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哥手里,有国师的东西

  “皇上早有吩咐,这宝库里的东西,殿下随便挑选。”管理珠宝库的潘公公奉承地笑道。

  梁萧扫了一眼周围摆放的东西,挥挥手让月华将千毒盒端上来。

  梁萧指着千毒盒道:“本宫听闻有个和这一样的盒子,现下放在何处?”

  潘公公是个记性好的:“这盒子可稀奇,老奴还是第二回见呢。”

  一边说着,他一边指使身旁的小太监,去后面的存放区将盒子端出来。

  他双手捧着盒子:“这是当年瑜贵妃进献的容海州夜明珠,宝贵得不得了。”

  瑜贵妃?此事还和她有牵扯?

  梁萧压下心中疑惑:“本宫就要这个。”

  潘公公将盒子递给月华,又道:“贵妃母家是容海州的,这些年陆陆续续送了好多珍宝进来呢。”

  梁萧点点头,状似无意道:“这夜明珠是贵妃何时进献的?”

  潘公公思索片刻,而后道:“十一年前。”

  又是十一年前。

  梁萧瞳孔微缩,攥紧了藏在袖子下的手。

  潘公公没有注意到梁萧的表情,又讨好道:“这宝珠就是当年献给皇上和莲妃娘娘的,说是容海州那边的寓意,得了珠子的人便能伉俪情深,白首不——”

  梁萧皱着眉挥手打断他的话:“本宫知道了。”

  潘公公瞧她面上不悦,忙拱手道:“老奴失言,请公主责罚。”

  梁萧今日没兴趣伪装,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潘公公捏了把虚汗,心道还好今日公主仁慈。

  小太监探头道:“殿下为何偏偏挑了那珠子走?”

  潘公公白他一眼:“你可别管那么多。”

  回到公主府以后,梁萧将两个一模一样的盒子摆在桌上。

  瑜贵妃进献的那盒已经有了年头,故而颜色黯淡许多。

  她抬手打开盒子,里面的两颗夜明珠却依然耀眼夺目,即使现在是白天,也挡不住它们的光彩。

  这盒子只在妖市售卖,但国师为什么会买这个盒子,目前不得而知。

  梁萧捏了捏眉心,月华在一旁忧心道:“当年瑜贵妃因为冲撞了娘娘被贬为许嫔,说不定怀恨在心……”

  梁萧摇了摇头:“先将画的事情解决了。”

  月华点点头:“颜姑娘那边……”

  梁萧轻轻呼出一口气:“等情丝扣解下,便送她离开。查案的事情,别让她插手了。”

  月华轻道一声“是”。

  公主府内,颜衡趴着桌子上 将传音石拨拉来拨拉去。

  “老狐狸,还没找到……”她一边嘟囔着,一边又想起梁萧。

  “唉……”她长叹一口气,手里的传音石亮了起来。

  颜衡迫不及待问道:“如何了老狐狸?”

  颜秋拖长了尾音:“好可惜哦——”

  颜衡瞬间垂下头。

  “还真让我找到了。”

  颜衡瞬间抬起头。

  她骂了颜秋一句,随后问道:“是什么东西?”

  颜秋将手里的东西抛出去又接回来:“一枚双生佩。”

  颜衡没听过这种东西:“双生佩?”

  颜秋耐心解释道:“这种玉佩都是一对儿,而且每一对都是独一无二的。我这里有其中一个,上面还刻了个字。”

  一边说着,颜秋一边辨认了一下那个字。

  “这写的是……德。”

  双生佩,刻了“德”字,那便是元德,如果能在国师那里找到刻了“元”字的另外一个,凶手就不言而喻了。

  颜衡霍然起身,朝梁萧的屋子跑去。

  等到了门口她才想起来,梁萧去皇宫里参加珊瑚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思及此,颜衡干脆一撩裙子,就这么席地而坐,等梁萧回来。她心中思绪复杂,这几日一直害怕见到梁萧,可又期待与她说话,连颜衡自己也想不明白,这究竟是为什么。

