影移形没有那么容易,她在德姆斯特朗那场获取资格证的考试中见到几个因咒语不规范而导致四肢错位的毕业生。

  “劝你早点儿做决定,男朋友六点会到家来接我看电影。”

  在对方犹豫的时候,女巫瞧了瞧腕上的手表,“现在五点整,还想着洗个澡呢。”

  “受宠若惊。”

  安瑞雅忙表态,她甚至不知道前台的名字,但她决定相信对方,并把手往对方臂弯搭去,将自己的魔杖收在袖子里,“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你才是。”

  “没什么好谢的,说不定以后就是同事了。”前台说着,晃了晃自己的魔杖,“你最好抓紧点儿。”

  “幻影移形(APPARATE)”

  前台念出那句熟悉的咒语,伴随着一声好似汽车回火的爆响,安瑞雅被拽进了狭窄的漩涡中朝未知的方向飞跃而去,挤散的身体各部位在短暂的旅程中再次拼凑回来。

  安瑞雅还没来得及睁眼看清,一句问候迎面而来:“小姐,您回来了?”

  前台朝着一身长衫的老头淡淡应了一声是。

  安瑞雅攥紧了顺着自己袖口滑落的魔杖,用余光大量四周:前台带她停在了一个凉亭里,顺着身后的花园望去,便看到与天相接的海面;而朝凉亭前的封边走廊往前看,一幢偌大的三层洋房伫立在眼前——这儿似乎是别人家的后花园。

  她忘不了上午在街道巷口那些五六口人挤在一间屋子的模样,与之相较,这块地方就连空气都更清新些,仿佛瞬间繁华了十几年。

  难怪那位欧铭教授会挑剔自己的出身,研究所里的前台都能住上这种房子。

  安瑞雅刻意落后她几步,走到过道中间才问,“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哦!差点忘了。”她转身朝安瑞雅伸手,“徐媛,很高兴认识你。”

  安瑞雅与她握了手,“说不定未来就是同事了,请多关照。”

  “对了陈伯,这周围有外国巫师开的酒店吗?”

  “他们会在这周围建度假的房子,但酒店倒是没听说过。”

  被徐媛称作陈伯的老头用流利的英文建议道,“您的好友需要住宿吗?为什么不邀请她在我们这儿暂住呢?”

  徐媛看向安瑞雅,“你觉得怎么样?”

  安瑞雅忙笑着摆手,“让你捎我一程就很感激了,怎么能得寸进尺?”

  陈伯没有再插话,他一身腰杆挺得板直、蓄了些白须,仙风道骨。

  安瑞雅很难把这种形象和‘巫师’联系在一块儿——徐媛在他面前直言不讳,说不定她全家都是巫师。

  “你能找到路?”

  就算会幻影移形,也得对目的地十分熟悉才能施展成功。

  徐媛连连摇头,“到底是我带你来的,索性送佛送到西,待会儿帮你找个合适的住处......陈伯,帮她换些钱。”

  安瑞雅在对方眼里没见到任何鄙夷或是恶意,面对个这么坦荡友善的女巫,她也不好意思一再推辞。

  更何况自己手上的那些金加隆在香港根本花不出去,他们愿意帮自己换,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你先等等我,六点带你一起走。”

  徐媛‘腾’地消失在原地,留她和陈伯两人在走廊面面相觑。

  “您好,我是安芮娅,有可能成为徐小姐未来的同事。”安瑞雅朝陈伯挤出一个笑。

  “跟我来。”陈伯往前递手,示意对方先行。

  他的布鞋踩在汉白玉砖上寂静无声,而安瑞雅的小皮靴却磕得‘噔噔’作响。

  走廊尽头的暗色门顶上挂着一面八卦包边的黄铜镜子,镜面囊括了花园外的海面,镜框下刻着一块儿肉眼难辨的字符。

  弯过绣着山水的丝布屏风,安瑞雅被引进会客厅。

  入座后,陈伯朝茶具的方向一拂袖,瓷盏自然被斟满。

  他明显不是多话的人,安瑞雅打开自己一路上积攒的行李翻了翻,只给自己留下两枚加隆,剩下的部分连包一起递到陈伯面前,“港币和英镑我都想换一些。”

  她不知道此时港币和加隆的汇率是多少,说罢,安瑞雅又补充道,“只换一张最大面额的英镑,其余都换成港币。”

  到底不是自己的钱,被陈伯连牛皮袋一起拎走后,她也没什么不舍。

  一口气灌下两三盏清茶,安瑞雅才开始打量徐媛洋房的内部陈设。

  从里到外倒是都讲究一个中西合璧,会客厅的墙壁上不光吊着些东西两类山水、人物画,还挂着柄半米长的桃木剑。

  ......

