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个倒霉鬼.....,”

  一份份财报雪花似的送进了段宗稷的办公室。

  犹如大厦一夕倾塌,从前段氏在宁城拥有多么至高无上的威信与名誉,如今遭受的反噬就有多强大。花了钱又饱受惊吓的人们都疯了,歇斯底里的质疑着抨击着,要求段氏给出一个说法。

  段宗稷的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段家在宁城设立了百余灵台印阵,借助地势风水燃烧大量灵石珍宝,为的就是给他们出产的所有道具提供灵力运转。

  怎么可能失效呢?

  即便失效了,又怎么会一夜之间涌现出那么多的邪物!

  他顺手打开了电视,在电视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丁无药正坐在某知名综艺频道的直播间里,笑盈盈的面对着众人。

  他的嘴巴翕动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可段宗稷大抵也能猜到他在如何落井下石于他们段氏,气的将手里的遥控器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这些事是无论如何也瞒不住了,段四姥姥迟早会发现。

  段四姥姥活了百年,曾扶持了段家多位家主,这些家主们流水般的死去了,唯有段四姥姥还活着,最终她将段宗稷一手抚养长大。

  段宗稷心里很清楚,段四姥姥就像是一只母螳螂,她唯一所求便是段氏的繁荣,无论哪一任家主不得力,都会被段四姥姥以紫萝昙花悄然毒死,埋进土中。

  这些年来,段宗稷虽获得了太多的名和利,但在段四姥姥手下又何尝不是如履薄冰、

  他不得已,连夜回去开启了家族会议。

  意外的是,前来参会的除了段氏三人,竟还有展洲。

  展洲被段四姥姥奉为上宾之座,笑盈盈道:“诸位何必如此神色凝重。”

  “我们段氏家业摇摇欲坠,就败在这两个不中用的男丁身上。”段四姥姥怒声道:“如何能不生气。”

  “我们实在是不知为何会如此......那些灵台都是运转多年,从未有过错漏。”段宗稷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还请展洲教授明示。”

  “当初你们段氏的灵台设计是由我亲手规划。”展洲整了整领结道:“有一张完整的图纸,不知那张图纸现下在何处。”

  “在我的库房当中。”段琛道:“因为多年不翻修了,所以大概已经很久没人动过了,都落灰了。”

  “还在吗?”展洲道。

  段琛一愣。

  段宗稷在一旁狠狠捅了他一下,怒声骂道:“还不快带人去找找!愣在这里作甚!”

  段琛这才屁滚尿流的去寻。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带着乌泱泱的小厮下人们折返回来,哆嗦道:“找,找不到了。”

  “果然。”展洲看起来半点也不惊讶,“果真是有人蓄意为之。”

  “此人会是谁!”段宗稷与段琛齐声发问。

  “能出入你们段氏宅邸不被人发现,又非与你们一条心的人,除了那位外姓子,还能有第二个吗?”展洲似笑非笑道。

  段琛闻言,勃然大怒:“周岚斐?!我就知道是他!!!”

  段宗稷道:“原来是他偷了灵台的地图给丁无药,他竟然与丁无药暗通款曲如此之久!”

  “家贼难防啊......”段四姥姥沉声道:“我现在就派人去杀了他。”

  “专门出手取他性命倒也不必。”展洲十指交叉搁在膝上,阖眸道:“杀一个周岚斐,顶多只是清除一颗老鼠屎,对于你们的家族大业无甚改善,现在首要的事情,是对付丁无药。”

  “废物东西,竟会被昔日同门搞得如此狼狈。”段四姥姥看了一眼段宗稷,冷冷道。

  段宗稷缩着脖子不敢知声,半晌才陪笑道展教授有何高见。

  “沈家有一独子,名为沈常青,四姥姥可还记得?”展洲含笑道:“他如今可是丁无药的得力干将,心腹之子呢。”

  段四姥姥沉吟片刻,恍然道:“记得,此人当年被逐出玄门,声名狼藉。”

  “可还记得他是因何被逐出玄门的?”

  “不记得了,似乎是因为与妖交往甚密......”段宗稷道。

  “没错。”展洲的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光,“这只妖乃是一只白狐,如今化为人形,名为林凡,此妖与沈常青因缘际会颇深,沈常青一直在找他,却始终没有头绪,若能以此妖为饵,不怕策反不了沈常青。”

  “若是策反了沈常青,那丁无药的一举一动岂不是都能为我们知晓了吗!”段琛顿时来了精神,握拳道:“这主意好啊!那我先去找人绑了林凡!再找沈常青谈判!”

