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晴霄是去酒店行政酒廊吃下午茶的时候,遇见曲眠的。
推开酒廊大门，里头除了服务人员外，竟只有曲眠一个人。
沈晴霄倒没觉得奇怪。
并非是因为明星出来吃个下午茶就得清场,而是这座酒店今日入住的客人,本来大多都是来和楚砺参加同一场商业大会的，毕竟会议地点就在顶楼会议厅。
现在会议已经开始了，酒店其他区域没啥人影也正常。
曲眠就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正低着头，小口小口吃着绿色的蔬菜沙拉。身侧巨大透明的落地窗外，海滩清澈温柔。
沈晴霄信步踏进酒廊，拿起餐盘,把每种小蛋糕都叉了一个,然后乐呵呵地在曲眠对面坐下了。
曲眠懵懵地抬起头,接着眼里露出欣喜的笑容：“沈老师，你也来了……”
随即他突然想起自己来这里的身份——作为魏老板的男伴，或者说是床伴……脸色霎时变了又变,但最终稳住了笑容：
“沈老师是陪楚总来开会的吧。”
沈晴霄点点头，戳了一个草莓覆盆子慕斯喂到嘴里，眉飞色舞：
“嗯嗯！这个好好吃诶,你要不要尝一尝？我好喜欢这个岛啊,这里的海好蓝！海鸥也好白！飞得好高！”
“……”
沈晴霄越是这样表现自然,曲眠脸上就越是不自然。
当他意识到,沈晴霄看到自己出现在这里、而丝毫不感到惊讶的时候,就已经猜到,沈晴霄知道了他和魏家的关系。
于是几秒后他鼓起勇气道：
“沈老师,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那天我约你吃饭确实骗了你。我没喝醉，宋成默也没有家暴我,我说那些不过是为了获取你的信任罢了，毕竟老板交给我的任务，就是挑拨你和楚总之间的关系。”
“谢谢你的配合，老板说任务我完成的很好，获得的奖励是一个国际运动品牌的代言。”
“对不起啊。”
沈晴霄的叉子在芒果凤梨慕斯上停留了一下。
曲眠如此坦诚，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只是曲眠在承认这些时，语气竟平淡到没有任何情绪，仿佛在聊今天的天气一般理所当然……
沈晴霄又狠狠地叉进慕斯，吃了一大口，又酸又甜。
他忍不住问：
“那你为什么不从楚哥下手？”
搞不明白，与其0扮1，去接近楚砺难道不是更方便吗？
曲眠垂着眼睑：
“因为第一期密室里你对我很好，我想你是个好人。我只想快些完成任务。”
莫名其妙收获好人卡一张。
沈晴霄叹了口气，摇摇头：
“行吧。其实你不用和我说对不起，毕竟你除了利用我非常稀少的善心之外，也没做什么。倒是我，在听说你遇到那种事情后，还什么实质性的帮助都没提供给你呢。”
“不过——”沈晴霄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看向曲眠软糯的眉眼，“你确实应该给宋成默说对不起。这种造谣传出去，他会身败名裂的。”
曲眠脸上闪过一丝挣扎，随即小声说：
“沈老师，我有的时候真的很羡慕你。”
“你身后有楚总，因此不用遵守娱乐圈的任何规则，也可以过得很好。但我不一样。”
曲眠自嘲地笑了声：“也许你不能理解吧，我不仅不会给宋成默说对不起，我还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能帮我把这样的谣言传出去，让我不需要做任何事情，就能顺利提纯粉丝，并解绑cp关系。”
沈晴霄挑了挑眉毛。
他身后有楚总？
这话是什么意思，说他靠男人？
说他别的什么都可以，说这个这他可不能忍了！