  她回想起欧铭教授给她的合同,这工作怎么看都算不上好,安瑞雅认为自己在欧洲闭着眼都能找个比‘园丁’事少还薪水优厚的工作。

  为什么孤身一人就跑到香港来了?

  为了躲伏德摩尔特?

  或许是,又不仅仅是。

  但这个地方并没有带给她任何归属感,她还是像以往那样,好似灵魂浮空难以触底一般漂泊着。

  甚至不如呆在伏德摩尔特身边安稳。

  安瑞雅微微垂首,余光瞥见手中的冬青木魔杖:是了,她不光偷了他的钱;就连手里的魔杖都是他的。

  陈伯回得很快,他仍提着安瑞雅将钱给他时的那只牛皮袋,将东西隔空送到安瑞雅身旁的茶几上就消失了。

  如果被前世的自己看到,她多半会恭敬地称他一句‘老神仙’。

  安瑞雅捏了捏袋子又托在手里掂了掂,颇有些重量。

  打开一看,面额不一的钱在里面摆放地整整齐齐,甚至还有些零散的硬币堆在角落。

  紧接着,又是‘腾’的一声。

  徐媛出现在会客厅的正中间,她身上挂着一件颇显随意的袍子,一只手捏着两套衣裙,拿到安瑞雅面前晃了又晃,“你觉得哪个更好看?”

  安瑞雅把钱袋扔到行李中,一本正经地朝她分析道,“艳红的那件衬你更白、水蓝那件映你更仙、欧式正时兴、旗袍显身材。”

  “听你这么说件件都好,我都穿上?”

  “唔...你男朋友通常什么风格?”

  “西装革履?有时候又和陈伯穿得差不太多。”

  “旗袍吧,”安瑞雅十分笃定。

  徐媛把这件攥地最紧,也总是瞟它,应该早有决定了。

  果然,她欣喜地挑眉,“我也这么想,一会儿就好,你也收拾收拾。”

  安瑞雅将自己用过的茶具清理一新,拎着行李没等一会儿,徐媛就从另一边迈着碎步走下楼来。

  她跟着徐媛七拐八绕最终从巽门出,门外嵌着极精巧的玉制门神像——与魔法界的画像一样会动,当安瑞雅从门外回头再看时,无论她离门多远,玉雕的秦琼和尉迟敬德的两双眼睛总能紧锁她不放。

  徐宅外的长街上除去一人倚一车外再无过客,安瑞雅本只想瞥一眼她的男友,却发现这男人端着一盆水培郁金香,花朵甚至是透明且发光的水晶状。

  “你的新主人会是个漂亮姐姐,她也会好好照顾你的。”男人抱着花盆对郁金香喃喃自语,安瑞雅看得连眼睛都挪不开。

  “嘿,他是我男朋友,看中了也不可能是你的。”徐媛朝安瑞雅发呆的方向挥挥手,忽地又道,“我想起来了,总说你有点儿眼熟——你跟安诚还真有点儿像啊,大致轮廓。”

  “对不起!我只是好奇那盆花。”安瑞雅说着,连忙后退两步。

  叫做安诚的男人很快发现了一前一后出门的两人,“徐媛,这位是?”

  “芮娅·安,或许是未来同事...真稀奇,你们还是同姓。”徐媛这才看见安瑞雅无名指上的戒指,“天哪,你已经结婚了?”

  安瑞雅不置可否地笑。

  “你好。”安诚只朝安瑞雅点头示意,视线很快回到徐媛身上,把花递到她面前,“这是给你的。”

  “谢谢。”

  郁金香不算稀奇,但水晶郁金香却没见过,徐媛伸手碰了碰正中间那朵的花瓣。

  安瑞雅盯着水面以下椭圆的根茎,郁金香的倾诉声和安诚的转达一前一后传入她耳中,“唔,它说它喜欢你,如果你将来好好对它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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