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李淳看向杨慜如, 唇角扬起一丝笑意,她终于要赢了这场战役, 为之抗争了二十余年。
杨慜如从未在李淳面前这般狼狈过,她迈步有些踉跄的走向她, “你当真打算对杨家下杀手吗?”
新仇旧恨只要她一声下令, 便可以终结, 李淳分外享受着此刻 ,即将得胜的一刻, “太后不是心知肚明吗?”唇角是难以掩饰的笑意,她的生母,她的胞兄,还有这些年她所受的那些屈辱,仿佛都得以宣泄。
“我能有今日不是太后一手教导出来的吗?”李淳环视着蓬莱殿内的一切, “太后是这般钟爱这皇宫,你是前朝皇室, 可又有何用嫁了一个根本不受重视的皇子还未有所出, 不得不抢走一个婢女的孩子。”
“是我, 让太后得偿夙愿,有生之年得以在这长安宫入住, 可惜, 我现在要夺走它了!你可知我为何不愿迎封先王为帝, 便是让你不得入宗祠!”李淳嘲讽的轻笑,这些年她压抑自己的恨, 而今她已然无需克制对着杨慜如肆意宣泄。
杨慜如跌坐在案几旁,“难道往日的情分你一点都不顾念?竟不知你是这般恨我!”她以为李淳于自己多少带着恩德的!
“我恨不得将你杨家挫骨扬灰!”李淳面部狰狞的说道,“母亲与阿兄九泉之下终于可以瞑目了!”
“你不过是自私自卑冷酷之人,居然将李淳的死推在我身上,当时可是他不顾一切下水去救你,可你呢爬上了岸冷眼看着他淹死,李沁,你这些年良心可曾安过?”杨慜如怒极反笑道。
“你休要血口喷人!明明是你害死他的!”李淳怒吼道。
杨慜如站起身,悲悯的看向李淳,“你都是这般自欺欺人吗?杨荣当年力气太小扯不动两个人,而你挣脱了他的手,任由他沉入水塘。”
不可能的,李淳怒目圆睁的看向杨慜如,她的记忆里明明不是这样!
“你若不信,去问杨荣,他可是对你忠心耿耿,”杨慜如笑道,“你是怎样的人,我可是看得透彻,这个世上在没有人比你可怖,你将所有的淡漠伪装在这张平静的外表下,李沁,你永远是那个无人疼爱只能在柴房受饿的孩子,可惜淳儿心善那般袒护你,结果你便是这样恩将仇报。”
“还有宋槿阑,”杨慜如哑然轻笑,“她何尝不是你的牺牲品,你让杨绅强暴了她,还生下一个孩子,后又悲天怜人想去弥补她,李沁啊李沁,你怎的这般卑劣!所有这一切都是你默许的,却都赖在我身上,好似这般你便没有沾染那鲜血一般,乌央沦落此地又何尝不是你的错!”
随后杨慜如又笑道,“你可别忘记了,李元和李络身上留存着杨家的血脉!”她知道李络是不可能活着的,她说这些话不过是为了刺激李淳,她那般钟爱宋槿阑,定是不能让她好过,“听着李元口口声声唤你阿爹,是何感受呢?哈哈哈哈!”
“但凡是杨家人我绝不会手软,你便看着他们一个死在你前面!”李淳咬牙切齿说道,那种恨让她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她蛰伏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今日吗?
“你对宋槿阑存了那般龌龊的心思,你真以为你是个儿郎?居然爱上了一个女人,当真是可笑、可悲、可耻!”杨慜如嘲讽道。
心思被杨慜如戳穿,李淳冷着眉眼冷笑道,“宋槿阑于我不过是一枚棋子而已,你当真以为我会爱上她?”
杨慜如目光淡漠的看向李淳,可又分外仔细,像是最后一眼,“李沁,你终会得到报应的!”
在内殿候着宋槿阑不知外面的吵闹何时结束的,她只知道她离开,太后在她身后说的话,“你现在可知道李淳是怎样的人!”
像是得了惊惧一般,她回到殿内紧紧抱住十五,她想若是李淳要伤害十五,她定会与她拼命的。
殿外的的喧哗声让宋槿阑有些呆滞,见阿嬷进来了,拉着她的手将十五交到她手上往内殿推去,几近绝望的说道,“阿嬷,你带十五走!”
“皇后?”陈阿嬷不解的看向宋槿阑,见十五被吓到,忙将其抱了起来。
今日也不知怎的,怎么都往着清宁宫跑,阿楚匆匆入了殿内,见宋槿阑拿着一柄匕首,魂都被吓出来,“皇后,您拿这是作何?”
