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出去后,叶曲安见她走远了才关上自己的院门。

  这雨势不减小反而增大,豆大的雨珠砸人身上,居然会让人觉得疼。

  叶曲安又站在雨里想了什么,半晌后伸出手,在掌心凝结了个水球,哪怕雨水顺着眼帘滴落,他也不眨眼地盯着那个小水球,竟化力把大水球分解成为数个小水球。他翻手作掌,将手掌心里的水珠都拍向头顶。也不知道他这是运了几分力在掌心,那水珠与雨珠碰撞发出阵阵响声。

  阿笋小心翼翼探头:“恩人,要不还是先进屋里换套衣服。”

  叶曲安慢慢挪着自己的步子到房门前,看着自己房门前摆着的傀儡人,叶曲安一愣蹲下身去细细看。

  一滴水珠从他发梢滑落到傀儡人粗糙的脸上,他伸手抹去,感觉自己手指尖都被粗糙的木料滑得有些痛,又想到了什么,从储物袋里掏出了那个木头小肥啾。

  木头小肥啾还是那样,憨态可掬,被莫沉用墨水点出来的一双小豆眼定定得瞧着叶曲安。

  叶曲安点了点肥啾的肚子,可算是进屋了。

  等他换好衣服,又把傀儡收拾好放到自己屋里子,叶曲安准备去堂屋找个茶杯喝水,这才看到堂屋桌子上莫沉留给他的纸条。

  莫沉的字迹潇洒飘逸,但这一张纸上被他写得密密麻麻,细细交代着地里的事情,还有叶曲安修炼学习诸事,最后不知道是随手一写还是如何,提醒叶曲安多注意保重身体。

  叶曲安想,若是从前的沉哥,怕不是留下句外出办事勿念便没了。

  莫沉确实是个很好的人,这一点叶曲安一直都知道,只是这么多天下来,他也常常想这些好里会不会有些对别人的不同。叶曲安渐渐发现自己跟二叔没有区别,叶二叔想要他父亲全部的遗产,而他想要莫沉全部的关心。

  只是关心,他便已经这样了。

  若不是莫沉修无情剑道,而道心还不得改,叶曲安不知道自己还会痴心妄想到什么地步。

  他会知足的,守好现在的一切就好,叶曲安摸着木头小肥啾这么想着。

  那边莫沉还不知晓叶曲安心里的变化,来不及再多想些事情,就被直接一马车拉到了方家。

  郑毅郑源一下马车,方家的门房瞧见了连忙喊人去通声气,连忙迎上来说着些讨好的话。

  这时才见马车上又下来个人,他身材高大穿着一身玄色棉布,看着衣服料子不像是能跟这些锦衣玉食的公子哥走到一块的。但门房小心翼翼看去一眼,见对方面貌生得很是俊朗,像是察觉到他的目光,冷淡地向他看去。

  门房不知道为何,突然心生惧意低下了自己的头。

  莫沉见门房不再看着自己,也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不一会儿,方涯齐领着人就匆匆从府内走了出来,先是跟郑源郑毅打了招呼,到莫沉时,他故作迟疑:“这位是?”

  “这就是我们先前跟你说的莫道长。”郑毅便主动为方涯齐介绍。

  方涯齐又带着笑转过头来看莫沉,向着莫沉作揖:“莫道长果真是年轻有为。”

  莫沉也不下别人面子,还了这一礼后只道缪赞。

  方涯齐看着是个白面书生样,但与郑源带着书生气不同,许是他管着方家诸多事,那书生皮下像是藏着个狐狸,很是会算计些东西。

  莫沉扭头向着郑毅点了点头,郑源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主动道:“台净,直接开始办正事吧,那轿子和人都在何处。”

  “说得正是,快请。”方涯齐提到这事面上也挂不住先前的风轻云淡,连忙道。

  郑源交代了车夫何时再来方府接他们后,便同莫沉被引着进了方府。

  方府想比起郑府,庭院更加广阔,庭前院后的草木也更多些,似乎处处都能见到正含苞待放或是热烈开放着的当季花草。

  “拙荆喜欢这些花花草草,他便给安排这么些。”见莫沉的目光留在那些花草上,方涯齐主动介绍。

  莫沉应声颔首,也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只是心下突然想到叶曲安。相处这些日子,他似乎都不甚知道叶曲安喜欢什么。

  他知道叶曲安喜欢吃肉,但别的,叶曲安也吃的很想。他知道叶曲安喜欢读那些医书,但他又觉得这似乎不像是闲时趣好。他知道叶曲安喜欢跟那些个牲畜讲话,但这也可能是他太沉闷。

