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1

  “他......怎么会出车祸?你骗我的对不对?是不是宋景淮想见我, 所以让你来吓唬我?”纪临心好慌,语无伦次地问。

  韩晋一脚油门踩出去,弯道连朝三辆车,纪临被车晃到几乎要吐, 他看到韩晋抹了一把脸, 气愤道:“他怎么不会出车祸?你知不知道宋家有多少人盯着他?有多少人恨不能把他拉下来?纪临你真他妈不是东西!宋景淮为你付出那么多, 你他妈看不上他你早说啊!你知不知道他为了你变成穷光蛋一个!”

  “穷光蛋?什么穷光蛋......他那么有钱, 他怎么会是穷光蛋?”纪临不知道韩晋在说什么, 他听不懂。

  他双臂紧紧抱住自己肩膀,才能让自己不那么颤抖。

  韩晋惨笑一声,“他没有钱了。他为了不联姻, 先是提交总裁辞呈, 放弃宋家继承权, 后又为了你去美国上市硅谷那家科技公司。我他妈今天才知道,他把所有的股份都转到你名下,代持协议都拟好了, 也就是说从今往后他赚得每一分钱都是为你打工!

  哦, 也可能打不了工了,说不定今晚他就死了......你瞧瞧你做了什么?你为了程斯辰,你不要他了!你不要他你为什么不早说!你耍人玩有瘾吗你!”

  “不是......你骗我的对不对, 他不是要和孙瑾之联姻去了吗?”纪临心痛难当,韩晋说的他一句也不敢信, 拖着哭腔说:“他明明要去联姻,他今年就要结婚, 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他今年要结婚......”

  韩晋恨不得把纪临掐死, 发出可怕的低吼, “结个屁的婚!谁跟你说他联姻去了?他什么人你不清楚?你对他连这点信任都没有?”

  “可是宋景淮......可是他......”纪临捂住了脸。

  宋景淮五年前就是这样一声不吭离他而去, 他只是害怕悲剧重演,心理自动启动防御机制,他害怕再一次被抛弃,所以主动说离开......

  难道一切都错了吗?!

  路遇红灯,韩晋气愤地锤了把方向盘,喇叭声嗡鸣不断。

  “我不知道当初你们分手有什么误会,我只知道他递交辞呈之前,亲口对他爷爷说,说他回国就是为你而来,如果宋家不能接纳你,那他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你以为他会为了那些狗屁的金钱财富抛弃你?你以为他跟你一样自私自利?瞧你,你把他作践成什么样了!!”

  “我不知道程斯辰跟你说了什么,程家的生意是他的博导一手促成,你真以为我们有那么大的能耐拦截科学院院士的订单?我只不过是让他的订单晚几天签,怎么就成了我们不放过他?你脑子都是屎吗?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有没有一点独立的思考能力!”

  什么责骂纪临都听不进去了,他现在最关心的是宋景淮的身体情况,车没停稳,他就冲进医院,电梯好慢,他直接跑楼梯,踉踉跄跄冲到重症监护室门口。

  他被医生拦在外面不让进去,他终于看到了宋景淮。

  男人孤零零地躺在病床上,头被白色纱布包裹,鼻子上放着一个呼吸机,胸膛上缠了好几圈白布,红色血迹隐隐渗出,是那么的脆弱。如果不是医生跟他说躺在那里的人就是宋景淮,他会以为那是一具新鲜的尸体。

  宋景淮不该是这样的,宋景淮的小臂永远都结实有力,会把他牢牢抱在怀里。明明几个小时以前,宋景淮还在凶狠地咬他脖子,他脖子上的牙印至今还没消下去,怎么一会儿不见,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都没有家属陪床吗?”纪临趴在玻璃门上,声音戚戚。

  在他想象中,宋景淮贵为总裁,受伤之后应该会有数不清的佣人和护工围着照顾,数不清的亲戚副总们前来探望,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有?

