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空雨给的地址是医院旁边的一家咖啡馆,他可不想用什么脆弱、可怜去博取什么廉价的同情,既然选择离开,体体面面的总归还是美好的。

  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在镜子里看着自己,只是撞了一下脑袋,不算严重,只不过看上去没什么气色罢了。

  他勉强的笑了笑,那双灼灼其华的桃花眼仿佛没了灵魂一般,怎么笑都恹恹的,如同枯萎的桃花,眸子里早没了最初灵动的光波,上扬的眼尾就像打卷了的花瓣边沿,脆弱的不堪一击。

  林空雨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8月16,竟然快两个月没见对方了,林空雨突然讨厌自己的好记性,还真是讽刺,该记住的记不住,该忘掉的不想忘。

  明天,8月17日,他们的结婚纪念日,也是初见。

  现在中午,人大多在午休,岑寂的走廊只有寥寥几人,自己又住的是高级病房,除了环境好点,人少点,也没什么特殊气味之外,还算适应。只是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高级病房,这些他也没想过,难的来一趟医院,好点就好点吧。出了电梯,大厅内人群翻涌,躺了半个月,突然走到人群中,还真有点不知所措。他对医院最多的记忆就是陪爷爷奶奶住院的那段时间,那段记忆太悲伤,他实在不愿回忆。是啊,一个人在不怎么像病房的病房里住久了,竟忘了自己是在医院了,所以他快速的走出了大厅。

  外面特别热,火辣辣的光炙烤着一切,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烤熟了的味道,好多叶子都打卷了,只有蝉鸣在不知疲倦的叫个不停。

  林空雨见夕晚第一面也是在夏天,就像现在这样,那时的夏天带着微风的香甜,而此刻就像处于白茫茫的北冰洋,日光是披着冰雪的利刃,再怎么照也照不热,只会让记忆更加残忍的刺向他,可真是天差地别啊。

  始于盛夏,埋于盛夏。

  从某种角度来看,也算是一种圆满。

  到了咖啡厅,他有些费力的推开玻璃门,抬头一眼就看到了那位西装革履的男人。也不过23岁,怎么就看起来那么稳妥成熟呢,可惜,不属于自己,再怎么看,都不是。

  林空雨收回视线,漫不经心的走过去。夕晚不知何时走到了他的旁边,为他拉开椅子。这人总是这样,做一些让人误会的举措,可林空雨知道,这只不过是他的绅士风度罢了。

  这让林空雨很不爽,可他也没没资格反驳。

  所以,他干脆利落的转了个弯,像擦肩而过的陌生人,坐了旁边的椅子。

  看他坐下,夕晚也坐到了他的对面,把旁边一杯温热的牛奶放到他面前。

  林空雨瞥了一眼那杯白色的牛奶,突然一阵恶心,那晚的记忆开始在他脑海里喧宾夺主。

  两个月前。

  6月11日那天是他们重逢纪念日,那天林空雨打算和夕晚一起去外面吃个饭,所以直接去了他的公司找他。平时林空雨也不怎么来公司,来了也不会进去,就坐在车里等,虽然夕晚没有说什么,但他猜想,应该是不喜欢自己来公司找他的。好巧不巧,他上去了,本来他只是着急想放水,鬼使神差的他去了夕晚办公的楼层。他猜想这会儿人差不多都走了,果不其然,他放完水刷卡直达23楼,诺大的办公区域,只有寥寥几人还在加班,林空雨步子很轻,谁都没注意到他,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夕晚办公室前,透过虚掩的玻璃门,他停下了脚步,一个男人在办公椅前俯着身子,听不到声音,俩人很暧昧的靠在一起,那个男人低着头,像在亲他。

  林空雨在心里给了自己一重拳,初见、重逢有什么好纪念的,一直以来这些日子都只有他自己在乎而已。

  真是可笑至极!

  林空雨悄无声息的离开了,不管对方在干什么,林空雨都不会干什么损人利己的事,他不会吵,也不会闹,本来就是自己腆着脸送上去的,到头来有什么立场谴责对方呢。

  所以,他离开了那栋别墅,把自己困了两年的地方,只因为那里有个让自己动心,却又让自己伤心的男人。

  那一别就是两个月啊。

  这两个月里,他一个人待在冰凉空旷的病房里,都快发霉了也没一个人来看他。他是一个要强的人,不喜欢麻烦别人,有什么事都自己扛,就算朋友问他也不会说什么,自己现在这副样子,还真不好意思见人。

  如果说撞见夕晚和别人那暧昧的一幕让林空雨如坠冰窟,那么这两个月夕晚的不闻不问便彻底把他打入了冰窟的最深处,心凉的透透的。

  这样也好,心静了,脑子就清醒了。

  “资料。”林空雨没有感情的看着夕晚,嗓音冷冷的,就像另一个夕晚。

  他的目光停留在夕晚身上,这个男人还是那么好看,皮肤白的发光,嵌着一双带着欧式大双眼皮的柳叶眼,深邃又妩媚,可他总是这样冷冰冰的看着自己,而他也在两年的时间里终于把他看透,他就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渣男罢了。

  那也只能怪自己眼瞎啊,现在云开散雾,挺好。

  “什么资料?”

  林空雨对他装傻充愣的技术可谓是叹服,床上驾轻就熟,提上裤子就装的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刚开始对他这副模样真是爱的死去活来,现在他已经懒得搭理,只是冷冷回道,“离婚协议书。”

  “我不同意。”

  林空雨靠向椅背,眼神狐疑的看他又要作什么妖,语气带着点揶揄和不屑,“夕总,您放心,我怎么来的,我就怎么走,不会要你一分钱,您要实在不放心……”

  夕晚打断他,“空雨,我不是那个意思。”

  夕晚极少叫林空雨的名字,这让林空雨此刻有点晃神,他的声音浑厚清冽又富有磁性,有一种特有的穿透力,林空雨特别喜欢,觉得他很适合说情话,可是他几乎没说过,即使说了,林空雨也觉得是自己自作多情。林空雨直直的看向他,夕晚紧皱的眉头一下就攥住了他的心。他垂眸平复了一下情绪,始终不想弄得不欢而散,所以他敷衍的问了句,“那你是什么意思?”

  “不离。”

  林空雨听到他的回答,深棕色的眸子微不可察的往里缩了一下,“夕晚,你在闹哪样?”

  夕晚深深的看着他,仿佛在寻找什么。半晌,他再次开口了,“空雨,你……很讨厌我吗?”

  “?”

  “你很久没笑了。”

  这句话就像一滴水被猝不及防的丢进冒烟的油锅里,林空雨的心瞬间就炸了,这个男人到底在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