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还不是平安夜,霍格沃兹却已经布置上了新装,平日里阴森的地下走廊挂满了装饰品。

  天花板上缀着冬青木和槲寄生编织而成的垂花缎带,两旁的火炬比任何时候烧得都要旺,芮娅解下了脖子上的围巾。

  日常单调的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门外难得挂上了装饰物,芮娅觉得这像是霍拉斯的手笔。

  几乎所有的教授圣诞期间都留校。

  芮娅发现,霍格沃兹里的老师似乎都是单身,包括校长阿芒多·迪佩特。

  这种单身甚至不光是婚姻状态,囊括着子女后代。

  芮娅还记得,在上辈子,很多岗位招人时对员工的婚姻状态有要求。优秀的资本家永远不会让自己吃亏,婚姻、家庭和生育不能说完全与工作对立存在,但绝对会有一定的影响。

  难道霍格沃兹也有这种规定——哦,不,绝不可能。

  要知道,巫师世界的人口并不繁盛,像是普威特、韦斯莱这种格兰芬多已经算是巫师世界里的‘大家族’了。他们根本不在意伴侣的血统,家族树也在这种情况下变得枝繁叶茂。

  而在主张纯粹血统的斯莱特林中,比起布莱克,几乎每一代都单传的‘马尔福’家族人口略显单薄。

  但‘马尔福’式的繁衍形式也有很明显的优势,能杜绝子嗣分家造成的财产分割,促使家族财产的代代积累。

  巫师们向来早婚,麻种巫师在魔法学校毕业之后,面临着生活在麻瓜世界还是魔法世界的选择,大都会随着恋人而安定下来。

  而许多斯莱特林则更早安定,父母会选择在四五年级的时候为他们订婚。

  如果麻种巫师们在毕业前是单身,要想在毕业之后找一个同样是巫师的伴侣,难度会成倍增长。

  芮娅并不想刻意去揣测教职工们保持‘单身’的原因,她停在石墙前,念出口令。

  与被火炬照地明亮的走廊不同,走廊里一片暗色,甚至可以说伸手难见五指。

  这个时候,公共休息室里没有人,低年级的斯莱特林中只有她和汤姆留校过圣诞节。高年级的事情芮娅并不了解,现在看来,整个斯莱特林可能就只有他们俩留校。

  自从阅读了众多馆藏书籍后,芮娅认为汤姆·里德尔在孤儿院的坚持不无道理,能进入斯莱特林,就证明他们至少是混血巫师。

  芮娅坐到了大厅中最柔软的沙发上,用魔杖往壁炉一指,炉火啪啪地烧了起来。

  公共休息室内的温度骤然上升,芮娅原本有些发汗的身体更热了。

  她解开了学院外袍,搭在沙发的皮扶手边上,柔软的座椅、适宜的温度令人十分惬意。

  远眺将黑湖与休息室隔开的彩窗玻璃,芮娅恍惚间又一次看到了那只漫游在黑湖里的巨大章鱼。

  魔法世界难道没有淡水与海水的分别吗?芮娅迷迷糊糊地想着。

  身体一旦放松,困意一如潮水一般翻涌而上,睁开的双眼逐渐粘合,耳边甚至传来一阵哄睡的童谣。

  ......

  “芮,你得承认,我们已经彻底绑到一起了,无法分开——即使你与我对未来的期望不同。”

  又是个诡异的梦,又是那张略微熟悉的脸。

  穿着斯莱特林校袍的青年朝她靠了过来,两人挤在狭窄的单人沙发里,芮娅觉得自己更热了。

  “要知道,我从来没把布雷克当成一回事过,”他贴着她的肩膀,微微扭腰将她圈在臂弯之中,恶劣地笑着,“梅林站在我这边——如果不是怕我在这样狭小的空间里太过孤单,你又怎么会如此恰巧地与我纠缠到一起?”

  “不,别想用布雷克扯开话题,我们不一样,我警告过你很多次,但是你不听!”芮娅发现自己的嘴唇又不受控制地动了起来,“你总是在嘴上道歉,心中却毫无悔过的意思。”

  “为什么要悔过?我已经成功了,事实证明,我做的都是正确的。”青年甩了甩头,额前的碎发散到两边,露出他那双野心勃勃的眼眸,“和他不同,我最大的野望就是你。”

  芮娅微微张开双唇,灼热的吐息让她的喉咙很干燥,“这不对...难道你不想回归正轨嘛?”

  “你在担心我?”青年眯起了眼睛,“不,你在担心另一个我,你在这里还不够开心吗?是我做的还不够?”

  昏暗的休息室内摇曳着暧昧的火光,芮娅说不清这剑拔弩张的氛围之中还纠缠着些什么样的情愫。

  要命的是,这位眉眼都十分像汤姆·里德尔的青年倾力朝她压了上来,淡樱色的薄唇在她的视线中越靠越近。

  梅林!