  韩晋看到纪临担忧的表情,讽刺地笑了笑,“他已经不是宋氏集团的总裁,你以为还会有谁关心他?哦,他有个舅舅,我没有联系方式,我也不想叫他们来。宋景淮打算把所有资产都转到你名下,我怕他那个舅妈从中作梗,还不够麻烦的。”

  纪临的声音几乎从喉咙挤出来,涩得厉害,“宋家人呢?他爷爷呢,也没来吗?”

  “宋景淮刚被送来医院时院长就去报备了,老爷子连家门都没有出,只交代一句尽力救治,听说全程一点情绪波动都没......你以为他在宋家备受宠爱吗?他一个私生子的私生子,赚钱的工具人罢了,工具人已经辞职,谁还会关心他?”

  纪临木木地看着病房里的人,喉咙好像被塞了一团棉絮,所有的一切让他震撼,让他不得不相信,宋景淮真的为他做到这种地步。

  他不敢想象,中午在礼堂后门,宋景淮是以怎样的心情面对他和程斯辰,到底是有多绝望,才会说出祝他和程斯辰百年好合的话。

  宋景淮孤家寡人,宋景淮只有他了,宋景淮把血淋淋的真心捧到他面前,他却说出那样的话刺伤宋景淮。

  一切都是他的错,是他患得患失,是他伤了宋景淮的心,害宋景淮出车祸。

  他无法想象宋景淮不在他身边的日子,心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紧,宋景淮如果出什么事,他就是唯一的罪人,罪该万死。

  为什么,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每一次,他离幸福最近的每一次,爱的人都会离他远去?爸爸、妈妈、宋景淮。为什么老天爷对他如此不公,他只想拥有平平淡淡的幸福,却怎么也不能如愿。

  如果世上真的有神佛,他真想好好问一问,为什么命运不公至厮让他受尽所有坎坷,为什么他想要得到却一直在失去,为什么每一次每一次,死的人不是他自己?

  纪临抱着脑袋蹲了下来,安静的楼道,只有他不停不断的呜呜声。

  宋景淮是第二天出重症监护室的。彼时纪临正坐在长椅上发呆,听见动静,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站起身冲过去。

  医生摘下听诊器,说病人身体特征已经平稳,要转到普通病房去观察。

  纪临就跟着移动推车去了顶楼的豪华病房。

  病房好大好大,有陪护用床、有桌椅沙发、有独立卫浴。

  他哪都没去,就搬了把椅子趴在病床前,攥着宋景淮的手,来回抚摸对方虎口上残存的咬痕,寸步不敢离。

  中间程斯辰带纪婵来了一趟,纪临想也没想就把人轰走。

  他害怕,害怕宋景淮醒来之后看到程斯辰会不开心,他再也不想宋景淮被程斯辰刺激。

  程斯辰看上去有些颓废,至少不见了昨日的精致与清雅。他派纪婵出去买咖啡,把纪临叫到门外。

  “小临,我问过医生,大概是宋景淮的汽车防护装置做得很好,醒来之后好好休养应该不会留下后遗症。我说这些没别的意思,只是不想让你那么自责......”

  “谢谢你斯辰哥,你带小婵回去吧,最近劳烦你多费心。”纪临不欲多谈,转身向病房走去。

  “小临——”

  纪临回过头,“斯辰哥,还有什么事?”

  程斯辰眸光复杂,喉结滚动几下,艰难道:“小临,我问了韩晋关于宋景淮的事,如果你是因为愧疚,我可以代表程家给他足够的补偿。”

  纪临抹了一把脸,“我是有很多对不起他的地方,可我跟他在一起,不是因为愧疚。”

  他低下头,突然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斯辰哥对不起,以前是我不懂事,总是拿你去刺激宋景淮,我就是个傻逼,既伤害了你也伤害了他,我......我是真的喜欢他,一直一直都很喜欢,我想和他在一起。”

  门是虚掩的,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宋景淮搭在病床上的手指动了一下。

  程斯辰抓住纪临的手,心疼地触了下对方泛红的脸蛋,眼底深深的痛楚,“小临,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最招人疼的小孩。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我最希望的,一直都是你快乐。”

  送走程斯辰后,纪临回到病房,拧开卫生间的热水器,把毛巾烫温,仔仔细细给宋景淮擦额头和脸。他的动作是那么小心,生怕惊醒沉睡的人,又怕他不醒,时不时还用一下力。

  天大地大,宋景淮的身边只有他。

  宋景淮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睁开眼睛,发现小臂有些发麻。低头一看,纪临枕着他的胳膊,抓着他的手,睡得正香。

  小臂稍微动了动,纪临立刻就惊醒了,惊醒后发出一声急促的惊呼,然后趔趄着跑出去。

  再回来时,身后跟了主治医师。

  还是毛手毛脚的,不知道床头有急救铃吗?