  他嗓门颇大,随后就被段四姥姥狠狠敲了一棍子,段琛悻悻然捂嘴,然而他的话语却不可避免的流出了窗缝。

  周岚斐堪堪奔至,恰好听见,他的脸上闪过错过之色,半张脸随后深藏进了阴翳里。

  他默了两秒,头也不回的转身,冲出了段宅,他在路边随手拦了一辆车,急声道:“去附属医院!”

  那厢屋内,展洲的眸光一闪,看向屋外。

  段琛已经被段四姥姥驱赶着着手行事,屋内的氛围稍稍缓和了几分,段四姥姥唏嘘道:“展教授,枉我还觉得周家这竖子样貌堂堂,乖顺听话,现在看来,却是应该给他一个了断,叫他尝尝尸骨无存的滋味。”

  “像他这般貌美的少年实属少见,四姥姥若喜欢,不妨留他一个全尸。”展洲淡然道:“你我都是玄门中人,自然之道死并不是解决一切的最终办法,有些人即便肉身死了,也一样能借魂还阳,翻出风浪。”

  “那依照展教授所见,当如何处置呢?”段四姥姥皱眉道。

  “就按照之前的法子,叫他给四姥姥做陪葬童子。”展洲笑道:“叫他死后也得受四姥姥管束,岂不是就不能祸害段家了么?”

  “展教授所言有理啊......”段四姥姥混沌的双眸微微亮起,柱杖道:“其实我今日有卜算天象,我的大限,也就是今年的事了,就段家如今的这番模样,若没了我,还不知道能成什么气候。”

  她言辞狠厉,叫一旁的段宗稷大气儿也不敢喘,只敢赔笑,展洲道:“既然是如此,就更要将这些不确定因素扼杀在摇篮里了。”

  “就这么着。”段四姥姥阖眸道:“速速去将那小子擒来,他从现在起就不要踏出段宅一步了,他生是段宅的仆从,死是我陪葬的童子。”

  -

  周岚斐并不知晓段家的这些盘算,他火急火燎的赶去了附属医院,在急诊科搜寻,好巧不巧,撞见林帆换班。

  那温柔的青年正脱了工作服换常服,看见他时一阵诧异。

  “你怎么来了?周先生?”他道:“是哪里不舒服吗?”

  周岚斐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去,一把握住他的手腕,拉着他便出门。

  “你要带我去哪儿?!”林帆一头雾水道。

  “你小时候是不是救过什么人?”周岚斐边走边斩钉截铁道。

  “救人?”林帆迟疑道:“我救得人可太多了,你说的是哪一位?”

  “你一个千年狐妖,举手之劳,却叫一个羽师惦记了许多年。”周岚斐道:“他四处寻你,为了你抛弃家业,甚至在路边开起了赔本买卖,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与你相遇!”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林帆道。

  “很难说明白了,总之我现在带你去找他,把这些话都说清楚,不要让他云里雾里的,被人拿去当枪使。”周岚斐道,他正要在路边拦车,忽然间看见一袭车队怒龙般直冲过来,车前灯打闪,将天空照的犹如白昼。

  林帆抬手遮了一下眼,听周岚斐低声道:“糟了,他们来了。”

  “谁?谁来了?!”林帆道。

  “你狐妖的身份暴露了,段家,玄门段家要来捉你!”周岚斐转身对他道:“你现在就走,去如意巷的周宅,找一个叫沈常青的人!”

  “如意巷?周宅?沈常青?!”林帆愣了一瞬,喃喃道:“沈......常青?!”他的脑海里闪过一些破碎的片段,他用蓬松的大尾巴将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从水里卷起来,那少年没了呼吸心跳,他几乎是想都没想就用自己刚学的那一套心肺复苏的技能去替那少年做人工呼吸。

  他是妖,可他更想当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夫。

  他心肺复苏做的极为不熟练,下手太狠,将那少年的胸骨压断了半截,那少年却也没有怪他,只是一直凝望着他的眼睛。

  “是那个倒霉鬼.....,”林帆喃喃道。

  “来不及说那么多了!你快去!”周岚斐推了他一把:“事关很多人和妖的命运,我不会骗你!”

  “那你怎么办!”林帆回过神来,急声道。

  “我替你断后,拦住他们!”周岚斐道:“段家,不应该再做任何一件伤天害理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