  芮娅想一巴掌扇醒自己,这真的是她会做的梦吗?

  “不...”好在梦中的她也不会令人失望,被青年束缚住的左手挣脱了出来,捂住了他的下半张脸,“能不能不要转移话题!我很生气,你别靠过来。”

  芮娅感觉手心被柔软的东西微微刮过,他鼻尖处吐出的热气即使被手隔档着,仍熏得她面颊发红。

  “听听自己的心声吧......”

  [唔,纳纳好久都没和芮娅见面了,真的好想她。]纳吉尼的蛇尾拍了拍公共休息室中铺着的毛绒地毯,[我在寝室里都要臭掉了——生怕被你的室友发现,下个学期我要和芮娅一起!]

  [当然可以,如果她愿意。]汤姆缓缓踱步到芮娅躺倒的沙发边,他发现芮娅·安的脸不是一般的红,即使她脱掉了外袍,刘海仍被汗浸成一缕一缕的耷拉在额头上。

  小姑娘的嘴巴不住地翕阖着,似乎在絮叨些什么,汤姆皱着眉头,看那口型,应该是他的名字?

  做的什么梦,竟然和他有关?

  [让纳纳来看看!]纳吉尼一路爬行到沙发脚,支起脑袋准备游上座位。

  [你去那边等着。]汤姆指了指炉火不远处的软垫,[我来叫醒她。]

  [不好,纳纳要和芮娅一起,让纳纳来叫醒她!]纳吉尼吐着蛇信。

  [今晚我会给你带小羊排,可能还有奶油蛋糕...]

  纳吉尼拍了拍尾巴。

  [两块奶油蛋糕。]

  [好吧。]纳吉尼张大嘴打了个哈欠,炉火暖洋洋的,这里也太适合冬眠了。

  汤姆俯下上半身,将耳朵凑到芮娅的脸畔,只听她用气声道,“哦,汤姆,你今天就别想吻我——”

  小汤姆·里德尔先生‘腾’地一下红了脸,难以置信,简直难以置信!

  芮娅·安到底在做什么梦?

  [啊——]纳吉尼又打了个哈欠,[纳纳困了,汤姆如果再不...叫醒...纳纳要睡着了。]

  即使是一条不那么正统的魔法蛇,纳吉尼依然难以抗拒本能的困顿,蛇姑娘依稀记得自己曾经也和汤姆他们一样,能在雪地里行走,庆祝圣诞节的到来......

  就在青年和自己半推半就地贴到一起的那个刹那,芮娅猛地从梦中惊醒,支起了仰倒在沙发里的上半身。

  小汤姆也没料到芮娅会醒的这么快,他根本来不及躲开,‘咚’的一声闷响,下巴就被芮娅·安的额头磕了一下。

  “你到底在干嘛?”汤姆捂着下巴,本想厉声呵斥,语气却鬼使神差地软了下来。

  芮娅的额头也被撞地生疼,她用手背按在磕碰处,却发现自己身上的温度惊人地高,嗓子也干哑得厉害。

  “我——”芮娅干咳了两声,“汤姆?”

  想到自己那越发荒诞的梦,芮娅不由得心虚起来。

  难道真是老阿姨的内心藏着什么她自己都不敢言说的癖好?芮娅一个激灵,下意识摇了摇头。

  汤姆下意识以为芮娅在恶作剧,可当他们四目相对的时候,芮娅·安表现出来的样子和刚睡醒没任何区别,两边脸颊红的像夏季余晖。

  “你怎么在公共休息室就睡着了?”

  芮娅哑着嗓子,“没注意,可能是这几天太累了。”

  最近她正迷《当代著名魔法家名录》这本书,每天都熬夜到凌晨,白天上课也不觉得困。

  但这会儿一放假,疲惫就跟约好了似的一涌而上。

  “你做梦了?”汤姆微微后撤了半步,不再与芮娅贴得那么近。

  “可能...”芮娅觉得自己的脸烧得更厉害了,“记不太清了。”

  “哼——”汤姆像往常那样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撇开了眼睛不去看她,“你的脸可真红。”

  “哦...”芮娅再次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她只觉得热,手背却试不出温度——她浑身都变烫了。

  真倒霉,放假第一天就生病。

  不过转念一想,芮娅又松了一口气,如果真是发烧了,那个梦很可能是她烧坏了脑子才臆想出来的。

  忽地,芮娅觉得额头上一凉。

  小汤姆·里德尔先生一本正经地探出了手掌,在他自己的额头上停留半晌后,又贴在了她额前。

  这种温度——毋庸置疑,芮娅·安发烧了。

  汤姆还发现,她发顶上还有些莹莹漾光的水珠——出汗根本不可能出到那里,这是融化的雪水,包括她刘海上挂着的水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