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主楼变得热闹起来,文沐下楼时看到客厅里坐着好几个面生的人。

  文沐视线在人群中扫了个来回,没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心里不免有些失望。

  一个有些微胖的十几岁少年忽然朝她冲过来,文沐下意识后退一步。

  她本来刚刚走下台阶,往后退一步就直接推到最后一层台阶上,然而即便站在台阶上,少年仍旧比她高一些。

  然而少年却朝她张开双手,用略显成熟的男人的声线对她说:“抱。”

  这时另一个正坐在沙发上跟虞淼闲谈的女人已经察觉到这边的情况,连忙起身走过来,有些尴尬地对文沐道歉:“对不起,孩子不懂事。”

  虞淼并没有朝这边看,神情也仍旧冷淡如霜,她说道:“他只有三岁智商,确实无意冒犯。”

  三岁智商?

  文沐再次打量少年,他还是张开双手,用小狗一样殷切的目光看着自己。

  一般情况下遇到这种情况,是个人都会觉得被冒犯,但大概少年的目光过于纯粹,的确如同三岁孩童,神态举止跟文小乖这个正经的四岁儿童有些相似,所以文沐并未因为他的举动被惹恼。

  只是她不介意,不代表别人不介意。

  文小乖气呼呼地抱着妈妈的脖子,瞪着少年宣誓妈妈的所有权。

  少年被那个女士牵着坐回到沙发上,文沐也找了个位置坐下。

  女士主动与文沐交谈,告诉她少年叫虞子佑,是她的儿子。

  文沐也知道了女士的身份,她是虞炽的二嫂,文沐也随虞炽叫对方一声二嫂。

  谈话间文沐余光打量着这些人,才发现竟然有好几个残疾人。

  她的脑子里不自觉的浮现出昨天虞淼的话。

  这时文沐忽然觉得脸颊一阵湿润,垂眸一看,罪魁祸首正朝着一个方向噘着小嘴巴。

  她顺着文小乖的视线看过去,就看到刚才那个少年委屈巴巴的眼神,不免有些哭笑不得。

  拍拍文小乖的屁屁,警告她不要欺负哥哥,文小乖的眼神顿时也变得委屈起来,眼巴巴的瞅着妈妈。

  文沐只得无奈的在她脸颊上亲一口,成功将吃醋的团子哄好。

  然而下一刻原本坐在二嫂身后的少年忽然站起身走过来,在文沐面前蹲着,眼巴巴的看着她。

  二嫂正侃侃而谈的声音顿住,有些尴尬的去扯儿子,但少年的身体到底是个成年人,闹起别扭来不是一个大人能控制得了的。

  气氛因为少年的举动变得很尴尬。

  对方虽说只有三岁的智商,但身体到底是十七岁的男孩,说起来比文沐小不了几岁,文沐当然不可能像亲文小乖一样对他,最后犹豫了一下,在对方脑袋上拍了拍。

  少年倒是比文小乖还好哄,顿时裂开嘴巴笑的开心极了。

  文沐松了口气。

  二嫂也松了口气,对文沐抱歉道:“孩子不懂事,让你见笑了。”

  文沐自然表示没关系。

  受伤害的只有文小乖,小家伙对文沐的占有欲有点强,每次只要看到她跟别的小朋友亲近就会生气,而且小小年纪就很记仇,要是因为别的事情生气随便给个亲亲抱抱的就能哄好,唯独遇到这种事情时格外难哄。

  文沐亲亲文小乖的脸蛋,文小乖仍旧不开心的鼓着小脸。

  文沐只能由着她自己冷静一下,她的视线又一次看向门口。

  这一次仍旧没看到那道期盼已久的身影。

  这时所有人的目光忽然看向一处,文沐也看了过去。

  原本一直躺在病床上的虞老爷子,从楼梯旁的电梯内被推了出来。

  明明今日是他的寿辰,然而相比于昨天,老爷子身上枯败的气息更加强烈了。

  所有人上去跟老爷子问候的时候,文沐抱着文小乖待在角落里,为了刚才的事情哄怀里的小气包,她们作为此时这栋房子里除了佣人之外唯二的外人,没必要挤进那个看似和谐的氛围中凑热闹。

  文沐不知道第多少次看向门口的时候,仍旧没有见到虞炽,却看到一个女人不顾阻拦冲了进来。

  女人身上穿着病号服,大抵是因为跟人拉扯,导致头发散乱挡住了脸。

  其他人也注意到这边的状况。

  身穿病号服的女人情绪更加激动,挣脱佣人束缚冲到虞老爷子面前跪下:“老爷子,你明明知道阿元的死是基因缺陷导致的,跟我没关系,您别关着我了!”

