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婴期修士,在修真界该称呼为真人了,搁在小宗门或修真世家能当长老,即使元婴之上还有好几个境界,可元婴期对修士而言堪称分水岭。

  因为修士的元婴很重要。

  元婴不灭,修士可将魂魄藏在元婴内出窍逃跑,再夺舍他人重生。

  而金丹晋元婴的雷劫对修士本体亦很重要。元婴雷劫下修士可重塑肉身,这也是修士一生中唯一的一次重塑身体机会。

  木绯屿也遵循这点,在雷劫中重塑了。

  他身上原本穿的衣服早被天雷劈得渣都不剩,他赤身裹着修真界天道赠送的见面礼,玄底金线,描龙绣凤的法衣遮住了他白皙、纤弱的身体。一头及腰长发披散,凌乱的落在后背、肩头。

  明明可以重塑一个更健壮、高大,彻底脱离ABO性别的正常男性躯体,然而他在重塑骨肉的剧烈痛苦中,选择保留了omega的特征。

  除了更加白皙细腻的皮肤、及腰的长发,他与之前……不,还是有变化的,他之前是经过腺体手术由beta改造的omega,现在他就只是个omega了,是法则之下,健康的omega。

  只要能活下来,性别是什么他其实不在乎,何况omega性别并没有妨碍到他,相反他刚回来时,依靠克莱恩的信息素止痛挺便利的。

  木绯屿咬住下唇,不肯深思他选择继续做omega的真正原因。

  嚣张肆意的绯屿魔尊竟是不敢改变现状的人,至少要维持之前的表象——alpha大多喜欢柔弱、无助、可怜的小甜O,克莱恩是alpha,他也喜欢的。

  元婴期有三百年寿元,木绯屿今年二十,不考虑他渡劫期神魂的BUG,他至少还有两百多年寿元。

  他拥有漫长的时间。

  从引气入体到碎丹成婴,他仅仅花了不满一年。

  而他只有品质一般的双灵根天赋。

  用脚趾想都知道这其中有问题!

  就算他的神魂在渡劫期,可结丹、结婴靠不是神魂,必须满足积攒灵力的条件。灵根资质、功法优劣、灵气环境才是与炼化灵力息息相关的条件。

  他如今的修炼速度极其不科学。

  木绯屿微阖眼内视体内一周,除了元婴有表情这件事挺离奇的并未发现其他异常,随后他将意识沉入识海,终于在识海深处找到了道侣契烙印。

  泛着金光的,代表天道誓约印记,看起来像两朵花缠绕在一处的透明符文烙印外,环绕着道道同为金色的字符,它们像环绕行星的卫星一样飞速旋转,移动间拖曳出发金光的尾巴。

  那些飞出了飞行轨道的金光字符带着令魔尊神魂震颤的法则之力。

  木绯屿怔然半晌,蓦地睁眼,蹲身从他常常坐的大石头下拽出一只背包。

  包里是几套衣物、日用品、小天道的玩具、奶瓶以及他的私人终端。这是他们的行李,是小天道给带的。

  木绯屿从背包隔层翻出一个粉色小本本,它是小天道没有收回去的功德簿。

  木绯屿似乎预感到什么,依靠着山石跪坐,捧着功德簿慢慢翻开,在杀虫族的记录下面又添了类似的记录,皆是与抵御虫族有关。克莱恩又去了前线,增添这类功德很正常,这代表他的工作顺利。

  但这些记录的字迹颜色变了。

  它们变得灰暗无光,它们的后方增添了“不可交易”字样。

  小天道说这个功德簿是从其他世界弄来了,若有功德将自动显现事件记录,将对应记录的纸裁下来可以去异界找神仙做交易,用功德直接兑换财物。

  现在这些功德出现了不可交易的印记,是否意味着它们已经……被换取了东西?

  它们换了什么?