沈晴霄放下叉子，擦干净嘴，非常郑重其事地看向曲眠：
“曲老师，误会了，我这个人，从来都是靠自己！”
“预告一下啊，我的密室两个月后开业，一年后我会开三十家分店。”
“等我的资金流正向转起来了，我每个月的净利润拿来包养你，那都是绰绰有余的好不好！别误会，是纯给钱、不用干任何事的那种包养。”
“到时候我就是你娱乐圈的靠山，你什么规则都不需要懂，跟我混没问题！”
白色大理石桌面折射出明亮的光芒，曲眠看向沈晴霄时，不小心被晃了下眼睛。
恍惚中，他听见自己心底那道明明坚如磐石的自我保护墙，竟“咔哒”脆弱到碎了一条缝。
随即，他缓缓绽放出今天第一个真诚的微笑：
“如果未来真可以这样，那就太好了。沈老师，我很愿意被你包养。”
话音刚落，行政走廊门口，忽然传来熟悉的喊叫：“嫂子我就知道你在这！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出发吧！”
是激动的楚明月，身后还站着灰尘扑扑刚下飞机赶来的穆坚。
“诶，曲老师也在啊！”穆坚傻笑了一下，“曲老师也加入我们给陆老师和于老师分手两年后首次约会的掩护队伍吧唔——”
楚明月伸手想捂住穆坚的嘴，但已经晚了。
落地窗边，曲眠已经收起情绪，仿佛方才什么也没发生。
他十分感兴趣地歪了歪头：“好呀。”
……
于是，四人掩护小组戴着口罩和墨镜，声势壮大、浩浩汤汤地，步行来到了海边一处幽美但僻静的花园。
陆伶今日在这里拍摄一款洗发水产品的广告外景。
这块海域只有酒店住客和特殊人员才可入内，但拍摄线外，仍旧已经被粉丝和围观路人挤满。
围观群众看到沈晴霄一行人后，迅速产生了骚动——
“那个人长得好像是沈晴霄啊！”
“才怪！沈晴霄长得可没他好看！”
“就是沈晴霄！旁边那不是还有楚明月吗！……你不会是在说反话夸沈晴霄好看吧？”
“呸！沈晴霄绝对没有这么好看……嗯？沈晴霄旁边那个是曲眠吗！”
“哪里有眠宝？让开让我看看！噢眠宝你就算戴脸基尼妈妈也能认出你！”
“爱逃嘉宾组队来找影后玩了？”
广告拍摄线内，陆伶刚刚收工，正悠闲地靠坐在保姆车上，等着助理和对方品牌部沟通下一次拍摄时间。
听见骚动声，她疑惑转头——
哈，好多熟人。
陆伶赶紧让场工放熟人们进来。
而这些人一进来，就冲她露出了满脸深意的笑容。
像极了中学时课间聚在一起暗戳戳八卦的同学……
陆伶讶异又好笑：“沈老师，曲老师，你们怎么都来了？”
又看向楚明月，撇了撇嘴：“月月，不会是你喊来的吧？我真不需要这么大阵仗……”
保姆车外，楚明月压低声音，表情严肃：
“伶伶，这你就不懂了，人多力量大！人越多，你们见面被拍到的风险越小！你看，现在大家都以为是咱们爱逃嘉宾聚会，对你来说不就方便多了？”
其他人纷纷点头。
陆伶无奈地按了按太阳穴，天知道她只是想偷偷摸摸地见个面……
“行行行，那我们现在出发去餐厅吧。”
……
于傲从南岛沙滩音乐节下来后，先回酒店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白色卫衣。
犹豫了下，又喷了点琥珀木质香调的香水，他记得以前陆伶说这个味道很性感。
才踩着点准时前往餐厅。
餐厅是陆伶定的，说是会员预预订制，私密性很好。门口还有服务员查验预订单，非餐厅用餐顾客不能进入。
但于傲还是走到包厢门口，才让早已等候在隔壁包厢的助理，递来下午就准备好、并藏在这里的一束蓝色玫瑰。
他记得陆伶喜欢。
深呼吸几口气，于傲紧张地推开门——
然后微笑凝固在脸上。
于傲：
“于老师别紧张！伶伶在里面那个包厢等你！我们是掩体！”楚明月双手捧着脸姨母笑，指了指后面那扇门。