  虞老爷子没什么活气的浑浊目光落在女人身上,最后只吐出三个字:“送回去。”

  明叔立刻向保安示意。

  保安朝女人走过去,女人嘶哑绝望地喊着:“不,我不回去!我没病!我错了,你放过我放过……”

  女人被保安控制住,一直守在虞老爷子身旁的家庭医生走过来,将一管针剂扎进女人身体,很快,刚才还在激烈挣扎的女人失去了意识。

  女人被抬出去的时候,文沐看到她的长相,总觉得有点眼熟。

  虞老爷子朝她招手,她收回思绪走过去。

  老爷子大概没什么力气说话,明叔替他将一本相册递到她面前,并道:“这是阿元少爷,跟小乖小姐差不多大,也就差几天的生日而已,可惜……“

  在看到照片的瞬间,文沐瞳孔骤然收缩,她盯着照片中的小男孩,已经听不见明叔后面又说了什么。

  照片上的小男孩三岁左右,被一个年轻女人牵着,小男孩看起来有些不健康的柔弱,小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似乎也有些呆。

  文沐想起来了,照片上的女人……或者说也是刚才穿着病号服的女人,就是文小乖两岁生日时,文沐在儿童餐厅见过的女人。

  当时她只当对方是个胡言乱语的疯子,可是对方的话确实让她担心过一阵子。

  现在她却在虞家见到那个女人,对方正好是虞垚的小孩的妈妈……

  世界这么小的吗?

  天下哪有那么巧的事?

  文沐看向老爷子:“三年前您就想跟我‘谈谈’了吧?”

  虞老爷子坦然的点头:“小炽拦下了,不过现在也不晚。”

  文沐脸色冷了下来,她静静地与老爷子对视。

  叱咤商场的虞老爷子,哪怕年过古稀,气势也绝非常人能比,浑浊的眼神好似仍旧能掌控一切,让人不敢直视。

  但文沐不愿低头,努力维持着淡定。

  虞老爷子有些无奈地说:“看来你也跟小炽一样是个倔种,不过小乖是虞家血脉,是虞垚的孩子,这是无可改变的事实。”

  真相以这样一种方式摊开在文沐眼前,她只觉得像是吞了一只苍蝇一样难受。

  在虞老爷子开口的时候,她下意识想捂住文小乖的耳朵,但手抬起来了,却又想起来是多此一举,小乖才四岁不到,根本不懂这些。

  文沐不会因此嫌弃自己养大的小孩,她恶心的只是虞垚那个人渣,以及虞老爷子的算计,不过恶心之下,其实更多的是心疼和恐惧。

  虞淼说得对,虞家的人都不正常。

  早亡的虞家大少爷虞锦,年纪轻轻就瘫痪的二少爷虞森,眼睛和腿都有问题的虞淼,看起来有些变态精神不正常的虞垚,以及……有厌食症的虞炽。

  还有智障少年和早夭的阿元。

  文沐抱着文小乖的手臂不断地收紧,克制不住的颤抖。

  文小乖感觉到妈妈的不对劲,即使被抱的有些难受也没表现出一点抗拒,抱着妈妈的脖子,眼睛瞪着老爷子,像只遇到危险的小兽一样浑身紧绷。

  她下次再也不给这个坏爷爷扎头发了!

  也不喜欢明爷爷了!

  她一点也不想待在这里了,这里好讨厌!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这对母女身上,打量着她们,亦或是探究着老爷子这时候宣布这孩子身份的用意,而这些人的目光中,最多的是落在文小乖身上,企图从这个孩子身上窥探到一点缺陷。

  老爷子有多么想要一个健康的后代,在座的各位心里都非常清楚。

  要是这个孩子真是虞家的血脉,那么她只需要身体健康,就能获得虞家绝大部分家产,而于此同时在座这些人手里的蛋糕自然就少了。

  虞淼的视线扫过这些人,嘲讽到几乎要笑出声来。

  今天真是好一出大戏。

  虞子佑完全听不懂大人在说什么,这里所有人中他一直在偷偷关注文小乖,在他看来文小乖跟自己一样是小朋友,所以他们才是同类人。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新伙伴好像不太喜欢自己。