“外面怎的如此吵闹!是李淳来了吗?”宋槿阑惊恐的问道,因为方才的拉扯她的襦裙都有些松垮,分外的凌乱。
阿楚伸手将其衣裳整理了下,“是惠贵妃带着韩王在外头,与她说了皇后今日身子不适,可她就是不走,还在外头闹起来。”心头的疑惑又加剧了几分,惠贵妃方才的状态怎么和皇后有几分相似,像是有什么灾祸来临一般。
乌央?宋槿阑迟疑了一会,她来作何?目光沉沉的看向外头,“让她进来吧!”
终于进入了清宁宫,乌央抱着一直在哭闹的李络战战兢兢的看着周遭,太后被软禁,杨家全部入狱,这私通后宫的罪名定是安在自己身上了,她知道那个人对自己的恨意,她不害怕,她虽然不喜欢李络,可终归孩子是无辜的,且这个孩子至少对那个人还有用途,皇后无子不是么?
可若是这个孩子留在自己身侧定是在劫难逃的,乌央擦掉脸上的泪痕,让自己至少不那么狼狈。
“皇后,”乌央入了殿内,整个人都平静下来了,她想若是死前可以见一面三郎便好了,那便死而无憾了。这清宁宫布置的真是温馨喜庆,不像自己宫里四处都是冷冰冰的,就连李络也喜欢这里,你看,他一入殿都不
哭了。
在秦王府的往事忽的一下子涌在脑海,宋槿阑防备的退后几步,“惠贵妃。”明明是个柔柔弱弱的女子,可没眼力的冷让她不觉生了寒意,她来此莫不是也为了杨家?
“给皇后磕头!”乌央将李络放在地上,已经一岁多的李络抬眼看着阿娘,倒是听话的跪了下来,抽噎的擦了擦眼眸。
乌央随后也跪在宋槿阑跟前,额头扣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妾身乌央跪求皇后救救李络!”
“你们竟都当我有通天的本事,惠贵妃,我且自身难保!”宋槿阑苦笑道,当去求李淳亦或是祖士言,竟然当清宁宫是神仙庙宇了,倒是忘了,李淳她可不信神,造了那么多的杀孽,如何会惧鬼神!
“这世上若有一人可以救李络的性命,定是皇后了,乌央自知性命难保,可他终究是无辜的,万望皇后看在以为人母的份上,救救这个孩子!”乌央颤声恳求道,她从没爱过这个孩子,她之希望自己死之后,李络得以苟活。
殿外的又隐隐传来喧哗声,宋槿阑头疼的看着入殿的阿楚,疲惫的问询道,“又是何人?”
“是圣人,”阿楚这回才有些慌乱,圣人此番来还率着羽林军,怎的像是来拿人的!
“留在这儿,”乌央摸了摸李络的额头,今生缘尽了,络儿,为娘亏欠于你!
见到阿娘走了,李络开始痛哭起来,一个站立不稳又狠狠摔在地上,宋槿阑见状忙将李络抱起,轻声问道,“可是摔疼了?”
“要阿娘!”李络哭着指着外头。
宋槿阑无法只得抱着李络出了内殿,她如今亦是心乱如麻,用方巾擦拭着李络脸上的泪痕,颇为无措的安抚着他。
三郎就在那里,乌央唇角扬起一丝笑意,即便她还是那般冷淡,可她的眼眸终是那般清楚的看向自己。
乌央将发髻上的簪子取下,这簪子是她方跟着三郎之时,她赠予她的,这些年她如视珍宝,小心珍藏着。
这里是清宁宫的外庭,乌央顿住了脚步,看着追出来的宋槿阑,她不该弄脏这里的,可她又不甘心呐!拿着簪子的手颤抖着,轻唤了一声三郎。
血从脖颈喷射而出,溅在周遭的羽林军的铠甲上,乌央倒在地上,缓缓合上眼眸,她这一生真的太累了!
沁儿!沁儿!
那个同被关在柴房里忍受的饥饿的小孩,掰着馒头一点一点的喂自己,她双手捧着井水回来时所剩无几润着自己干燥出血的唇角。后来才知道,这个小孩原是秦王府上的郡主,可却是那般温柔的照料着自己。
不该有那般的奢望的,自己当真不该有的!还记得那年冬日,她跌入了水塘,杨荣与“李淳”一同下去救她,可“李淳”不会水反而拖累了杨荣。站在岸上的她毫无犹豫的捡起一块石头砸向水中的“李淳”,若是没有这个“李淳”郡主是否会过得好些?
果真如此!她想,她只想那个人过得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