  医生给宋景淮打了一剂止疼药。宋景淮的胸前肋骨断了三根,脑组织也有挫伤,一动就撕心裂肺地痛。

  止痛针打完,脸色才稍微好一些。

  纪临端一杯热水到宋景淮嘴边,宋景淮不能动,他就一点一点给宋景淮喂水,却总是顺着嘴角流到枕头上。

  纪临索性自己喝下一大口,然后俯身,嘴唇慢慢贴上宋景淮的嘴角。

  宋景淮瞪着眼睛看他。纪临就伸手给他捂上,直到一大口水一点一点全部渡进宋景淮的嘴里。

  “有没有好受一些?”纪临的脸红扑扑的,眨巴着大眼睛,眼底满是心疼。

  “你来做什么?”宋景淮的声音很哑,喉咙撕扯般的疼。

  “我......我来照顾你。”纪临又激动又害怕,低着头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对不起,我那天不该说那样的话,韩晋都同我说了,是我误会你了,我对不起你。”

  “你走吧”,宋景淮说:“我不需要你可怜。”

  “不是的......”纪临心急地辩解,“我不是可怜你,我是......我以为你联姻去了,你不要我了,我才.....对不起……还有……我没有要和斯辰哥在一起,那天在情人坡跟你说的话,我没有一句是假话,我没有骗你更没有耍你,我骗你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宋景淮闭了闭眼,“说到底你还是不信任我。”

  纪临一急,心中的话脱口而出,“我为什么不信任你?还不是因为你五年前,你一声不吭去留学,你都没有跟我告别,我以为联姻也是,你不想告诉我,是怕我给你捣乱。”

  这一回轮到宋景淮沉默。纪临看他脸色不对,干笑着打了个哈哈,“没关系,我现在理解你了,我一点也不怪你......”

  “纪临——”宋景淮打断他,喉咙吃力地挤出声音,“你爸爸有没有跟你提过我?”

  纪临一愣,不知道这件事和他爸有什么关系,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提过的,我爸他.....知道我和你谈恋爱以后,说过好几次让我和你分手,我每次都没答应。”

  每次都......没答应......

  宋景淮浑身的血液都要僵住了。

  这一刻,从容如他,终于体会到人生如戏的含义。

  他真想仰天大笑,可是他喉咙很痛,说话都费劲,更别提笑出声。

  世事无常,他竟不知该怪谁。

  怪纪临小孩子脾气,拿程斯辰刺激他,偏他每次都信以为真?还是怪纪父挑拨,害他们平白无故分隔五年之久?

  纪临信不过他的同时,他何尝相信过纪临?

  他们就像两块吸铁石互相试探,谁也不相信对方会出相反一极,于是自始至终未能相吸。

  这一刻,铁骨铮铮的汉子再一次闭上眼,滚烫的泪珠沾湿耳廓,堵住耳朵。

  “宋景淮,你是不是很疼啊,你别哭,我去叫医生再给你打一针止痛药......”

  纪临心好慌,宋景淮受伤他心疼,宋景淮流泪他更心疼,是比□□受伤更难受的疼。他刚要摁床头铃,宋景淮攥住他的衣角制止他。

  宋景淮的唇张开又合上,反反复复,吐出一句话,“五年前,你爸找过我,说你喜欢程斯辰,要我退出成全你们。”

  宋景淮想,他不算说谎,纪父确实说了这句话。

  纪临的脸唰地就白了。

  世界在他眼前颠覆,这是他他无论如何猜不到的真相。

  他以为宋景淮是怕他捣乱耽误前程,他以为宋景淮厌倦了他从未爱过他,他以为......