  这会儿他感觉到文小乖比之前更凶了,下意识有些害怕的往自己妈妈身后躲了躲。

  但他仍旧忍不住从自己妈妈身后探出视线观察新伙伴,然后就看到新伙伴眼睛一亮,盯着大门,身上的凶凶的感觉好像也一下子变得可怜兮兮起来。

  虞子佑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向门口,随后眼睛也一样‘刷’的一下亮了起来。

  他不像文小乖一样被妈妈抱着,所以他的双腿是自由的,一下子就冲向那道身影。

  虞炽同样没有理会虞子佑这个侄子求抱抱的请求,而是跟文沐一样伸手,像安抚小狗一样摸摸虞子佑的脑袋。

  眼睁睁看着这一幕的文小乖气的一个鲤鱼打挺,搭在妈妈肩膀上的两只小手都握成了拳头。

  文沐完全没有察觉到异样,她的眼睛死死瞪着虞老爷子,然而内心却正在被一种无力和害怕的情绪笼罩,她到底不是虞老爷子的对手,她无法从那双浑浊但是宛若深渊般看似平和实则深沉的眼睛里窥探到任何信息。

  直到腰间多出了一只手,凉凉的触感透过不算厚的衣料传入肌肤,随即,她搭在文小乖小后背上的手被握住。

  在没有看到身侧之人是谁之前,文沐的脊背已经骤然一松。

  她看向身侧的人,就像溺水之人找到了浮木。

  像是回应她的注视,虞炽凑过来,在她额上落下一个安抚性的亲吻。

  她这样旁若无人的亲热,让所有正在打量这对母女的人眼神变了又变。

  虞炽原本就是老爷子最看好的继承人,如果她当初愿意听从老爷子的安排尝试生一个孩子,而不是直接老爷子的安排,那么她现在就已经是虞氏板上钉钉的继承人。

  毕竟她不仅是老爷子的子女中看起来最正常的一个,能力也比其他人更优秀。

  虞炽离开时,文小乖连忙将自己的小脑袋瓜也凑了过去。

  但现在并不是哄孩子的时候,虞炽假装没注意到小家伙殷切的目光。

  她走到老爷子面前,将一份文件递过去,视线在其他人身上扫了一圈,然后看向老爷子说道:“两年前我告诉过您,小乖不是虞垚的孩子,您并不相信,甚至不愿意做一份亲子鉴定,您究竟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虞老爷子的视线落在那张亲自鉴定报告上,良久,沧桑的声音才再次开口,充满了痛苦和无力:“小炽,我快死了!”

  他快死了,最看好的孩子却还要在他临死前,往他心口上插刀子!

  虞炽·居高临下的看着坐在轮椅上的老人,他满是皱纹的耷拉着的眼皮,哪怕用尽力气也无法抬起来,甚至连呼吸都已经十分孱弱。

  尽管用最昂贵的药物维持,但仍旧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而他把自己折腾成这幅鬼样子,必然不是不舍得死,而是放心不下这偌大的家族,所以哪怕到现在这种程度了,也要拖着即将死亡的病体,为虞家作最后的谋划。

  他这一辈子都在为家族操劳,甚至不惜冒着风险剩下几个残缺的孩子。

  可惜……

  毕竟是自己的父亲,虞炽别开视线,那些质问的话被尽数咽下,声音有些冷的说:“您不该犯糊涂。”

  他是眼见着生命到了尽头,所以病急乱投医,随便抓个小孩就说是虞家的血脉,要给对方套上沉重的枷锁,至于真相他甚至连自己都不敢探究。

  老爷子因为受了刺激,很快坚持不住昏睡了过去。

  好好的寿辰,最后在兵荒马乱中结束。

  虞炽让人将文沐送回去,回去后她的手机仍旧不能用,索性随便找了个手机店买了个新手机临时用。

  因为耽误了不少工作,回去后文沐就开始加班,因为怕有人再打文小乖的主意,为了以防万一,她给文小乖在幼儿园请了假,然后把孩子当成挂件,走哪带那。

  到了晚上,文沐才接到虞炽的电话。

  然而电话刚刚接通,却听到那头忽然传来惊慌失措的声音,片刻后,虞炽有些沙哑的声音传来:“老爷子出事了,我先去看看。”

  文沐点头,想到她看不见,又应了声:“好。”

  晚上注定失眠,文沐索性从床上爬起来办公,手机就放在旁边。

  心里总有一些莫名的不安,她索性把电脑和文件搬到文小乖的房间里面。

  睡眠质量一向很好的小猪仔文小乖,却被刻意放轻的动静吵醒,迷迷糊糊的睁眼喊了声妈妈,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然后爬起来走到文沐面前,闭着眼睛动作麻利的爬到她怀里,安心进入梦乡。

  文沐抱着怀里沉重的崽子,心慌和不安的感觉并没有消失,文沐天生专注力就很强,无论是游戏还是工作学习,以往一旦开始很快便能彻底投入其中,然而这一晚的工作效率却有史以来出奇的低,她的目光总会无意识的看向手机。

