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晚宴真是让人胆战心惊。

  在九州都是站在顶端的大佬徐棠坐在上座冷着脸, 而下座就是她的“单恋”对象夫妻。

  郑修逸正笑着和敬苍喝酒,突然余光瞥到徐棠眉头一皱, 不由得目光就往她那里去了。直到身边的声音重复了两遍才回过神, 转头对上秦玉婉温柔的面孔,一时间竟然有些恍惚。

  “修逸,怎么了?总是这么魂不守舍的?”

  郑修逸放下酒杯:“没什么,你这一路劳累,待会儿散宴我就陪你去休息吧。”

  秦玉婉暗道郑修逸心里还是只有自己,眉宇间多了几分笑意:“好。”

  徐棠环顾了一周, 发现遥岁那个丫头竟然不在, 问身边的顾安, “你可看到你师妹了?”

  顾安茫然地摇了摇头:“未曾看到。”他也是才发现遥岁没到, 心里纳闷遥岁向来守规矩, 今天没来可是因为郑修逸夫妇?而且师傅的脸色似乎也没有好过。

  徐棠掐指一算,蹙起眉头,整个人脸色都阴沉的可以滴出水来了。

  秦玉婉才在倒茶,突然感觉到一阵难以承受的威压铺天盖地的释放开来, 面前的酒杯都碎了。她体内气血翻涌, 被郑修逸拉住手腕结了灵气罩抵挡才缓了过来。

  在座的都是颇有修为的人,可是也有几个没来得及运气抵挡直接吐血了。

  始作俑者从位置上坐了起来, 冷冷地扫视了一圈坐席上的人,薄唇一抿,“我好心好意招待你们,没想到竟然有人如此大胆敢对我的徒弟动手, 今儿遥岁要是没出事便罢了,若是少了半根毫毛,我叫你们来得了回不去!”

  徐棠说完就消失在了宴席上。

  秦玉婉眼前发黑,鼻子一酸眼泪都要下来了,抓着郑修逸的衣袖,“渡仙宗如此欺辱人,眼里简直不把九河宗放在眼里,当众羞辱我们,这气怎么能够咽下去!”

  郑修逸皱起眉头:“赵师妹,你先照拂着玉婉,我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他错愕之余也惊叹徐棠的修为竟然已经高到了几乎难有人企及的地步。

  渡仙宗东边错综的高山已经被暮色包裹住了,嵌入天际的黑暗洒了粒粒闪烁微光的星子。宽阔平坦的水面上泛着幽蓝色凌凌冷光,蜿蜒的河上水声夹杂着山风而过。

  水面上身形闪过的两个人打的难舍难分。

  “砰——”一声,水翻涌而起,一道道水柱旋转着宛若出水游龙。

  刀剑相碰的清亮声音格外清晰。

  宋雪音跟着徐棠赶过来,看到这等场面也忍不住止步,心里忍不住骂骂咧咧,“这才多少时日,这遥岁竟然就妄图能够和九河宗的人一战了,而且还在人家擅长的水源之上。还真是不惹事不罢休!”

  郑修逸落地看到这法术就知道是九河宗的精英弟子。

  徐棠冷漠地站在河边上,等着这场闹剧结束,看郑修逸要上前,扫了他一眼,“小辈相斗,何须你我插手?”

  “师姐,现在还不是仙门大比,私下相斗难免伤了两宗和气……”宋雪音忍住心底的愤慨好言好语地开口,而且徐棠先前已经撂下了狠话,难不成她还真觉得自己徒弟能够全身而退不成?

  徐棠只是看着那边的接天水柱,衣摆被从水面上震荡开来的余波拂起,精致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突然,她身子一动,整个人就已经往水面上而去了。

  顷刻间所有水柱颓然散去了威力,如瓢泼大雨一般砸落下,一道人影飞了出来,堪堪被徐棠接住了,月华一般的法罩将两人护在里边,除了遥岁一身狼狈之外,徐棠几乎是连头发丝儿都没有湿。

  遥岁在徐棠怀里,眼巴巴地看着头顶上的人,“师傅,我好像惹事了。”

