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泽心头一颤,有点不知道他指的什么。

  机会这个词代表的含义很多,比如说是追求,也比如说只是纯粹的吃个饭而已。

  尤其是现在容涯岸不认识他,即便是无意识里面保留了很多以前的习惯,却也不知道现在到底对他是什么感觉。

  大约是因为他太久没有回答,容涯岸的声线都紧绷起来,“……可以吗?”

  说这话时他紧盯着谢云泽的眼睛,害怕漏掉里面任何一丝的细节和变化,更害怕他流露出迟疑或者是表示为难等情绪。

  但谢云泽在安静片刻后,忽然笑着舒展开眉目,“知道了,就吃饭吗?”

  他笑起来实在是太好看,骤然间竟是有种惊心动魄的冲击力,让容涯岸晃了晃眼睛,旋即而来的便是他清晰洒进耳膜的声音,震得他心脏都在狂跳。

  谢云泽竟然答应他了!

  那当然不能只是吃饭!容涯岸迅速地道,“如果有时间的话,附近的博物馆和图书馆有兴趣逛逛吗?我对这些地方也很熟,不会觉得无聊的……”

  “知道的。”谢云泽温声答道。

  只要是跟容涯岸在一起,不论做什么都很好。更别提不论是博物馆还是图书馆,都是他擅长的领域,他总是会想尽办法让自己获得最好的体验。

  容涯岸不知道他想的这些,只觉得谢云泽对他很温柔很纵容。

  在自己渣过他的情况下,他却依旧愿意给自己机会,甚至连自己得寸进尺的要求都会打印,容涯岸就没有见过比他还要善良美好的人。

  有那么片刻他都说不出话来,滚烫的词汇在喉咙中轻微滚动,但最终只有胸膛在无声剧烈地起伏着。

  陪着谢云泽散了会儿步,太阳便逐渐烈起来。

  容涯岸将手放在佩佩的头顶,替他的小脸挡住太阳防止他受伤,又担心谢云泽晒得不舒服,迅速走了两步到他的身前,用背替他挡住,低声问道,“现在要回去休息了吗?”

  “你希望我回去吗?”谢云泽望着他笑。

  容涯岸的心脏微颤,有点分不清楚他的笑到底是什么意思,还是担忧解释道,“我有点担心你被晒到……”

  而且谢云泽大病初愈,应当是不适合这么长时间的户外活动,他现在只想把谢云泽给送回去,免得待会儿真的出事。

  直到片刻后没等到回答,依旧是带着无声的笑意注视着自己,容涯岸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如果他真的回去了,那自己只能够晚上才见得到他了。

  两人约的是晚饭,即便只有七个小时,但容涯岸突然就已经感受到无限的漫长。

  后续所有的话哽住,他忽然不知道要怎么做才好了。

  僵硬不知道多久,容涯岸突然往前面走了两步,看到即便是树荫下也有烈阳投过来,他挡在谢云泽的面前,阴影覆盖住他,而自己的脖颈被照出两道漂亮的光斑。

  “还是回去吧。”容涯岸认真地道,“我晚上来接你。”

  他还是觉得谢云泽的身体要紧,其他的都不重要。

  谢云泽其实觉得自己痊愈后,也没有这么娇贵,却也习惯他遇到丁点的事情就很紧张,轻轻应了声,下意识伸手向要去抚摸他的脸。

  但是中途想到两人此时的关系,他又顿住。

  眼睁睁看着谢云泽纤细脆弱的手,到半空中又收回去,容涯岸几乎都想要握住他的,却又硬生生克制住,最后漆黑的眼眸里面难以掩饰失望。

  这是他应得的。

  谁让自己根本就记不住他。

  两人开始往回走,全程容涯岸都在帮他挡太阳,即便是在上车的时候,他的目光都紧盯着谢云泽,一时竟是都忘记了将佩佩还给他。

  谢云泽的视线扫过他和佩佩,问道:“你下午做什么?”

  “还没想好。”容涯岸下意识回答。

  如果没有谢云泽的话,他应该会回公司上班,更确切地说就连这次团建都不会来,可是有了谢云泽以后,他便什么都不想做了,甚至分毫都不想离开。

  应当就是在这里等着吧。

  什么都不做,只是等待谢云泽就已经很好。

  “那你帮我带佩佩玩会儿好吗?”谢云泽收到佩佩的示意,忍不住无声笑起来,摸摸他的脑袋,“佩佩的精力很好,但是下午我想睡会儿。”

  “我可以带佩佩去玩吗?”容涯岸骤然听来,都以为自己产生错觉了。

  “当然可以。”谢云泽很信任他,温声道,“佩佩也很乐意。”

  容涯岸低头去看,这才发现佩佩从头到尾都紧抱着他,没有任何要撒手的意思,闻言也轻轻地点头。

  喜悦在容涯岸的神经末梢轻微炸开,即便他舍不得谢云泽,可有佩佩在,他觉得自己整个下午也没有那么难熬了。

  他很想知道这几年的时间里面,父子俩到底是怎么过的。

  目送着谢云泽的车辆消失在视野中,容涯岸将手放在佩佩的头顶,带着他进树荫里面坐着,低声问道,“佩佩要喝水吗?”