  其实莫沉自己除了剑都没什么称得上爱好的了,但他却觉得叶曲安应当是有个爱好的。

  绕过前庭,穿过廊道,莫沉也不再去分注意看别的,只是在看到方府后院与前庭之间的小观赏湖与湖中还游着成群的锦鲤时,他的目光停留了片刻。

  “这是从前建府的时候我们两家一起商量着建的。”郑源见了,也凑到莫沉身旁低声说,他对郑府里那观赏湖也还是有感触。毕竟任谁在那知道自己一家都被鬼控制了,也难平静吧。

  莫沉颔首也不多做评价,只是说了声:“建得挺好,就是湖里都不大干净。”

  不干净吗?郑府那时候自顾不暇,更别说打理这么大个池子,池子都飘着些烂叶子,不干净倒是真的。郑源扭头又看这方家的观赏湖,水面干净,还漂着些浮萍与刚长出来的睡莲叶子,岸边杨柳垂进湖里那叶子也被冲洗得很是干净。

  这不挺干净?

  来不及多想,方涯齐领着几人转过一处,停在一处小偏院前。这里郑源郑毅二人也未成来过,两人平日里顶多是在前院拜访,有时会去方世叔书房里聊聊。再往前数,那都得是他们很小的时候跟着自己母亲来后院玩耍了。

  方涯齐示意身旁的人把院门打开,他们几个便进了这院子。

  细细来看,也不知道是荒了多久的院子。方涯齐也是怕人跑了,都给锁在里面,每日除了送些饭食也不让人出去。

  “这里也有些个动过心思偷溜出去的。”方涯齐冷笑一声。

  院子里的人早知道他们要来,都在院里站得整齐为自己喊冤。

  郑毅细细看去,这些人也只是面容憔悴了些。

  “这轿子也是我让人早早给带来这的,劳烦莫道长查看一番。”方涯齐遥指着院中枯树下的那顶轿子,还带着些和煦的笑意。

  莫沉扫了一眼便知道,这院子里被关着的都是些身上没有普通人,是没有那个能力就把郑易给偷偷弄走的。

  他便向着轿子走去,身边郑家两兄弟紧紧跟着,也想瞧出些什么。

  他掀开轿子前的帘子,这轿子就是普通的木轿子,应当也是被方涯齐派人来收拾森*晚*整*理过的,轿子里面也没什么装饰,朴素得有些过头。

  只要有人在在轿子中动过手脚,就定会留下痕迹。

  如果用了灵气,那也定会余留一些。

  莫沉细细寻找果真在轿顶找到了些灵气,这也像是阵法波动过后余留下的灵气,但是轿子里被收拾干净后他也判断不出来是有布过什么阵。

  “这里的东西都收拾去哪了?”莫沉转头问向方涯齐,若是没有他的授意,底下人应当也是不敢动这东西。

  “当时查看这轿子,把东西都取出来了,结果手下人不留心,给弄脏了便送去洗了。”方涯齐解释,见莫沉面色沉重也收住了脸上的笑意,半皱着眉问,“可是误了事?”

  “影响不大。”莫沉只是如此说着,他也是想先判断到底有没有修士插手,现在看来确实是有。

  但这一事,细细说来也蹊跷,这郑易临时起意要回娘家,除去这方家的人和一直盯着方家的人,旁的人定是不能轻易下手的。

  这些郑毅也能想得明白,许是莫沉就在身侧,他便直接开口问:“近日方府可有新招些下人?”

  若是这外面的人混在方府,也说得通有在这轿子上布阵的机会,更别说还能准确知道郑易出门的时间。

  “怎么,郑大县尉还要过问我这民府事宜?”方涯齐听了,微微眯了眯眼,似乎是对这问题不满开着玩笑问道。

  郑毅不言,挑眉看他。

  方涯齐也知道他一向是又倔又硬的性子,只好自己服个软:“府内下人是没有近日才招进来的,哪怕这院子里的人也都是招了有段日子了。”

  这下事情不大好办了。

  “近一两个月内,有招过吗?”莫沉缩小范围,这一段时间正好郑府出事,也兴许是那香山庙的人本意是盯上这郑家一家包括外嫁出去的人。

  这点琐事方涯齐也自然记不得,就找了个人把管家喊来。

  除去府中潜进来了别的人,也兴许这轿子本身也有问题,正好这些一并都能问问管家。

  等待时间里,莫沉又细细把这小偏院子瞧上了一番。这院子与其他院子隔得相当远,而这院子边上枯了不知道到多久也没人处理的枯树,也给这院子增加了些萧索,院子的地上冒出来了些草却看着没有生气。

  就好像这院子把春色锁在了外面。

  没一会儿,管家就被带到院子里来了,他向着方涯齐行礼后问道:“主子可是有事吩咐?”

  “我问你,前两个月府中可有人进来?”方涯齐便直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