  “有事我担着。”徐棠回答。

  遥岁原本还很不好意思,忍不住笑了笑。九河宗的人故意在她面前诋毁她师傅,她不知道为何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反驳了几句之后,对方一动手直接毫不客气的就还回去了。

  徐棠心里却在想着,遥岁身体里的魔种似乎很不受控制,若不是随身看着,只怕哪天堕入魔道就麻烦了。

  遥岁忍不住在她胸口蹭了蹭,闭上了眼睛,听着她遒劲有力的心跳,觉得好安心。

  徐棠身子一僵,看了一眼似乎要睡着了的小孩儿,心底劝自己,只是个孩子罢了,对师傅有点依赖感也是正常的。

  郑修逸也去接了自己宗门的弟子,比起遥岁来说,几乎是半条命都没有了。郑修逸也不知道她是遭遇了什么,被逼到使出了看家功夫,还是被打成了这样。

  宋雪音本来想说什么,可是被徐棠扫了一眼就懒得再去触霉头了——又要去收拾残局。

  至此,遥岁也算是有了光荣事迹。

  不过青云峰哪个不是有点儿能够让人戳的黑点?在一众师兄们看来,这不是什么值得批评的事情,只不过是成长的必然过程而已。

  一峰上下护短之极。

  秦玉婉在住处等着,等到郑修逸带弟子回来,又气又委屈:“怎么会弄成这样?伤成这幅样子没有一年半载根本养不好,连仙门大比都参加不了了。”

  赵汐是九河宗长老,看到门人这样叹了口气:“掌门,这等事总不能再忍了吧?若不联合其余宗门一起讨个公道,恐怕这渡仙宗还真以为是一家独大了。”

  秦玉婉吸了吸鼻子,颤抖着开口:“徐棠纵容弟子伤人,还倒打一耙,无论如何都要让她负责!”

  郑修逸垂眸,把受伤弟子安置好才开口:“谨儿平日里就跋扈,在人家地方也不知道收敛轻易动手,这里边说不定还有别的隐情,我们还是等查明真相再说吧。”

  秦玉婉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拉着郑修逸质问:“你是一门之主,我们来渡仙是来做客不是来受气的,弟子被弄成这样,你难道不该去为弟子讨个公道?”她忍不住讥讽,“事到如今,你还为渡仙宗的人说话,便是如此瞧不起自己人吗?!”

  她突然觉得一个真相浮现出来,死死地盯着郑修逸,“你是不是因为对徐棠余情未了!”

  赵汐听她这话都说出来了,吓得赶紧拉了一下她的胳膊,让她没有继续说下去。

  郑修逸心头像是被戳了一下,吐了口气,“你先冷静一下,我去找敬苍掌门详谈,这毕竟关乎两个宗门,意气用事不过是自找苦头。”

  他说完之后也没有再看秦玉婉的脸色,转身就走。

  等人走了之后秦玉婉才忍不住拉着赵汐哭诉,“当年若不是看他为人正义,父亲怎么会把九河宗交给他?如今看来他竟敢为了外人连宗门的面子都不要了……”

  九河宗这边闹得沸沸腾腾,不止是秦玉婉和赵汐对此颇有微词,下边年轻气盛的弟子们看同行被人打成这样,一个个也都是气的睡不着。

  青云峰的气氛就和谐多了。

  徐棠为了方便照顾遥岁,直接带着人去了自己的住处,在竹子精震惊的目光之中抱着熟睡的遥岁走进了后殿,穿过帷幕到了大床边把人放在了床上,又妥帖的把被子盖好。

  “峰主,遥岁姑娘这是怎么了?”竹子精来服侍,忍不住问。

  “她和人比试,体内灵气耗尽,如今陷入沉睡之中,无什大碍,只要好好休息便可。”徐棠解释,把床边的垂帘放下,遮挡住了里边的情形。指了指香炉,“把凝神香点了。”

  “是。”竹子精赶忙去焚香。

  徐棠出了后殿,对竹子精道:“这会儿掌门估计要找我过去,你把我那极品炼元丹药捻碎了,兑水给她服下,切忌,半枚便可,吃多了可是会出事的。”