  答案不言而喻。

  玄色的衣袍上忽然出现浸湿的痕迹,原来是有液体溅落其上。

  乌墨般的发丝垂落脸侧,阴影掩住了半张脸,纵横六合的绯屿魔尊捧着一个粉色的小本子,睁着漂亮的双眼,安静落泪。宛如一只精致的人偶,亦如他紫府中的元婴,神情哀伤。

  胖鸟天道不愧是执掌修真界的天道意识,其段位高了小天道不知多少。它骗了他们。

  它留在木绯屿识海内的不止有献祭之法,那一道道环绕在道侣契烙印上的是天道法则,通过道侣契约汲取契约另一方的气运,反哺这方的契约者。

  气运虚无缥缈,功德更直观可用。

  若只有道侣契约,凭小天道的能力,与克莱恩气运相连,木绯屿只会得到克莱恩气运的庇护,镇定神魂、增强运气,修炼比较顺遂。所以木绯屿从炼气到金丹的时间很短。但结丹并不难,对于木绯屿这样从渡劫期陨落的修士而言,但凡有一具有修炼天赋的身体就能轻易达成。

  结婴则不尽然。至少时间不可能这么短。否则修真界那么多倒在元婴门槛前的修士都成什么了?现在的修真可不是元婴多如狗的时代。

  而木绯屿明明只是照常修炼,却一修炼就停不下来,短短几月之内就迎来晋升契机,渡过雷劫碎丹成婴。

  因为他在不知情的时候汲取了克莱恩的气运,凭着对方立下的功德得到了天地馈赠。

  他——掠夺了克莱恩的机缘。

  他是趴在克莱恩身上敲骨吸髓的魔修。

  修真界天道根本不在乎一个异界凡人的死活,偏心于他这个修真界培养出来的魔尊。

  天地不仁,天道意识却有所偏向。

  他是受偏爱的一方,所以他得到了馈赠。

  而克莱恩一无所知,被自己的omega夺走了珍贵的东西。

  克莱恩用命换来的东西,全被木绯屿夺走了。

  木绯屿视线朦胧,什么都看不清,却哭着道出那句:“天、道、不、公……”

  他没扛过飞升劫,在陨落前不甘怒骂天道不公。他花了一千年追寻的目标近在咫尺,也止步于此。当日他为自己愤怒、埋怨,指责天地。

  然后他得到了异界而来的天道的回应。他以为他得到了公平,得到了补偿。他珍惜着回到星际后的生活,把自己当做柔柔弱弱的omega,甘于平凡,沉溺假象,努力维护他所得到的一切。

  兜兜转转,他却再次得到这样一个结果。

  修真界天道在传授克莱恩修炼方法时讲了魔主的故事,并说魔主的路子适合他。作为魔宫之尊,木绯屿自然也在魔宫书阁看过魔主的记载。

  所以他清楚魔主的结局。

  立下救世之功的魔主因救世功德而白日飞升,迎来飞升雷劫。然后魔主渡劫失败了。

  典籍中说魔主陨落,本为一股力量的魔道自此溃散,魔宫衰败。虽然没了魔族,人族、妖族的魔修却不会消失,此后修真界正魔两道仍然势不两立,纠纠缠缠。

  魔主没能得到好结局。

  克莱恩呢?

  修真界天道是否预见了克莱恩的命运,才说出那些话,留下这样汲取道侣气运功德反哺于他的法则?

  木绯屿这一次,为了别人而愤怒、怨怼。

  命运……不,才不是命运。

  修士有几个认命的?魔修更是对命运嗤之以鼻。

  就算克莱恩要走上和魔主相似的路,那也是克莱恩自己的选择。跟狗屁的命运没有关系!

  克莱恩从前线回来的这段时间,带伤上班所做的事,难道不是在安排后事?