  一切的一切,要他如何去相信,竟是父亲从中作梗。

  他不知道父亲出于什么目的找到宋景淮,他明明告诉过父亲很多次他不会和宋景淮分手。

  他想不明白,妈妈也是贫寒出身,爸爸照样迎娶妈妈进门,怎么到了宋景淮,他爸就接受不了?他爸接受得了程斯辰,接受不了宋景淮?

  时至今日,斯人已逝,所有的答案无从解答。

  月光照进来,在地板凝成霜,一如父亲离世那日惨白。

  夜已深,纪临把那张陪护床拉到宋景淮的病床旁边,然后往陪护床上一躺,不管宋景淮愿不愿意,直接攥紧宋景淮的手。

  宋景淮浑身上下使不上一点力气,干瞪着眼睛没办法,再一侧头,发现纪临已经闭上了眼。

  大概又过了两天,宋景淮接到韩晋的电话。彼时纪临正在给宋景淮削苹果,听到韩晋的声音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还记得韩晋去人家烤肉店闹事的场景,那样凶神恶煞一个人,恐惧的让人害怕。

  宋景淮轻轻拍了拍纪临的手。

  电话那头传来韩晋的声音。

  “景淮,我照你说的,把搜集到的证据全都拿给宋家老头看了,就是你们家宋家老二,他大哥被撞成植物人也是他搞得鬼,他不知道你递了辞呈,以为你去美国是去领证的,回来就要接手宋家基业了,这才沉不住气卷土重来。我找人跟踪他好几天,终于让他露出马脚。你放心,他那死去的嫂子娘家也不是吃素的,三条人命,死不了也得给他整个无期!”

  “谢谢。”

  “咱们什么交情,还用你谢我?你好好把咱们公司经营好就行了!”

  挂断电话后,纪临没有心思削苹果,担忧道:“是有人故意害你吗?”

  “已经没事了。”宋景淮低头抿一口水,再抬头,看见纪临眼里闪着泪花,低叹一声,解释道:“其实从老爷子提出联姻要求以后,我总遇到奇怪的事,从美国回来那几天,就前两天,王助坐我的车去送文件,走到半路刹车坏了,王助和前车发生追尾,和我一样断了三根肋骨,现在仍未出院,我发觉不对劲,就让人把汽车的防护装置改装了一遍。”

  纪临一阵后怕。他听医生说过,如果宋景淮的车防护装置再弱一些,可能命就保不住了。

  他心疼地摸了摸宋景淮的脸。

  47-2

  宋景淮在医院住了半个多月,纪临就在病房照顾他。失而复得的喜悦充斥着胸腔,胃里每天都鼓鼓胀胀,他就忍不住故意逗弄宋景淮,比如点个火什么的,有时候就用手给宋景淮灭一灭,有时候点完火就直接睡去,留宋景淮一个人在黑夜里干瞪眼。

  他们两个一天好过一天,好像五年前那个任劳任怨宠他上天的宋景淮又回来了。纪临每天都好满足好满足。

  这天纪临故技重施,喂完宋景淮午饭,手又不老实地伸进被子,探进宋景淮的病号服。

  他自得其乐,欣赏宋景淮咬牙切齿的神色,还挑衅似的呲牙咧嘴略略略。

  手指往下,往下,触到禁区的前一瞬间,宋景淮动了。

  男人一个翻身,拉着纪临的胳膊往回一扯,天旋地转间,纪临仰面躺倒在床上,望着身上的人大惊失色。

  “宋景淮你别乱动!你伤口还没好!”

  “你也知道我伤口没好?”宋景淮紧紧箍住他的腰,嘴唇在耳廓边缘上下游移,恶狠狠道:“我一猜你就是憋坏了,每天撩拨我。”

  他淡淡吐出几个字:“你就是欠、干。”

  纪临羞得几乎说不出话,他哪里知道宋景淮居然能动了呀,他左躲右闪讨好求饶,“别...快放我下去......一会儿医生进来了.....”

