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的家在村子的东北角,房子很简陋,屋里也没什么陈设。他把两人领到西边的厢房,拉开灯。童奕环视了一周,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一个很旧的厢柜,还有一张有些年头的方桌。头顶的灯泡似乎也用了很多年了,灯光昏黄。

  “这房间我隔段时间就会收拾,你们可以放心住。”小男孩说着,又出去抱了床单和枕头过来。

  归雁接过来,道了谢,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付子成。”小男孩说完,带上门出去了。

  归雁把床铺好,照例把各种防护的东西布置好。童奕则在旁边摸索,她看了看那个旧厢柜,大概也是十几年前的款式了,上面有搭扣,但是没有落锁。童奕眼睛转了转,轻轻从上面掀开了厢柜的盖子。

  里面有一股带着潮气的霉味,还隐隐有一股樟脑的味道,她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柜子里放的都是衣物,男装女装都有,折的整整齐齐的摆放在里面。但看上去已经很久没有被人动过了,童奕伸手摸了摸,布料上带着潮气。

  她把柜子合上,就见归雁坐在床边看着她,童奕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归雁便问:“看那么仔细,发现什么了吗?”

  “里面都是衣服,但不是小孩穿的,应该是那孩子父母的。”童奕说着,看了一眼床,愣了一下:“就一张床……”

  “是。”归雁转头示意了她一下,“今晚将就一下,你睡里面还是外面?”

  童奕:……

  她其实不太习惯和别人一起睡,早年的时候偶尔会和姐姐一起,但自从姐姐去世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跟别人亲近过,一直独来独往。

  见她不出声,归雁也猜到了几分,笑道:“原来你是不愿和我一起睡,那好吧,我将就一下,睡地上。”

  童奕瞄了一眼地板,地上还是最原始的水泥地,黑乎乎的。她急忙说道:“别,地上脏,潮气还重,怎么能睡人。我……我不是不愿,我只是、只是,很久没有和别人一起睡过了,不太习惯而已。”

  说完,生怕归雁又打什么睡地板的主意,她迅速爬到床的内侧:“我睡里面。”

  归雁失笑,她走到门口把门锁好,然后关了灯回到床边。童奕只听到窸窸窣窣的响动,接着身边躺下一人,归雁身上淡淡的香气也随之飘了过来。

  “我……”她想解释一下,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起,犹豫了半天,才又说道,“我之前只跟我姐姐一起睡,但后来,后来……”她顿了一下,“后来她出了意外,去世了。我恨家里的人没有保护好她,也恨他们仓促的处理了这件事。于是我就自己搬了出来,搬到我爷爷的这间房子里。归雁,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只是想起了我姐姐。”

  “我明白。”归雁在她身旁应道,童奕感觉到归雁的左手动了动,然后捏住她的手腕,轻轻捏了捏,安慰她,“我也是独自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也是家里出了一场极大的意外。所以,我明白。”

  归雁的声音在黑暗中很柔和,莫名有种让人安定的感觉,童奕的思绪也渐渐平静下来。两人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夜里的山村极为静谧,静到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童奕就在这种静谧和归雁温润柔和的声音中,渐渐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童奕忽然毫无预兆地醒了过来,一股怪异的感觉涌上心头,她下意识往窗户的方向看去,窗外漆黑一片。难道是自己的错觉?童奕眨了眨眼,翻个身刚准备继续睡,忽然又一阵诡异的体感涌了上来。她一向五感通透,尤其是对于阴邪之物的通感,从不会出错。她立刻又看向窗外,窗外依然十分安静,所不同的是,一缕红线从窗缝中探入,如同有生命一般,探到了归雁身侧。

  是那小鬼!

  童奕立刻坐起身,手指往红线上一按,轻声念了一句咒,指尖立刻一阵发烫,红线回缩了几寸,依然在屋内徘徊,似乎在寻找下一个时机。

  童奕轻手轻脚爬到床的外侧,挡在归雁身前。小鬼没在这里,那这条红线势必就是小鬼背后的主人放出来的,童奕生平最不屑这种背后里放冷箭的人,她暗暗结了气在指尖,准备继续对付红线。

  这时,身后的人忽然动了一下,童奕回头一看,只见归雁已经坐了起来,从她脖子里竟然也飘出一缕红线,弯弯绕绕,似乎是在和屋子里的另一股红线呼应。

  “归雁,醒醒,归雁!”童奕暗叫不妙,急忙去喊归雁,想把她叫醒,然而归雁就如同上次被魇住了一样,无论她怎么晃,怎么叫,都没有反应。

  两根红线互相试探了片刻,接着搅缠在一块,很快就合成了一根。归雁身子一僵,整个人如同被操控的人偶一般,推开身前的童奕,掀开身上的薄被,木然的下了床,朝门口走去。

  童奕立刻摸出放在枕边的绳子,熟门熟路把归雁一捆,捆在旁边那张四方桌上,然后把她脖子里戴着的花钱拿出来,按在她眉心,然后摸出一张定魂符,把花钱贴在她眉心。红线似乎不死心,一直试图操控归雁往外走,归雁的身体不受控的用力往外挣扎,带得桌子都跟着移动起来。

  童奕在包里摸了一会儿,摸出朱砂来,沿着窗子和门缝撒了一条线。接着抽出随身带着的黄铜鞭,刺破手指把血抹在上面,狠狠往红线上一抽。红线顿时如同被火烧了一般断开来,迅速往回撤去。

  童奕拎着鞭子,打开门追了出去。

  外面漆黑一片,那条迅速离去的红线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妖异。童奕放开五感,盯着那条线,快速追了上去。

  她自从开始跟着爷爷学习,第一道训练就是速度和眼力。为了练这两项,童奕没少吃苦,挨罚都不知道挨了多少次。她以前不理解,能用符箓解决的问题,为什么还要身体力行去练习这些功夫,但现下,她看着那条细如蚕丝的红线流水般退去,忽然庆幸,还好自己当时是练成了,不然现在真的如同瞎子和瘸子一般,毫无头绪了。

  她脚步轻盈,追着那条红线,几乎悄无声息,顺着主路一直往西,又穿过两道巷子,绕过一小片池塘之后,红线消失在一堵砖墙后。

  童奕四下打量了一下,无人,也没有什么动物。她两步翻上墙头,朝院子里看去。院子里漆黑一片,正前方有一栋很矮的瓦房,她又往左边看去,院子左边有一座非常怪异的低矮建筑,似乎是房子,但又矮的不像话。她正在琢磨,忽然一股强烈的压迫感从院内袭来,童奕实在扛不住,从墙头几乎是跌了下来。

  这院子有问题。

  她靠在墙边低喘了几口气,转身凭着记忆往回走。

  走回到付子成家的院落,她轻手轻脚推门进去,刚把门关好,一转身就看到付子成站在自己身后,一声不吭地盯着自己。童奕吓得几乎跳起来,右手的铜鞭也下意识举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