  木绯屿不傻。

  从知道克莱恩拥有了修炼天赋之后,他便隐约预感到了克莱恩的未来。

  拥有更强大的力量,别人会怎样难说,可如果是克莱恩,他只会更加投入到战场,去完成更艰难、危险的任务。

  所以不论克莱恩修炼得如何强大,他终究会死。

  克莱恩死后……

  “那我怎么办……”

  木绯屿气得狠摔背包,那他怎么办啊?

  他吃了那么多苦,放弃做凡人重归修途,再次面对无止境的杀戮和争斗,结果有一天克莱恩死了,小天道也会放下元熙的身份,再去做俯视万物的天道。他会再一次无家可归。

  木绯屿跪坐在这座荒芜的雪山之巅,无助而茫然的安静落泪。

  他开始迷茫,他杀正道、杀魔修、杀妖兽,杀了那么多人、妖、兽,到处争夺资源,无数次在生死边缘徘徊,战战兢兢而痛苦得活下来,到底为了什么?

  如果未来会变回如在修真界时一样,那他活着,到底有何意义?

  *

  虫洞另一端有一颗虫星,虫洞相当于跃迁通道,能够让虫族通过虫洞在宇宙中转移,否则难道要虫子们靠翅膀飞跃星际吗?不提万有引力,光是宇宙的真空环境,虫子也飞不起来。何况虫族里不是每个类型品种都能飞。

  克莱恩与其他人兵分两路,其他人的任务是破坏虫洞结构,使其坍缩消失。这需要动用能量极其强大的重型武器,是科技武力巅峰的应用。而克莱恩作为目前已知人类精神力巅峰,他要去寻找虫后,拖住虫族大部队,掩护完成破坏虫洞的任务。并最好能杀死虫后。

  元帅失联前就是去杀虫后的,元帅的任务是否完成了帝国无从得知。再次出现虫后踪迹时他们以为元帅失败了,但现在克莱恩知道了,元帅阁下成功了。

  奥西里斯机甲舱内,克莱恩操作机甲单臂抬着,露出肩炮炮口,机甲视野正对着体型像一座小山般巨大的虫族。

  这就是虫后。

  虫族里体型最大的无疑就是虫后,它的精神力等级成谜,人类的检测仪置于其精神力中会立即自爆毁坏。它能通过信息素和精神力控制、指挥其他虫族,保卫它、猎取食物、打理虫卵、□□等。

  虫后产的卵孵化长出的成虫天然服从它。

  一只虫后死亡,群体内自然会有一到多只虫族迅速发育成长,然后互相争斗厮杀,最后活下来的成为新虫后。

  所以虫后的品种类型不固定,但它会吃掉其他失败者,吞噬它们的营养,让自己变得更大更强。

  “调取数据库数据,对比分析,这是一只新虫后,其体型和实力未发育到成熟期。”奥西里斯的AI总结道。

  克莱恩瞄准一个位置发射肩炮,试探虫后的实力。

  虫后发出嘶鸣,指挥一群巨蜂虫结群挡在肩炮轨迹上以身挡炮。

  大片巨蜂虫在骤然爆发的光束中被击穿、烧焦。

  “有智力。”克莱恩冷静分析,摊开机甲掌心,伸出一根炮管,发射一枚小型制导核弹头导弹。

  虫星上连接不到卫星雷达,因此制导武器不能卫星制导,只能使用惯性仪或激光制导等。虫后故技重施,召唤防御力强的巨蜂虫给自己挡炮。但制导导弹和像光一样笔直的粒子炮不同,它会飞。

  导弹朝天空飞去,嗖地飞上天空,眨眼没了影。

  虫后:“?”

  巨蜂虫结成的肉墙立在虫后前面,挡了个寂寞。

  克莱恩:“战斗经验缺乏,不认识导弹。”

  亮银色隐身涂装的机甲开启阿尔法引擎,快速加速到超音速飞行,试图绕过巨蜂虫墙接近虫后。

  与此同时,导弹从虫后头顶同样以超音速飞行落下。

  虫后:“?”

  “嘭——”

  虫后头顶莫名挨了一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