  她闷闷地抬头看向夜空,繁星点点闪烁,流云缓缓拂过,挡住了一片月光。

  梁萧回来时,发现屋子门口坐了只睡着的狐狸。

  那人双手抱膝,外头靠在柱子上,睡得正香。梁萧伸手去摸她时,才发现她身上的衣服凉得厉害,估计是在外面坐了许久。

  秋夜寒凉,梁萧担心颜衡受凉,立马弯腰将她抱起来,吩咐月华开门。

  “就没个下人过来,劝颜姑娘回去?”她坐在床边,蹙着眉看正在睡梦中的梁萧。

  “您之前吩咐过,不让下人随意进出院子,”月华打量着梁萧的神色,接着道,“不知道颜姑娘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居然一直在这里等您。”

  “你先下去吧。”梁萧说。

  她拢了拢颜衡身上的被子,接着起身去洗漱。

  收拾好后,梁萧看着这个占据了她大半张床的狐狸,忍不住叹了口气,最终抽出一床被子,打算去小榻上睡一晚上。

  谁知她刚准备走,颜衡便向里翻了个身,为她空出了大半的位置。

  梁萧挑眉,走近床边坐下。

  以前也不是没有同床共枕过,不如这次也......不行!梁萧甩了甩脑袋,将危险的想法从自己脑子里赶出去。

  前几次睡一张床多是意外,如今她神思清醒,万一这狐狸醒了以后,骂她占便宜怎么办?

  思及此,梁萧还是站起身,为颜衡重新盖了被子以后离开。

  她躺在小榻上,盯着房顶发呆。

  对于颜秋将画卖给元德这件事,梁萧并不生气,她这几天躲着不见颜衡,其实是另外的原因。只是这原因究竟是什么,恐怕只有她自己心里才清楚了。

  第二日一早,颜衡睡饱了睁开眼,却发现并不在自己的房间里。她一骨碌坐起来,正对上床边梁萧的双眼。

  “哈哈,殿下,早啊。”颜衡讪讪地打了声招呼,同时扫了一遍屋里的陈设,确认这里是梁萧的房间。

  “不早了,已经巳时了。”梁萧脸上随面无表情,但仔细看去,会发现她的眼底藏着笑。

  颜衡汗颜地摸摸头发说:“哈哈,原来,原来巳时了啊。”

  “昨天晚上来找我,到底是什么事?”梁萧放缓了语气问。

  “哦对!”颜衡立即想起来正事,“我兄长手里有当年国师买画的信物!”

  梁萧正端了茶润喉,闻言“唰”地放下茶杯:“什么信物?”

  颜衡将有关双生佩的事情解释一番,而后梁萧的眉紧锁起来。

  她缓缓坐下:“既是能证明身份的信物,国师怎么会随意给了人?”

  颜衡道:“我问过颜秋,那老狐狸说……”

  “他说什么?”梁萧抬眼,看着眼前坐着的人。

  颜衡飞快道:“是他偷的。”

  信物来源确实有些不光彩。

  梁萧神色一僵,大概没想到这兄妹不愧是兄妹,贪财都如出一辙。

  她的语气颇为不自然:“偷……的?”

  颜衡轻咳一声:“对,偷的。”

  颜秋当年卖画时,元德付了他几根金条,谁料这狐狸觉得自己为这画付出了太多,突然要加价。元德不应,只愿付金条,于是颜秋将元德迷晕,取了双生佩之一下来。

  听完事情原委,梁萧还有些疑虑:“他为何不将另一个也拿走?”

  颜衡道:“因为认主。这种东西都是为主人单独打造的,且灵性非凡,自己便能认主。”

  她默默给自己到了杯茶润嗓,接着道:“这种东西多半是捉妖师所有,有些妖怪也爱打造。双生佩分阴阳,阳佩认主,阴佩认阳佩,阴佩可以离开主人,但遇到阳佩时会发光且震动。”

  梁萧思索道:“也就是说,你兄长拿走了阴佩?”

