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
王淳清早便去了警局回答了些问题, 也了解完了事情的全部。
她稍有震惊的有两件事,一是卢泊会被送来这里。
二是,许覆没有自己处理他。
卢泊在审问中, 将自己的罪行招得一干二净, 路家夫妇是他下的手, 绑架也是他一人所为, 包括在先前替王潭延做的事也全全交代。
但他没有说是王潭延吩咐的, 按他的意思, 他想将所有指向王潭延的疑点揽到自己身上。
王淳一下便猜到是许覆在其中动的手脚。
“卢泊全招了,怎么做到的。”
她去问许覆时, 后者风淡云轻,“不经意透露给他你找不到王潭延罪证的消息,还有‘把他看严一点, 不能让他跑, 如果他去顶替王潭延身上的罪名,那王潭延就没有办法被陷害入狱了’诸如此类的话。”
“再然后, 设陷阱, 放他跑。”
王淳低头轻笑, 确实跟她想得差不多。
卢泊并不知道其中的缘由, 真的以为只要把罪责都揽入自身, 就能救下恩公。
其实并不然, 他这不认还好,一认, 王潭延先前在审问中辩解的一切,都因为他的认罪而出现漏洞。就好比将埋上灰尘的往事重现天日, 足以让人顺着蛛丝马迹查清原委。
下了一辈子棋,最后没想到是被忠心于自己的人给予了最后一击。
王淳知道王潭延其实很疯。
他从小被自己的父亲加以管教, 被当作一个完美继承人来培养,金融经商无一不落,仿若一个被操控的木偶。
从那一辈知情人的口中知道,齐漾对他来讲是爱情,更是救赎,是他被操控数年的人生中的一抹亮光,他在她身上看到了生活的气息,自那时他才知道,他原来不是行尸走肉。
只可惜,最后拆散他们的,还是禁锢了他前半生的东西——权力。
门不当户不对,所有人都在阻止他们。
他也才渐渐发觉,只有自己有了权力,才能做出自己的选择。
他为了权力进行商业联姻,娶了蒋情,一步步为营,架空了他的父亲,爬上了王氏的顶端,终于有能力不顾众人反抗能找回来当初的爱人。
却在找寻的第二十三年得知了她早已去世的消息。
支撑他二十三年的念想断了。
他发了疯地在无人处吼叫,在知道齐漾是被路家夫妇送走的那刻,他真的起了杀心。
最后,他也真的下手了。
王淳知道路家夫妇是无辜的,她的母亲也是无辜的。
她母亲被利用了一辈子,她又做错了什么。每一时母亲端上茶水王宏潭延眼中的排斥,厌恶,都被王淳看在眼里,从小看到大。
母亲跟她说过,她曾经是爱过他的,而她以为他也爱她。
为什么他不爱母亲,还要接受和浪费母亲的爱。
然而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的。
王淳在看见王潭延被判决的那刻,心放下了。
她的母亲,应该不会在因为这样的男人而哭泣了。
他会彻底消失在她们的生活中。
彻底消失。
她会成为保护母亲的那把伞。
最后,王雾因为故意伤人罪被判刑,王义在秦芮以及她父母的诉讼下同样绳之以法。王家这三人可以在牢中团聚。
N城掀起的巨浪,随着王家新家主的上任而渐渐平息。
“......”
娴珍回来了。
也是在符鸳的劝说下,许覆将她带回来的。
符鸳发觉姐姐真的有在听她的话,她拉着她的手说什么,她都会耐耐心心地听,她的面庞依旧是神色寡淡,但符鸳知道,她以前眼睛里有冰,但现在,好像有点融化了。
“娴珍~”符鸳看见如以往一般的娴珍,甜甜地唤她名字。
娴珍有些说不出话,隔了许久,才向她道谢:“......谢谢你,路小姐。”
符鸳摇摇头,“这一切本来就跟你没关系,是我连累了你,你不怪我我就已经很知足了。”
她手上端着杯子,“没什么事我就先去姐姐书房啦。”
娴珍目光随着她而去,直到看着她端着白开水又进了许覆的书房。
符鸳小声进来后,许覆貌似已经习惯,眼也未抬,便直接拿起手旁刚放下的杯子,附在唇边轻轻吹去热气。
符鸳就在身边把她看过的文件归归拢。
余光间,有一闪光亮略过,许覆侧头寻着光亮而去,源头追溯到符鸳脖颈上带着的项链。
她一直将这个银色项链带着。
看见这个,就不禁回想起那日在医院,她从桥上跃身而下,去水中找寻这条项链的模样。
上面的字母x最为显眼。
“坐下来。”许覆说道,“背过身。”
符鸳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照做了,坐在凳子上,将自己的后颈毫无保留地露给许覆。
许覆微勾着唇,伸手去触碰她的项链。
符鸳却动了动,身子往前倾。
“怎么,还舍不得?”