  竹子精忙不迭点头:“好嘞。”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徐棠就被叫走了,竹子精摸了摸所剩无几的头发,转头看了一眼后殿。这青云峰的弟子哪个没有打斗被揍的半死的,遥岁这还只是过劳而已,竟然有幸让徐棠带回正殿亲自照顾。

  徐棠对遥岁果然是不一样。

  竹子精去把药弄好,随即去叫醒了遥岁,“遥岁姑娘,你先起来喝了药再继续休息吧。”

  遥岁听到有人叫自己,缓缓睁开眼睛,看到竹子精在自己床边,一愣清醒了大半,“你怎么在我房间里?”抱着被子说完之后就发现……这里不是自己的住处啊?

  竹子精仿佛是看透了她的心事,解释道:“这是峰主的房间。”

  遥岁点了点头接过药喝了下去,感觉一股浑厚的灵力充斥着身体,凉凉的感觉很是不错。

  “哎,我说……你和峰主到底是设么关系啊?”竹子精拿着空碗不急着走。

  遥岁脸一红:“自,自然是师徒关系,你胡说什么呢?”

  “我可什么都没说啊,你这么大反应做什么?”竹子精一副看破不说破的表情,啧啧笑道:“没想到我们峰主孤寂了那么些年,竟然突然有了心仪的人,真是让老朽欣慰不已啊。”

  “师傅对我的是对徒弟的关怀,你不要信口胡诌。”遥岁抿了抿唇,义正言辞地反驳。

  “你这就没意思了吧,好歹也是这么大的人了,你难道看不出峰主对你的情谊不同旁人?”竹子精忍不住点拨她:“老朽跟了峰主那么多年,可从未见过她对谁如对你一般上心。”他优哉游哉地走了两步,“我和你说啊,咱们峰主就是口是心非,她虽然没什么感情经历,可是却是九州一顶一好的女子。”

  “你要是也喜欢她,就得主动些,不然等峰主飞升了就为时晚矣!”

  遥岁不禁陷入沉思:“她不可能喜欢我。”

  “她只是没有意识到对你的喜欢。”竹子精年轻的时候可是妖精里的一枝花,十分受欢迎呢,就连另外山头的母妖怪都来表白,自问在感情上可是个顾问级别的。

  竹子精走了之后,遥岁还是抱着被子傻傻地坐在床上。

  明明清醒的意识到自己不该放任心里的遐想,可是心底却有另外一个声音在引诱自己——喜欢她就应该去争取,若是不能得到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遥岁下了床,走到桌边恍恍惚惚喝了一大杯水,甜甜的,嘴里的苦味渐渐消退,她有些累地趴在桌子上,一遍又一遍提醒自己,“不可以,绝对不可以胡思乱想。”

  “实在是大逆不道……”

  可是越是这么提醒自己意识越是模糊,她摇了摇头觉得思维有些麻木,视野里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耳边的声音由远及近,她忍不住抬起手揉了揉眼睛,大着舌头呢喃,“师傅……”

  徐棠看了眼桌子上杯子里空了的沉酿,不禁扶额,完了,这丫头怎么把酒当成水喝了……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看到小丫头直接扑了过来,徐棠下意识搂住了她的腰,由于身高差距,只能够挂在自己脖子上,浑身热乎乎的,带着酒味和药味儿。

  “师傅……我好喜欢你呀。”遥岁吃吃的笑,脸颊红扑扑的。原本就精致漂亮的脸宛若一个熟透了的桃子,娇嫩欲滴。

  徐棠没想到她会突然说这样的话,糊弄道:“嗯啊,我知道了。”

  “师傅。”遥岁点起脚尖想要去亲她,可是却只亲到了脖子,有些委屈地揽住徐棠的肩膀,眼圈一红。

  吓得徐棠赶紧弯腰,行吧行吧,“你喝大了你是祖宗。”

  可是她才弯腰,自己唇上就一凉,脑子里嗡的一声想要躲开,可是软软的唇已经实实在在地吻了上来。她心里咯噔,自己这是在乘人之危,拒绝之际遥岁却不易不闹的,呜呜的表达自己的不满,就像是什么小动物一样。

  徐棠扯开八爪鱼一样的小丫头,把人打横抱起往床上走,“老子一世清白毁在你身上了!”