  宋景淮突然神色一抽捂住胸口,纪临以为推到伤口,两只手老实地放下去,一脸担忧道:“你还好吧?我去叫医生。”

  男人的声音低沉又危险,“你别乱动就好。”

  他还想再劝两句,宋景淮已经解开他的裤子,唇堵住他的唇。

  纪临脑门发热,他小心翼翼不敢动,怕碰到宋景淮的伤口,又不敢叫,更怕引来医生。这就给了宋景淮很大的施展空间。

  这个丧心病狂的家伙呀,竟然用洗手液敷衍他,还不如护手霜呢,把他裤子都弄湿了!

  宋景淮折腾一次还没完,纪临实在受不了了,不管不顾摁响了急救铃,宋景淮的胸口已经冒出血丝,他怕再搞下去伤口就全崩开了。

  医生给做了一遍全身检查,说过几天就能回家休养。完了还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伤好之前注意节制。”

  纪临一听就脸红了,偏宋景淮仍是一副禁欲淡漠的样子,跟着医生一脸正经地教训他,“注意节制,听到没有。”

  纪临恨不能咣咣给他几拳。

  出院那天是韩晋来接的。韩晋带来肇事凶手的消息。

  宋景淮的二叔不服判决,坚持上诉,现在二审进行中,如有必要,可能会请宋景淮出庭作证。

  这些都是后话。现在韩晋看宋景淮越来越别扭。一边开车一边从后视镜偷瞄。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宋景淮和纪临坐在一起的模样,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以前他的兄弟就是个沉默的木头,如今眼角居然漾着春色,平添几分柔和,让他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就是恋爱的酸臭味么,韩晋若有所思。

  一到家,宋景淮就把韩晋撵走了。住院这几天,宋景淮身上有伤,都是靠擦身体做清洁,现在终于能洗个澡,纪临就去放洗澡水。

  放到一半,他听到浴室门被拉上的声音,回头一看,高大的男人赤着身子走过来.....

  最后纪临不知道是怎么睡着的,一会儿晕过去,一会儿醒过来,如同一叶扁舟被宋景淮驾驭、又像一匹马被宋景淮肆意驱使,两条腿就没有好好合拢过。

  照宋景淮的话说,住院那几天纪临点了多少次火,今天就要负责灭多少次。

  第二天早上,纪临睁开眼睛,发现胳膊和腿都抬不起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骨折重伤的那个。

  宋景淮正在厨房烧饭,听见卧室传来动静,围裙没摘走进来,纪临身上搭条被子,只有肩膀露出来,青痕红痕交加,正在伸手去够水杯。

  宋景淮大步走过去,掺了点热水递上去。眸光瞥到深深浅浅的齿印,眼神有些躲闪,像是心虚:“身体怎么样?”

  纪临朝他挥拳头,手臂抬起的那一刻,疼得纪临呲牙咧嘴。明明是两个人的狂欢,宋景淮神清气爽到宛如脱胎换骨,他却躺在床上连喝杯水都费劲。

  宋景淮接过他喝空的水杯,把一支口腔温度计塞进他嘴里,再拿出来时,三十七度四。

  “可能晚上着凉了,要不要叫医生?”

  纪临错愕地摸了摸额头。要知道,他的身体早已在剧组摸爬滚打时练出来了,已经好久好久没有生过病。

  看向宋景淮的眼神不免有些怨怼。

  宋景淮摸摸鼻子,不自然地转过头去,“抱歉,没控制住分寸……我叫医生上门。”

  “别,我不要,我吃药就好。”纪临拉住宋景淮的衣袖疯狂摇头。

  就算保密性最好的私人医生,他也不想被人瞧见,真是丢死人啦。

  宋景淮瞧着纪临通红又抗拒的脸,只好顺着他说:“我去给你盛粥,吃完饭吃药。”

  宋景淮一出门,纪临就挣扎着起身,去拿搭在椅子上的衣服。

  被子底下他什么都没穿,刚才宋景淮来扶他,他都要臊死啦。

  纪临实在高估了他现在的身体素质,明明跳舞都很柔韧的身体,这会儿站都站不稳,两脚一沾地,酸麻感直冲天灵盖,他甚至无法伸直双腿,脚步一滑,差点跪到地上。

  宋景淮听见动静又折返回来,这回看到的是一具完整的、青红交接的春色,扶着凳子颤颤巍巍。修长的双腿因为无力而叉开,露出沟壑间一抹艳色,那里点缀着一些白,是早上他给纪临上过的药膏。