  新买的手机安安静静躺着,没有任何动静。

  天快亮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拿起手机拨打那个熟悉的号码,手机是新的,通讯录里干干净净,不过她对那个号码早已烂熟于心,熟悉程度跟自己用了几年的号码一样。

  然而刚刚按下两个数字,忽然听见大门门锁打开的声音。

  开锁的声音非常轻微,但现在正是凌晨四点,透过窗户外面天色黑漆漆,整个世界都非常寂静。

  这个房子的钥匙除了文沐和林姨,就只有虞炽有,而林姨现在应该在睡觉。

  开门的人是谁可想而知。

  文沐想起身,然而下一刻又‘砰’的一声坐下。

  崽子太重,压得她腿麻了。

  刚才为了缓解不安,仍旧崽子在自己怀里睡的文沐,现在看着怀里这一坨,无语了。

  强忍着腿部的酸爽感觉,文沐听到隔壁左边自己房间的门被打开的声音,片刻后,右边书房的门被打开,文沐想出声提醒,却又怕吵醒怀里的崽子。

  戳了戳幼崽睡得沉静的小脸,软乎乎的小肉脸也无法缓解她此刻的无语。

  又过了片刻,她所在的这间房门门把手终于传来动静。

  这间房间里只点了一盏小夜灯,可移动的办公桌前,那道心心念念的身影静静坐着,面部隐在阴影中,而办公桌上,小家伙敞着小肚子睡得正香。

  她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一些,疲惫感汹涌袭来,她一句话没说,强撑着最后的力气走到文小乖的小床边,直接栽倒下去。

  她已经三天睡了,然而这一觉也睡得并不算安稳,不到四个小时边醒了过来。

  将她唤醒的是刻意压低声音的摇篮曲,奶奶的声线将摇篮曲唱的断断续续,仔细听才发现没有一个音在调上,但莫名让人觉得安心。

  她睁开仍旧有些酸涨的眼睛,和幼崽灵动的充满活力的眼睛对上,唇角不自觉勾了勾,并颠了颠怀里热乎乎的团子。

  ……颠不动。

  小胖子已经非常灵活的从虞炽怀里钻了出去,然后爬下床激动的跑到外面。

  不到一分钟她又跑回来,一只小手捏着一个小狗形状的奶黄包,举到虞炽面前:“吃!”

  虞炽看着那只抓着奶黄包的小手,虽然看起来很干净,但也就看起来干净,刚才肯定没洗过。

  她下意识避开了。

  但下一刻跟文小乖充满期盼的目光对视。

  看在摇篮曲的面子上……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吧。

  她纠结了一下,忍住即将发作的洁癖就着小手意思意思咬了一口。

  然后说:“你吃,我不饿。”

  相比之下文小乖完全不嫌弃她,在虞炽咬过的地方就啃了起来,啃得鼻尖都沾了黄黄的流沙馅料。

  虞炽视线从文小乖身上收回,落在站在门口的文沐身上。

  听到她问:“现在可以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吗?”

  虞炽点头。

  文沐走过去,将还在试图投喂的文小乖抱起来,丢到门外,然后将房门反锁。

  文小乖一脸懵逼的看着紧闭的房门,房门正中央还挂着文小乖的名字牌。

  她就这样被从自己的房间里赶出来了?!

  圆溜溜的大眼睛里带着大大的不敢置信,然后转身找林姨告状!

  最后被经验老道的林姨用一整包小熊饼干糊弄过去。

  这种饼干文小乖以前都是每天只能吃一小块的,一小块只有她的半个手掌大小。

  之前文沐已经对情况有所猜测,直到现在她才意识到原来自己的思想还是保守了。

  虞家人从上几辈开始就有一种基因病,具体原因因为年代久远已经无法追溯,但怀有虞家血脉的孩子少有健康的,上一辈中虞老爷子兄妹三个,只有他没有遗传基因病,所以从小就肩负着家族的重任。

  然而老爷子的几个孩子,却没有一个正常的,所以从四十年前开始,那时虞炽还没出生,老爷子便开始组织团队做基因方便的研究。

  其中有意向研究是相对成功的,之所以说相对,是因为技术仍旧不够成熟,可是几年前,虞垚参与了实验室,甚至直接以自己的基因做实验,强行搞出了几条人命,而实验唯二成功的只有那个叫阿元的孩子和文小乖。