  颜衡点头:“没错,当年他没见过双生佩,因而偷的时候发现只能拿走其中一个,也卖不掉,便放在家里,渐渐地给忘了。”

  “那为何国师偏偏找上了你兄长?”这件事情疑点太多,梁萧的头隐隐作痛。

  颜衡摇摇头:“兄长当年去了妖市,大抵也是碰巧。”

  “现下我已告知兄长,叫他赶来燕都,将双生佩送来,只是……”颜衡话头一顿。

  “只是我们无法指证国师,他大可以说是我们污蔑。”梁萧也有同样的疑虑。

  颜衡在旁边点头如捣蒜。

  两人之间沉默下来,颜衡看了看梁萧的脸色,小心翼翼道:“颜秋也算立功,殿下可不可以不要责怪他将画卖给了国师?”

  梁萧一愣,无奈道:“本宫从未如此想过。”

  颜衡小声委屈道:“那为何殿下许久不来找我……”

  该怎么回答呢?

  要告诉她因为得知她很快就要离开,所以心情不好?

  还是要告诉她自己已经提前开始思念,所以……近乡情怯?

  梁萧在脑海里默默斗争一番,最后扯了个谎:“近来事务繁多,本宫没有空闲时间。”

  颜衡看上去好像信了她这一番说辞,拍了拍胸口,松了口气道:“只要不是因为颜秋就好。”

  “关于指证国师这件事情,还需要好好商讨,待到观真法师解了情丝扣,你便回家吧。”梁萧思索半天,还是提了这件事情。

  “解了情丝扣,殿下便不要我在府里了吗?”颜衡的语气听上去竟有几分难过。

  梁萧感到惊讶:“你难不成还想留在这?”

  颜衡真诚地点了点头:“我想陪殿下把这件事情查完。”

  屋内阳光跃动,几缕光落在颜衡的脸上,梁萧看着她,心里泛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情愫。

  颜衡永远那样坦诚热烈,撬动了她封闭许久的心。

  良久,屋内的光线变暗,梁萧才开口:“好。”

  她的声音略带沙哑,目光落在颜衡身上。

  颜衡起身下床,又殷勤地为梁萧倒了杯茶。

  察觉到梁萧炽热的目光,颜衡摸摸头疑惑道:“我身上有哪里不对劲吗?”

  梁萧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眼神太过暧昧。

  她仓皇收回视线道:“没有。”

  颜衡心中疑惑,但并未多问。

  梁萧接着道:“这几日我好好想想,该如何让国师露出马脚。”

  颜衡点点头:“凡是能帮上忙的,殿下尽管吩咐我。

  *

  修济观内,秋风瑟瑟,吹落了一地枫叶。

  元德洗漱完毕后,在屋里打坐。

  “国师大人,皇上来了。”他的侍从敲了敲门道。

  元德睁开眼,清了清嗓子:“请进来。”

  梁殊进来时,掸了掸衣袖,在蒲团上坐下。

  “陛下许久没来了。”元德为梁殊到了一杯茶。

  “朕最近总是梦到她。”梁殊眉头紧锁。

  他叹了口气,接着道:“朕心中有愧。”

  元德不甚在意道:“娘娘的死并非您的意愿,只是迫不得已罢了。”

  他从桌上拿起一本书,淡淡道:“妖怪凶残,害人不浅。若叫世人知晓,皇家威严何在?”

  梁殊不安地摩挲了下手掌:“可朕的梦……”

  “陛下不过是思虑太多,不必担心。”元德面上无甚表情,看起来冷漠非凡。

  梁殊稍稍安心,又道:“永安她最近——”

  话还没说完,便被元德打断:“陛下也知道公主的事情,那么便莫要再纵容了。”

  说完,他懒懒地抬起眼:“陛下难道想要和自己的女儿反目成仇?”

  梁殊摇头:“永安是她的女儿,朕不愿让她伤心。”

  元德点了一支香:“那便让公主不要再插手十一年前的事情了。”

  燃香的烟雾袅袅上升,闻后叫人安心了些。

  元德的声音淡然:“公主如今这个性子,也是陛下惯出来的,若是知道自己母妃的事情……她还会如此信赖陛下吗?”

  梁殊端起茶杯啜饮一口:“朕知道了。”

  再起身时,他先前的担忧、不安便全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帝王的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