  他手边没有准备这些东西,需要的话还得让骆川海送过来。

  佩佩点头,因为现在容涯岸也是坐着的,反倒是方便他活动,爬过来凑容涯岸的脸庞又近了点,细细地盯着他,喊他,“爹爹。”

  容涯岸被他喊得心头发颤,“嗯。”

  第一眼的时候,他就知道佩佩跟自己很像,但是现在近距离才发现,那种骨肉相连的感觉比他想象的还要强烈,有那么瞬间像是在照镜子,又像是在看幼年版的谢云泽。

  他忍不住伸手去抚摸他的脑袋,指腹很轻柔地掠过他的眼眸和软肉,心软得一塌糊涂,无法想象自己到底是怎么会忘记他们的。

  这是过往几十年里面都从未有过的感觉,就像是世界从来都波澜不惊,却突然有阳光刺破云层,温暖又毫无保留地照耀进来。

  “这几年……”容涯岸沙哑着出声,“你们过得怎么样?爸爸是不是很辛苦?”

  应该会吧,自己身体不好,还要陪着佩佩。

  佩佩仔细回忆了下,如实地道,“爸爸怀我的时候很辛苦,被我折磨得很惨。”

  “但是后面就好了,因为等我成型以后我就能陪他了,而且那时候爸爸只要想到你,心情就会很好,过得并不算痛苦。”

  他说的是那个世界的事情,但是现在容涯岸还没有那时的记忆,只是从只言片语里面捕捉到谢云泽的苍白无力,只觉得酸涩懊恼。

  “爹爹,你就是想问我这些吗?”佩佩仰起雪白的小脸。

  “嗯。”容涯岸没有瞒着他,注视着他认真地道,“我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过几天会约医生好好看看的,在此前我想知道这几年错过了些什么。”

  “其实也没有错过。”佩佩将额头抵着他的,安静地去感受他的能量。

  容涯岸体内的力量很汹涌也很复杂,很显然就是当时力量还没有完全融合好,就迫不及待来到这个世界,还需要花时间去整理。

  看医生并没有什么用,但是佩佩跟他说这些,他在彻底恢复记忆前也听不懂,最后只是抿了抿唇,接着道:“你会想起来的。”

  容涯岸只当他是安慰自己,却也觉得心头熨帖,“谢谢佩佩。”

  因为谢云泽说过他精力很好,容涯岸不知道指的是怪物那种需要发泄力量的意思,只当他是喜欢玩,便问他有没有想去哪儿走走。

  正好骆川海收到消息带了水过来,看到容涯岸怀里面抱着佩佩的样子,顿时吓得花容失色。

  “……岸哥!”骆川海跑过来,压低了尖叫的声音,“你怎么把你儿子给挟持了?你老婆居然放心交给吗?你们都聊什么了!”

  他的印象还停留在刚才,容涯岸主动下车去找谢云泽的时候。

  看起来谢云泽就是个心软的人,当时骆川海就很煎熬不知道该帮谁,现在看起来居然比想象的发展还要迅猛!刚认回来的儿子居然坐在他腿上啊!

  ……等等,骆川海甚至都不知道应该震惊,跟儿子重逢刚见两面就这么感情深厚,还是容涯岸这种生人勿近的人居然真的这么纵容儿子啊!

  放在几天前他都压根无法想象。

  容涯岸这种人成家到底会是个什么样子!

  容涯岸甚至还皱眉低声道,“别这么大声,也别在孩子面前说这些。”

  免得影响到佩佩对自己的观感。

  “……”骆川海震撼地看着他接过水,扶着瓶身让佩佩咕咚咕咚地喝了,小孩儿也很乖巧,喝完以后就将脑袋搁在容涯岸的肩膀上,好像很黏他的样子。

  骆川海凌乱了会儿,突发奇想地道,“你就带着孩子这么玩啊,别把他拘着吧。”

  刚才容涯岸便在问佩佩这个问题,低头去看他。

  佩佩却只是抬起脸蛋儿,漆黑的睫羽轻轻颤动了下,把骆川海漂亮可爱得心都要化了,恨不得也伸手抱抱他,“让爹爹背你呗,他肩膀可宽了。”

  像容涯岸这种身形最适合背孩子了,坐在肩头绝对稳稳当当。

  谁知道前面佩佩都还没太多的反应,听到这里却忽地扭头看了眼,道:“爸爸抱我就行了。”

  “那地方是爸爸的,对他们来说意义非凡。”

  起初骆川海还没明白呢,稍稍愣了下。

  等反应过来是容涯岸会背谢云泽、甚至把他架在肩膀上坐着的意思,猛然朝着容涯岸看去,怎么都没有想到他们亲密的时候这么的、这么的……

  “靠!”骆川海实在是忍无可忍,“岸哥你真的——”

  “不是,等等!”

  “你又在震惊些什么……!”

  容涯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