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雨走后, 石忞直接累瘫在椅子上,索性闭着眼边休息边想还有那些事还没处理,过了一会, 她就感感觉到有一双手在给自己揉肩, 力度适中按得比以前都好,便眼都没睁的开口夸奖道:“乙春的按摩技巧大有长进,不错啊, 左肩再往右点....力道再重一点...”。

  平常她太劳累或者久坐赶到肩膀不适的时候,都不用她提醒或者说什么, 路关初、乙春等或服侍的内官、宫侍都会眼明手快的给她按一下, 便理所当然的认为是乙春。

  在石忞自己不断提要求的指引下, 肩膀被按的很舒服, 她坐的椅子又宽大舒适, 竟不知不觉睡着了, 也没发觉她说了半天乙春都没答话。

  石忞做了个梦,梦到步千雪在来繁都的路上被人袭击, 下落不明,清影为了保护步千雪死于歹人之手, 一地的血, 她找不到步千雪, 找不到她想找的任何人,她被吓醒了。

  “母后,你怎么来了?来了多久?为何不叫醒儿臣?”一睁眼就看到文宣殿熟悉的顶端和摆设, 也看到了坐在不远处安静看书的文昱, 坐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身上多了条薄被,殿内除了她们母女再无他人。

  对石暄说不上恨,更谈不上喜欢, 毕竟她也不是受虐狂,所以打心里不认这个母亲,但对于文昱这个母后,她还是很喜欢的,因为她对原主和自己都是真心的好,也不偏心,所以这母后她也是越叫越顺口。

  文昱闻言立马放下书中的书起身走了过去,就看到刚睡醒的石忞一头薄汗,自然而然的拿出手帕边给她察汗边说道:“不过初春的天气,怎么就睡出了汗?听他们说你一回来就一直在处理政务,我担心你便过来看看”。

  精神紧绷的文昱几天没睡好,这一睡就睡到了快中午,一醒来就着急的问自己的典总管太皇太后那边的情况,得知一切如常,这才放了心,让她高兴的是忞儿回来了,而且还是黎明左右到的,能这么快就赶到肯定是一路奔波,想到忞儿从小到大都没骑过这么久的马,就心疼。

  她洗漱妥当便准备去看忞儿,结果派去打探的宫侍来报说陛下在文宣殿,俗话说知女莫若母,以她对忞儿的了解,不把政事处理妥当是不会出文宣殿的,而现在要处理的事情又那么多,便去了永寿宫看望母后。

  突然被袭击的时候文昱尚可勉强镇定,因为她知道有副统领在有内禁军在,还有宫侍在,又有一向稳重能拿主意的母后在,她真的也就慌乱了几秒,但当母后突然受伤后,她就真的慌了,强装镇定都做不到,脸色铁青,手都是抖的。

  当时形势混乱,天黑灯弱看不太清楚,喊杀声兵器碰撞声不绝于耳,说话完全靠吼,她和母后虽然都在中间,但是还隔得有点距离,她根本看不清箭是从哪里来的,要是知道、看得见,她肯定会不顾一切的把箭挡下来。

  可惜没有早知道,也没有看得见的条件,母后还是受伤了,她心乱如麻,慌了神,完全是在宫侍的扶持掩护下往前走,幸好在木兰雨他们的极力拼杀突围下,他们历经险阻总算是回到了宫中。

  回了宫中,自己熟悉的地方才让她有了些力气,慢慢镇定下来,神经却开始紧绷,立即让人去请值守的太医到永寿宫,送母后回永寿宫的路上她不停的和母后说话,生怕她睡过去,母后却像没什么大事一样不停的安慰自己,可不断流出的鲜血却让她更加担心。

  当时她估计是面如死灰的,因为她真的怕母后离开她和忞儿,更怕从小与母后更亲的忞儿知道后怪罪自己,怪自己没有保护好她的皇奶奶,至于镇压的事她却是不担心的,因为有木兰雨负责,而木兰雨是忞儿安排的。

  现在回想起来,她都还心有余悸,活了这么多年,她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真的是又惊又怕,幸好母后没有就此抛下她们!

  到永寿宫后,见母后的脸色确实比昨天好了一些,又有太医院院长言之凿凿的保证母后最迟今天晚上一定会醒后,紧绷两天的神经才彻彻底底的放松下来,瞬间神清气爽,心情比外面初春的太阳都还阳光。

  因为忞儿回来了,国家大事也就不用她这个毫无经验的人摸索着处理,母后也已无碍,唯一遗憾的是这个无碍是有期限的,而且期限并不长,但她相信天下名医众多,总会找到办法的。

  这身心一舒畅,又补了觉,就特别容易饿,她不想去打扰忞儿处理政事,便准备在永寿宫自己用午膳,传膳时随口一问才知道忞儿回来后就一直在忙,没休息过,也没传过膳,这让她想到了历史上过劳而死的皇帝,很是担心,想到母后可能一时半会醒不了,就来了文宣殿。

  到文宣殿的时候问了宫侍才知道木兰雨刚离开一会,殿内并无其他大臣,便想看看她在做什么就故意没让人通报,谁知道一进来就看到忞儿一脸疲惫在主位上斜躺着假寐,见乙春的动作,应该是要去给忞儿按摩,但因为她突然到来不得不行礼打乱了,见他们要行礼,立即摇了摇头示意不用,并用手势示意他们下去。