  他心里一阵愧疚,又想到那些痕迹是自己的杰作,内心一荡,竟又有些把持不住。

  宋景淮把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到脑后,稳稳抱住纪临。

  绯红春色染上纪临耳垂,他缩在宋景淮怀里,两条腿不自然地蜷起。昨夜很黑,什么也看不见,就比较放得开,现在是大白天,他又有些害羞。

  “想上厕所?”宋景淮问。

  纪临别别扭扭地点点了头。宋景淮抱着人去卫生间,把纪临放地上后,自觉站在纪临身后,让纪临的双脚踩在他的鞋上,以免地砖太凉纪临不舒服。

  纪临就更紧张了。他本想趁宋景淮盛饭的功夫解决个人问题的,却落到更丢人的境地。

  宋景淮等了一会儿听不见声音,听见纪临扭扭捏捏地说你出去好不好。

  不好。

  再出来的时候,纪临的脸已经红到没眼看。

  宋景淮居然......居然扶着他的……给他把尿。

  吃过饭,纪临吃下退烧药,又吃了片消炎药,正要裹进被子继续睡,见宋景淮从客厅进来,手上捧了一件缀着金粉的礼盒。

  礼盒比鞋盒大一些,上面系两个粉色大蝴蝶结,看上去奢华无比。

  纪临眼睛一亮,猜想可能是宋景淮送他的礼物,单看包装就价值不菲。

  他故意板起脸来,冷冷哼道:“宋总好大的手笔,让我看看给你睡一次能拿什么好东西。”

  纪临最近越来越无法无天。

  宋景淮无奈地揉了把他的头发,把礼盒放到被子上,用眼神示意他:“打开看看。”

  纪临扬着下巴傲娇道:“什么礼物还要小爷亲自动手?你拆。”

  宋景淮老老实实拆礼盒。

  盒子被掀开的刹那,纪临看清了里面的东西。他身子一僵,呆呆地张开嘴,再不见了刚才的嚣张。

  放置在层层绸缎之上的,闪着一层层璀璨华光的——

  是他妈妈生前的钻石头面,独一无二。

  家里破产后,头面也拿去卖了,还掉了他们家十分之一的负债。

  却没想到兜兜转转,又回到他面前。

  好像自从遇见宋景淮,一切都顺利起来。

  房子、妈妈的遗物......他在乎的一切,以另外一种方式,一件一件回到他身边。

  “谢谢......”泪水瞬间模糊双眼,这么重的礼,说谢谢都太苍白。

  “杀青礼物,本来前些天打算给你的,希望还不晚。”宋景淮揩去他眼角的泪珠。

  纪临笨拙地捧起头面,试着往头上戴,又怕碰到精细的钻石,手一直抖,宋景淮就扶着他的手给他戴稳。

  钻石光华璀璨,纪临由衷感叹说:“如果我身体再灵活些,我一定化上妆穿上戏服给你唱一曲。”

  宋景淮就笑,“等你身体好了,补上。”

  纪临就给他作了个揖,用戏腔咿咿呀呀道:“承蒙厚爱~来日方长~~”

  举手投足颇有几分当家花旦的意味。

  他身上也不疼了,拿起手机一口气拍了十几张自拍,挑几张满意的,发给黄庆红。

  想了想,又往纪婵手机上发了一份,当然没有忘记给宋景淮邀功。

  他得抓紧一切机会在给身边两位女士宣传宋景淮的好。

  纪婵住校,手机在班主任那里保管,一时半会儿收不到消息。黄庆红晚上才回复。

  “瞧你这点出息,对你来说是天价巨款,对他来说不过是随手洒点钱罢了,你要真有

  作者有话说:

  骨气,就好好工作自己挣回来。”

  “哎呀干妈你真扫兴,我不跟你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