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都没变……吗……
赵老师一宣布可以休息，沈言就立刻躲到了一边去，拿起自己的水猛喝，其实也是借此避开李重轲远一点的意思，毕竟两个人在刚刚的练习中，距离简直可以说拉得不能再近了。
而李重轲却像没事人一样，自然地走到一边，和伴舞和编舞老师们一起聊起天，顺便讨论起编舞的细节了。
沈言恨恨地在喝水的间隙偷眼看他，实在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能如此淡定，就像刚刚的练习真的没有给他造成任何影响一样。
这个人，他真的都不会尴尬的吗……
沈言自觉理解不了，不过李重轲从前世开始就是这样，倒也没什么奇怪的。
不同的只是……只是……
沈言忍不住又借着喝水偷看了李重轲一眼，他靠在把杆上，和舞者们一起自然地说笑，说着说着，还比划了几下舞步，似乎是在和舞者们确认怎样调整已有的编排，能够呈现出更好的效果。
……只是，他对自己说了那些……那些……
不知道可不可以近似为表白的话。
……那些话，真的对他，就没有造成过任何影响吗？
难道真的只有他一个人，会在这个过程中受到影响吗？
这也未免太过不公，也更让人觉得，他当时的那些话，到底是不是真的。
亦或是和前世的无数次一样，不过是随口说出，并不在意的话。
想到这里，沈言不由得觉得心里涌上了一层浅浅的灰色，盖在眼前，仿佛遮蔽了视线。灰色的雾气缠绕着，让他的呼吸都粘稠了一些。
……终究还是，只是一个不走心的玩笑吗……
似乎该责怪的并不是李重轲，而只是事到如今，竟然还会把这一切当真的自己。
身体从高楼之上坠地的巨痛似乎又涌上了大脑，虽然实际上，沈言并不知道当时自己到底有没有真的感受到这份巨痛，还是并没有来得及体会这一切，就已经灵魂离体，飘去了不知道什么地方。
最终漂流到了这个他直到如今都不能完全确定是否真的存在的世界里。
真的有什么东西在这个过程中改变了吗？又或者，并不该有什么发生了改变。
“喝这个吧。”一瓶水从身后被递过来，正在出神的沈言下意识地接过来，然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李重轲，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他后面。
“你……”沈言愣愣地张口，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李重轲，什么时候过来的？
“练习之后，还是要喝点运动饮料，这款的味道还不错，你试试。”
“……哦。”沈言仍然是懵懵地，拧开瓶口，喝了一口，柠檬味，很清爽，很符合他的喜好，忍不住又多喝了一口。
他这个模样实在是很乖，让李重轲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这一幕真的许久不曾出现在弈心的练习室里，连舞者们都开始在一边偷偷议论了起来。
这两个人终于和好了吗？
谢天谢地，就他们之前那个话都不想跟对方说的样子，要在一起跳CP舞也确实太难为人了。
终于不用承受那种低气压了，真的是他俩闹别扭，折磨的全是我们这些路人。
沈言也是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竟然又被摸头了。
他也不知是该生气，还是该说怀念，只知道下意识地还是让远了一些。
“你……”你真的要这样当作没事一样相处吗？
甚至是连这段时间的冷战，都像是被他拉了进度条，又或者是直接画了个圈，直接把那一段时间抽了出去，点击了删除键。
他要真的当作一切都没有发生吗？
他真的，可以这么做到吗？
沈言实在是不明白，明明在之前声嘶力竭般地说着自己的情感不是机器，可以随开随关的也是他啊。
但他的一切表现，给人的感觉却又是完全相反的。
不得不说，重新活一次之后，他真的时常发现自己或许并不懂真正的李重轲了。
“嘘——”李重轲将食指竖在嘴前，做出噤声的姿势，“大家可都还在，现在练习重要。”
言下之意就是你有什么想问的，现在不是时候。
“我说过的，什么都不会变，是真的。”你只要接受我单方面对你好就可以了，而你什么都不用再做。
赵老师在场中拍拍手，“来了，继续练习了。”
“走吧，继续练习了，好好集中精神，相信我就行。”李重轲说完，率先走到了练习室中央。
什么都没变……吗……
但李重轲，真的，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变，就可以了吗？
沈言放下李重轲递给他的饮料，也走到练习室中央，和李重轲并肩而立。
他把手搭在李重轲的肩膀上，转身背对被放在前方当作舞台正中标记的水瓶的方向，等待音乐的响起。