  她其实也不太会按,只是武宗和先帝相继去世后,她不得不多去陪陪母后,人老了就爱腰酸背痛,有些宫侍又没轻没重,她便自己上手,一来二去也掌握了一些要领。

  来的时候她是一心想督促忞儿吃饭的,结果却变成了按摩加陪等,不是她忘了目的,而是忞儿的样子看上去更需要休息,这让她有些自责,如果当初保护好母后,忞儿也就不用如此辛苦赶回来,心里有事,书也就做个样子,压根没看进去多少。

  石忞也不反抗,安安静静的让母后给她擦完汗,对这个比前世妈还温柔的母后,她实在是没什么抵抗力,没有孩子不渴望母爱,哪怕她已经二十多岁,“有点担心皇奶奶,所以睡不安稳”,怕母后担心她没敢说自己做了噩梦。

  “忞儿,母后没用,没能保护好你皇奶奶”石忞的话让文昱十分自责。

  “母后无须自责,保重身体,皇奶奶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逢凶化吉的”石忞一边安慰母亲一边在心里定下了寻访名医的打算。

  一般人或许不太了解当今太后,认为一国之母肯定是能力手段极强之人,身为她的女儿,石忞却知道自己的母亲并不是什么有心计有手段的人,和一般人认为的刚好相反。

  或许是因为出身士族又排行第二,被家里长辈、姐姐保护的太好,她母后心思偏单纯,搁在中国古代就是典型的贤妻良母,对长辈孝顺,对晚辈疼爱,对爱人忠贞,为人处世也有自己的底线原则,否则也管不了这偌大的皇宫,虽然她没少出力。

  缺点也很明显没什么主见,拿主意的事找谁也别找她母后,让她执行的话还尚可,所以管理皇宫她母后完全按照规矩来,后来她改了一些,就按她定下的来。

  在安慰母后的时候,石忞的内心是自责难过的,因为整件事责任最大的应该是她啊!可她不能说出来,还要安慰母后,安慰其他人,他们都可以在她这里求个心安理得,那她呢?她去谁那里求?她不知道!

  母女俩已经一个多月没见,仿佛有很多话说,被女儿一安慰文昱心情好了一些,对皇后候选就特别感兴趣,说的十句话有八句都不离她们,仿佛剩下的五个就一定有一个会是她女媳一样,让石忞有点哭笑不得。

  直到石忞的肚子不争气的打鼓之后,文昱才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连忙让人传膳,母女二人便一起在文宣殿用了迟到许久的午膳。

  文昱担心母后醒来后见不到她乱想,用过迟到的午膳后就离开了,临走还不忘再三盯着石忞,让她再忙也要注意休息和吃饭,身体又不是铁打的,就算是铁打的也有备磨平的一天,石忞再三保证后,她才回了永寿宫。

  母后一走,她便立即叫来乙春询问,这才知道之前给她按摩肩膀的竟然是她母后而非乙春,一时有些惆怅,身为女儿她从来没给母后按摩过肩膀,却反倒让母后给自己按,自己睡了半个时辰,也就代表母后等了她半个时辰,真是不孝。

  可惜没有多少时间给她惆怅,整个下午都有安排,石忞很忙,先是去了一趟赵府看望赵侯,好好的百岁寿辰变成了那样,老人家先是受到惊吓,后又知道太皇太后受伤,急火攻心,已经病了,她去看的时候都已经卧床不起,太医院院长都没有把握能治好,她便多赏赐了一些补药。

  顺便也去看了一下赵焕英,伤的确实挺重的,脸上都有伤,也不知道会不会破相,本来就长得一般,再破了相,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人要,勉励一番让他好好养伤后方才离开赵侯府。

  按理来说像赵焕英这样一个小官,虽然和她有点亲戚关系,但已经有点远,是不用她亲自去看的,可赵焕英还曾是她的侍读,一日侍读终身侍读,她永远都是他们的主子,来看看也没人敢说什么,何况也只是顺道。

  一出赵侯府,她又马不停蹄的去了卫辅侯府,卫启能骁勇善战一生尽忠报国,如今为保繁都而亡,她没回来下份旨意褒奖也就摆了,既然已经回来总是得去吊唁一下。

  虽然她是去吊唁,但香不用她点也不用她cha,身为君主她甚至不用像其他吊唁者那样鞠躬上香,只要双手持香由胸口下移到腰带处一次即可。

  华国百姓信奉的是道教,所以亲人去世后,家人都会请得道道长前来超度做法,择良日良时抬棺下葬,卫启能是明日一早下葬,今天下午的丧宴,因此来吊唁的人特别多。

  她也第一次见到了卫启能的伴侣,竟是个斯斯文文的男子,两人过继了一女,才十七八岁,虽年少但谈吐进退有度,显然不像卫启能,倒有点像他的伴侣,想来也是他伴侣带孩子带的多。

  吊唁完后她又说了些安慰勉励两人的话,方才起驾离开,又去了一趟北郡王府,对北郡王山麓的表现,她还是颇为赞赏的,亲自前往探望也算是对他的一种奖励,毕竟他已贵为郡王,精神上的奖励远比物质奖励效用高。

  出宫的时候还是艳阳高照,回宫的时候已是日落西山,皇帝出行,无论是探望还是吊唁都有讲究,一整套行程、礼仪下来,本来一炷香可以搞定的事,少说也得多花一炷香。

  一个下午能去三个地方还是她适当缩减的效果,否则还得分两天,她一点也不想明天再出宫,她想守着皇奶奶醒来,也想多陪陪皇奶奶。

  如果不出意外,今天晚上步千雪她们应该就会到繁都,自中午做了那个梦以后她的心就像少了点什么一样牵挂着,便私下派了几个内禁军沿途去接应,但愿一切安好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