“姐姐要做什么呀。”
许覆没回答她,而是拿下了原先那条项链,放在一边,又拉开了身边的抽屉,
符鸳摸不着脑袋之间,脖子上传来冰凉的触感,低头看去,发现是粉色的宝石。
噫——有点眼熟?
好像是在那个宝石会上她跟林舒姐姐谈论的那个。
她突然就想起了她还问过她“喜欢?”不过好像她没当回事?
反应过来后,符鸳转回身,“谢谢姐姐~”
话音未落,她的目光又被她食指上的亮光吸引。
“诶?”姐姐手上,有一样的!
在展示柜上的明明是一对两个项链,她应该是把另一条从项链做成了戒指?
这又是什么意思?
符鸳还是迷迷糊糊。
许覆显然是刻意不谈论这个,没想着去告诉她,反而说道:“你弟弟想见你。”
“旻一吗?”
“嗯。”许覆点头,“自上回过后,我把他送往了市中心的医院,安排了护工照料,前两天他跟护工说想见你,你看一下什么时候去。”
最开始她把符鸳接过来时,答应的是帮她出救治的医药费,医院没有插手过,一直住着原先的。
她知道王义干的某些事后,便喊人把他移到了市中心最好的医院。
没等符鸳回应,许覆回想起上次的事,隐约有些后怕。
“算了,还是我跟你一起去吧。”
符鸳当然是开心的。
能黏在姐姐身边就很开心。
不过想一想,现在好多事情水落石出,确实应该给旻一一个交代。
到了医院之后,许覆和上回一样没有进去。
符鸳进去后,许覆一手放在兜里,背靠着身后白墙,望着走廊,透过未合拢的房门看清躺在床上的病人,她不知想到了什么,眸色晦暗不明。
她眼睫垂下,起了身。
“大小姐。”保镖想跟上去,却被她抬手制止了。
“不用跟上来。”她的背影深沉,宛若笼罩着一层未知的纱布,掩盖着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
“我去见个人。”
“......”
病房内,路旻一还在看着书。
窗外的阳光斜射在白色的棉被上,他洁白干净的手指抵着书脊,条纹病服外的肌肤冷色苍白。
不吵不闹,安安静静。
符鸳开门进来。
“可以帮我打杯热水吗?谢谢你。”他的目光始终在书中的文字上。
大概是把她当作是护工了。符鸳没有戳破他,动静极轻地走过去,在桌面倒了一杯热水,双手端着走过去。
路旻一要接过来时,发觉这双手莫名娇小,不太对。猛然抬起眼一看,才发现是她。
小小的瞳眸之中闪过震惊,他一时没说出话,“......姐?”
符鸳把杯子递上前,笑了笑,“不是要喝水吗?给你。”
路旻一看了看她,接过水杯,喝完一杯热水的时间他很快缓了下来,情绪恢复如常。
“我在电视上知道最近发生的事了,新闻讲得很清楚。”路旻一声音病弱,比较轻,“爸妈是被王家害的,你猜对了,也赢了,罪魁祸首会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符鸳坐在边上的椅子上,听着他讲,还点点头。
“说实话,最开始听你说出那些话时,我觉得你在开玩笑,借许家的手报复,这不异于把自己赌上。我很怕,我会失去最后的亲人。”
他说完后,抬起眼,“姐,你现在把该做完的都做完了,打算什么时候逃离她?”
她,指的是姐姐吗。符鸳眨眨眼。
逃离?怎么会呢。
她摇摇头,“我没有这个打算,我会留在她身边的。”直到,任务完成为止。
路旻一睁大了眼,“为什么?我的病治不好的,你逃离她,你就自由了。”
“是因为我吗?现在事情水落石出,爸妈的死会换来钱,足够我治病,你不需要再依靠她了。”
“不是的......这不是你应该想的事。”符鸳安抚着他的情绪,“姐姐对我很好,我待在她身边很开心,也是自愿,没有存在依不依靠这一说。”
“上回如果说是另有所谋,这次,应该是作为我个人的另有所谋啦。你会支持我的对吗?和上次一样。”
个人的另有所谋吗,是个人情感的意思么,哪方面的情感呢。
路旻一抿了抿唇,激动而向前倾的身子退回去,低着头,不说话了。
“你答应我,你现在的任务就是治好你的病,其他的事就不要在想了,你才十几岁,你的未来很长很长,不要被其他事挡住了眼睛,好吗?”
路旻一点头,“好。”他的身子常年病弱,比一般的同龄人都要瘦小,不说话的样子有拒人千里的冷淡,也似吃不饱饭的流浪猫一样可怜兮兮。
符鸳伸手揉了揉他的头,说着真乖。
她觉得,每个人都需要夸夸。
姐姐就很喜欢。
虽然姐姐不说,但符鸳都感觉到了。
思绪刚往一边飘,路旻一点一句问话把她给问怔了。
路旻一顺着手臂看过来,极浅的眸色意味不明,盯着她的眼睛,好似想从她的眼中获取答案,“那现在。”
“你跟她,是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