这两个包厢是连在一起的，掩护小组坐在外面这个房间，约会小组坐在里面那个房间，跟个密室似的，超完美！
除非狗仔有穿透两扇门的视力，不然绝对拍不到！
在这种偷偷摸摸的时刻，看见这么多熟面孔，于傲十分拘谨地咳了两声掩饰尴尬。
随即朝大家鞠了一躬，挨个打招呼，然后才走进里间。
一个半小时后。
餐厅外间里，大家已经酒足饭饱，开始喝茶聊天，但里间包厢还没有任何要离开的动静。
楚明月闲得无聊，幽幽叹了口气：
“恋爱这么好玩吗？恋爱里的人，简直都没有一点时间概念。”
穆坚：“你想体验一下？那还不简单！我现在就能美团帮你点束玫瑰花，30分钟送达。”
楚明月甚至懒得翻白眼：“穆坚……花根本不是重点好不好！”
门外忽然传来“咚咚”敲门声，楚明月一惊。
狗仔什么时候这么礼貌了，来了还敲门？
还好是服务经理的声音：
“您好，有花送到了。请问方便开门吗？”
楚明月眼里一亮看向穆坚：“穆坚！你真的点花了？爱死你了！”
穆坚：“呃……你刚刚不是说不想要……”
他还没说完，楚明月就已经风一般冲到门口，开心地拉开门：
“快给我快给我！这么大一束啊好漂亮！”
服务经理被楚明月的激动神情吓愣，好半天才把手里那束大红色热烈盛放的玫瑰花束递过去：
“好的小姐。这是楚总订的花，辛苦转交给沈先生！”
谁？楚总谁？沈先生谁？
楚明月伸出的手触电般缩了回去。
自己的失败固然可怕，但助力哥哥成功岂不是更令人揪心！
楚明月嫉妒得面容扭曲：
“送错了吧，这儿没有沈先生！拿走拿走，扔掉扔掉！”
沈晴霄从餐后甜点美味的杨枝甘露中抬起头。
咦，感觉好像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呢！
*
距离餐厅不远处。
楚砺从酒店顶楼奢华的会议大厅里快步走出，身边聚集着好几位身价千亿的集团总裁，想要和他再深入探讨一番当下的出海贸易趋势。
楚砺一边随口应答着，一边漫不经心地看了眼手机。
助理回复花已经送到了。
于是又回到和沈晴霄的对话框里，却没有新的消息发来。
他微微蹙了蹙眉。
难道是嫌花不好看？
——页面上，还是半小时前的信息。
楚砺：【在哪】
老婆：【对方向您发来了一个定位】
老婆：【在看于老师给陆老师送花！】
……
顶楼电梯直达一楼大厅，尹竹弦好不容易等到其他总裁都散开，终于找到和楚砺单独说话的机会，眼巴巴赶上来：
“楚哥，沈家那人……”
没收到老婆回复，楚砺本就烦躁，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叫嫂子。”
被楚砺第二次纠正，尹竹弦心口隐隐有些难过：“……哥，沈家生意亏空越来越大，一直想从你这里不劳而获，他们就是个无底洞！沈晴霄接近你是有目的的。”
楚砺捏了捏眉心：“我记得之前让李晓转达过，让你不要越界。”
虽然楚哥在工作上一向对他很言重，但极少用这样冰冷的眼神看他。尹竹弦心里微微颤抖：
“哥，我不是在越界，我只是想为你分忧……”
楚砺打断了他：“下个月开始，你调去G市新开的那家分公司吧。”
尹竹弦猛地站住脚步，抬头：“为什么？”
楚砺却没有停下，一边朝前走一边说：“一个月前，你撒谎说看见沈晴霄和魏三少混在一起，是魏三少教你这么说的吧。”
身后，尹竹弦霎时脸色苍白！
“你知道的，我最讨厌不忠诚的下属。从你和魏三少私联的那一刻，就应该知道后果。”
楚砺走出酒店大门，黑色西装隐没在夜色里，声音如海浪般越来越远：
“……看在你跟了我这么多年的份上，给你一个去G市重头开始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