“这次我们完整地合一次，拍下来看看效果再做细节的调整。”赵老师架设好了摄像机，退出了镜头的范围，“大家都加油了！”
“哦！”“没问题！”伴舞们也纷纷应承。
“沈言，你可以的，其余的，你相信我就好。”李重轲在这样贴近的距离下，在沈言的耳边轻声说着。
音乐响起，并没有给沈言更多的思考该如何反应的时间。
什么都没变……吗……
这段CP舞练习这么久以来，沈言终于再次有勇气，在应该的时候，直视李重轲的眼睛。
击掌、换位，转身……
在伴舞们的配合下，两人第一次完整地跳完这一曲，也第一次没有再回避彼此应当有的贴近。
一切都是那么得默契，宛如天成。
他们本就是从练习生开始的搭档，CP舞更不是第一次配合，彼此本该一个眼神，便能知道对方的下一步行动。
但因为之前的冷战，他们也一直在回避与彼此靠近的机会，也因此直到此时，才第一次完整地呈现出了这一支舞该有的样子。
沈言虽然在舞蹈上远不能与李重轲相比，但曾经付出过那么多只为能留在A班的人，本也不该是之前那种踉踉跄跄的样子。
他也有他的骄傲在，他本也不该允许自己向自己妥协。
这才对得起自己在练习室里付出过的日日夜夜。他也是有他的原则在的，不能一直因为自己的个人原因，而影响到舞台。
转身，两人面对面，在一个微妙而暧昧的角度上，定点。
赵老师的掌声响起来，“好，非常不错！”
掌声预示着定点的结束，大家也立时放松了下来，不再保持住结束的姿势。
“沈言，不错啊，状态终于回来了。”赵老师的话在沈言听来颇有些意味深长。
“是啊，终于不梦游了啊沈言！”伴舞们也拍着沈言的肩膀说着，这么多天来沈言不在状态，他们也跟着加练了很多，如今沈言和李重轲似乎终于不再冷战，状态也回来了，对于伴舞来说当然也是一个好消息。
“不好意思，之前，耽误大家时间了。”沈言当然也对此十分抱歉，此时跟伴舞们鞠躬道歉。
“没事，大家都是兄弟嘛，沈言你之后好好跳，我们可还要靠这首CP舞出圈呢！”李重轲此时也笑着推了沈言的肩膀一把。
冰冷了很多天的练习室里的气氛似乎终于重新热烈起来，沈言不得不说，在这一刻，他是感谢李重轲几乎不着痕迹地帮他解了这个围的。
一个念头突然袭上脑海：曾经李重轲，也是这样一直不着痕迹地在帮他吗？
好像自己从没有注意过这些。
前世的“轲言”CP粉一直说他们是“父女”CP，因为都说感觉“李重轲会把沈言宠到骨子里”，但对于前世的沈言来说，他一直认为那是李重轲为自己打造的镜头前的人设。
毕竟李重轲也的确从轲言CP中收获良多，苏A、宠妻的人设深入人心。
而在CP中一直处于“被照顾”地位的沈言，可能反而并没有在这对CP中获得更能吸引所谓“女友粉”的人设。
至于他之后作为唱作歌手单飞，则又是另外的一回事了。
但，在他以卖CP、卖人设一概而过的镜头之下，李重轲也是一直这样，一直在照顾着他吗？
而他理所当然地享受了这些“好”，并把这一切全都归于卖腐的需要。
难道在他和李重轲的关系之中，他也是没有心的存在吗？
不，不会的，沈言摇头，赶走自己越发走向离谱的思绪。
……李重轲身边的男女从未断过，这才是他所能真切看到的事。
其他的一切，都不过是无据的猜测罢了。
李重轲和赵老师以及舞者们一起研究着刚刚录下来的视频，反复拉动着进度条，商议着为了更好的舞台效果还有哪些细节需要调整。
他们似乎逐渐达成了一致，频频地点着头。
须臾之后，李重轲和赵老师一起向坐在一边休息的沈言走过来。
沈言不得不承认，在李重轲走过来的这个过程中，他下意识地提起了心。
李重轲身形修长而有浅薄的肌肉美感，逆着光走过来，是非常好看的画面。
沈言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噗咚——噗咚——他不得不承认他有些紧张，掌心出了些薄汗。
他坐着看着李重轲在他面前微微弯下腰来，似乎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沈言，我们和赵老师商量了一下，觉得之前可能是考虑你，嗯，腿伤刚好没多久，大概跳舞有些不在状态，所以修改了这段舞的难度和细节。”
“现在你状态好起来的话，我们按照原版的编排推进，你觉得你能做到吗？”
沈言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说些什么，他感到有些口干舌燥。
如果按照没修改之前，编舞老师们演示过的版本，他和李重轲的身体接触，在现在的基础上，还是要大大增加的。
就算是在眼下和李重轲名义上“和好”了的情况下……
他，真的可以做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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