  遥岁哼哼唧唧要去抓徐棠的胳膊,可是整个人直接被裹在被子里,宛若一个蝉蛹一般。

  徐棠利索的跟个翻脸不认人的渣女一样,往床边一坐,陷入沉思。她怎么可以对自己徒弟下手。

  不知道什么事时候遥岁终于闹腾累了,睡着了,纯良可爱的表情和方才闹事的人完全不一样。徐棠看着喉咙有些干,撇开了视线去给自己倒了杯已经冷了的茶咕噜咕噜喝下去冷却心底的欲望。

  “可是自己养大的白菜,又这么蠢,如果给别人拱了,不是很气人吗?”徐棠自问是个狭隘的人,这么一想越来越无法接受。

  遥岁不知道徐棠这个别扭精竟然一晚上没睡觉,醒来的时候只觉得热的慌,才发现自己被包裹在被子里,咦了一声从床上下来。赤脚踩在地上,外边的朝阳透过大窗户洒落进来,风吹拂起层层垂幕,几乎是梦里一样。

  徐棠在侧殿看书,把一切罪责都归咎于魔种,盘腿坐在蒲团上看着书上少的可怜的记载,摸着下巴思索,“入魔之人会越来越偏执叛逆,若是有不顺心的事情,只会加速入魔的速度。调理心情只是治标不治本,诸位为此烦忧可修真界也无一可解此难题的方法,以下附注九州处理入魔弟子的案例……”

  徐棠以为终于有点有用的东西了,结果那些案例无以另外全部都是,杀了入魔之人,要么就是被杀了,如今还存活的都已经去了魔界,为正道不齿的同时也没了后续的记载。

  “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徐棠把这么书丢开,现在的修真者都研究满脑子修行,也不在意其他种族的发展,搞得跟坐井观天似的,前仆后继的只为了一个飞升。

  她余光扫到了门口的影子,歪着头眯了眯眼睛:“进来。”

  遥岁踌躇地走了进来,看着徐棠似乎心情不太好,“昨晚……昨晚……”

  徐棠一挑眉,好遐以待地看着她,“嗯?”

  “昨晚抢了师傅的床,不好意思。”遥岁说完之后就匆匆低下了头,“原本是打算醒来之后就回去的,可是不知道怎么睡着了。”

  徐棠站了起来,双手环胸一步一步走近遥岁。

  而小丫头也下意识往后退,没几步后背就靠在了墙上,刚要往边上走,一只手就已经撑在了自己的脸颊边。下意识抬头对上徐棠似笑非笑的眼神,心头发虚。

  “师傅?”

  她的声音幽幽的,不急不缓地说出来,“你昨晚错喝了我的沉酿。”

  遥岁恍然难怪自己这么快就睡着了,还什么都不记得了,抿了抿唇:“我当时喝了药,舌头都是麻的,没有区分清楚水和酒……如果有什么唐突……”

  徐棠先她一步开口:“你昨晚搂着为师,说你喜欢我。”

  遥岁脑子突然一片空白,耳根升腾起一股热意,她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闭上眼睛心一横,直接跪了下来,“师傅对不起,徒儿该死!”

  徐棠看她这个样子,也没有继续逗她的兴趣,跟着她蹲了下来,看着面前如临大敌的小姑娘,语气淡淡的,“我只是好奇你是真的喜欢为师,还是喝多了说的胡话,你没必要吓成这样。”

  遥岁张了张嘴,如鲠在喉,“是,是……”她一瞬间仿佛颓然失去所有锐气一样,垂下头:“是胡话。”

  徐棠忍不住冷笑了一声,捏住她的下巴,完全不顾及她的感受,“好你个遥岁,我把你当大绵羊养,你轻薄了我还想不负责?”

  轻薄?

  遥岁蒙了。

  徐棠看着她无辜的样子,一股自己欺压小绵羊的感觉油然而生,直接把跪在地上的小丫头摁在墙壁上吻了过去,察觉到她的抗拒,惩罚般的在她唇上咬了一下,血腥味儿在彼此嘴里弥漫开来。

  徐棠站了起来,背对着遥岁:“两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