  他对孩子没有半分仁慈,出了他本身精神有问题外,也是因为那个孩子从一开始就是作为实验体存在的。

  这件事或许老爷子从一开始就知道,但他没有制止,直到事情一发不可收拾,他才试图为虞垚遮掩。

  可是他的孩子太多了,且各有各的心思,虞垚最终被送进了他该去的地方。

  老爷子当然可以以精神有问题为由将虞垚弄出来,但他不敢,越是丑陋的事实,越是要捂紧,他不敢为了虞垚冒着被人发现虞家的基因不正常的风险。

  也是因为这个,老爷子从不允许虞家的子孙暴露在公共视野中,让虞家成为外人口中最神秘的首富。

  虞家的基因病,是决不能让外人知道的秘密。

  前段时间经过基因改造的阿元突发恶疾死了,那孩子虽然有自闭症,但其他都还算正常,最重要的是那算是虞家唯二的血脉了,他没了,大孙子子佑又是个智商只有三岁的智力障碍,老爷子仅剩的希望随着阿元的死落空,但他很快想到虞垚还有一个孩子。

  三年前发现阿元自闭症的时候,他就打过那孩子的主意。

  儿童餐厅生了阿元的那个女人出现在文沐面前并非意外,而是他的安排。

  既然能为了钱做那种实验,老爷子不觉得文沐是有底线的人,只要许以足够多的利益而已。

  后来却被虞炽拦下了,因为虞炽和文沐的关系,老爷子对那样的局面乐见其成。

  他唯一看好的继承人又叛逆,仅仅因为一些在老爷子看起来很小的事情便不愿再回虞氏。

  虞老爷子早已后悔当初逼迫虞炽延续血脉的事情,他是没想到看起来最听话的孩子,也有那么倔强的时候,宁愿放弃经营十年事业也不愿像其他几个儿女一样为虞家延续血脉。

  现在他却等不了了,他快死了,临死前他想让那个看起来正常健康的孩子认祖归宗。

  那是昨天虞炽的那份鉴定结果,却彻底将他的幻想破灭了。

  其实早在将近四年前文沐应聘到她面前的时候,她就已经将对方的底细查清楚了,后来随着跟文沐的关系推进,她更不愿意将这件事摊开,伤害到对方。

  调查的结果,文沐的确是那些自愿为了钱做实验的女孩中唯一一个被迫参与实验的。

  而至于文小乖的身世,实验室被严查后,抓了一批研究人员,其中有个人提过,有个被迫的女孩,那人因为心软,也因为他自己本人都觉得实验不靠谱,所以偷偷在精子库随意选了基因做了替换。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虞炽特意做了DNA鉴定,文小乖的确没有虞家的基因。

  虞炽很快又出门了。

  老爷子昨天夜里去世,现在虞家一团乱。

  之后的一个月,虞炽每天会回来休息,基本上只能维持四五个小时的睡眠,连文沐也跟着处于精神紧绷的状态。

  虞老爷子的遗嘱,关于虞氏集团股份的分配情况在葬礼上宣布的,虞炽成为虞氏集团新的掌权人。

  这对文沐看来就是烫手的山芋,能搞出基因实验室这种有违人性的实验的公司,内里的腌臜事不知道藏了多少。

  幸而虞炽与她想法一致,她转头就将这个烫手的山芋甩了出去。

  毕竟虞氏集团对她们来说是烫手的山芋,对别人来说却是香甜的蛋糕。

  虞氏股份卖出的钱,虞炽尽数捐给了罕见病救助机构。

  生活渐渐恢复之前的平静,这样又过了一年,文沐将工作室搬去了广州,与虞炽的游戏公司达成了亲密的合作关系,并在游戏界展露头角。

  文沐搬家时,林姨也跟着一起过来,文沐知道她愿意跟到广州,与亲儿子异地,肯定是舍不得离开文小乖,最后索性让文小乖叫她奶奶。

  事业相对稳定后,文沐和虞炽两人开始不约而同地将更多的时间放在孩子上,但等她们想多陪孩子的时候,文小乖已经越来越独立。

  文小乖上小学就已经不爱玩亲亲抱抱的游戏了,她是她们班里最高的小孩,被老师安排在最后面的座位,现在身材也跟正常的孩子一样。

  唯一跟别的孩子不一样的大概是,因为智商比一般人高,所以现在加上林姨在内她们三个大人,已经哄骗不了她一个孩子了。

  林姨的儿子也跟她们渐渐熟悉,他有稳定的伴侣,虽然因为异地双方不常见面,不过他们倒是经常联系文小乖,听说文小乖运动会扭了脚,两人专门大老远跑过来看望,俨然把文小乖当成半个女儿照顾,最后双方索性默认了这门亲戚关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