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爸爸？”胖鸟天道口吐人言，一翅膀扇开毛绒球，低头瞧瞧明显是人族的克莱恩，再偏头看看呜呜咽咽扑到克莱恩脑门上蹭蹭叫爸爸的小天道：“……”
虽然不懂，但大受震撼。
算了，这只天道年纪小，还听说原生世界万灵寂灭了，只能做一个小流浪……就当是个小傻子吧。不重要。
反正克莱恩不是修真界的人，他给谁当爸爸都不重要。
修真界天道视线转向死死瞪着自己的魔尊：“！”
魔尊好凶……
胖鸟闭上眼，放开思维，仿佛化身为天地法则，抑或是万物本身。
它是微风，是花朵，是雨滴，是土壤。
它是无所不知的天道，是万物运行之道的意识化身。
它……听见了虫族的嘶鸣；凡人的许愿；生的喜悦；死的痛苦。
它睁开眼，翅膀扫开粘着克莱恩打滚的小天道，低头用喙触在克莱恩眉心，将自己的一道意识打入其精神海，烙印其灵魂上。
修真界乃一方大世界，其天道法则之复杂，天道对世界的掌控力，远盛于任何小世界，亦强于这个过于广阔和庞大，根本无法感应到天道意识的星际世界。
简单地说，修真界的天道意识很强，所能做的事更多。乃至出手干预木绯屿和克莱恩的事。
因着克莱恩与修真界的魔尊在修真界法则下结过契，天道能够直接对克莱恩动手，包括一爪子把人弄晕，以及留下自己的部分意识。
亦包括在病房内设下阻挡凡人窥视窃听的禁制。
“好了，搞定。”胖鸟干完活，拍拍肚子张嘴吐出一套玄色底色、描龙绣凤的广袖法衣，“见面礼。给魔尊的。”
哭唧唧的小天道突然顿住：“昂？”
胖鸟肉痛道：“买这套法衣花了我老多零花钱了……魔尊，你应当知道，魔修不得飞升乃是修真界数千万来的法则。魔域与我界为死敌，我界怎可能允魔修飞升？即使你成功渡劫，上界仙修也会在登仙台设伏，等待你的不是飞升成仙，而是众仙围剿。届时只会死得更惨，他们说不准要拘你的魂，拿你炼丹炼器。嘶——”
想想就痛。
金光罩子里的木绯屿死死瞪着它：“我愿本就不是飞升成仙！”
小天道听不见异界法则镇压下的魔尊声音，黑乎乎一团毛球也看不出哪里是正脸，转个圈胖鸟天道也不知道对着自己的是脸还是屁股。
“魔尊说什么呢？让我听听让我听听！”小天道问它。
它拿翅膀尖挠了挠圆鼓鼓的肚子，问魔尊：“我放开你，但你不许揍我？”外界听不见罩子里的声音，木绯屿却能听见外面的声音。
木绯屿的眼神，那叫一个凶光毕露。
修真界天道一来就关他，真不是什么正义除魔之类的愚蠢理由。它纯粹就是……怂。
它怕被打。
可是关着人也不好，显得它像什么拆散小情侣的带恶人……坏天道一样。
“你不能怨我，我虽是天道意识，却不可违抗天地法则本身。放任小毛球偷走你的神魂已是睁只眼闭只眼的极限了。”胖鸟天道絮絮叨叨，废话贼多，“我知道你飞升不是要成仙，是想回家啦。反正你现在如愿咯，还嫁了个……”
它歪头碰碰克莱恩的脸：“长得比偶像剧男主还帅诶，就是这张脸看着有点不自然，像整容的……不过整个魂冒金光，大功德在身啊。哎呀，这要搁别的小世界，高低得是天道之子。”
小天道愤怒纠正：“是爸爸！他是我爸爸！不可以给别的天道当儿子！！它们给他磕头认叔叔才对！”
胖鸟天道：“……”
修真界天道用怜悯的眼神看向自家魔尊：“咱们魔尊平时辛苦了，唉……不说闲话啦。”
它想了想仍旧没有撤去法则，“魔尊道侣魔气入体，本是必死之命，但他大概是食用了魔域出产的食物，比如魔植魔物，毒入脏腑。而物极必反，你们世界比较特殊，疆域过于广阔，导致天地法则非常复杂。意味着漏洞更多。他就撞上漏洞了。”
“爸爸吃了虫卵！”小天道说。“其他人都死了，就剩他活了下来。”
“魔域入侵，改造原生种族，虫族的幼崽就相当于魔域产出的小魔物，没毛病。”天道拍拍毛绒球，“然后魔尊给他拔除魔气……魔尊，你的功法是当年魔域入侵修真界留下的高阶魔族用的对吧？那魔功激发了他的灵根。”
木绯屿似有所感，预感到接下来将听到颇为惊人的事。
事实正如他所预感：“因是受魔气和魔族功法激发，他的根骨……转为了魔骨。”
木绯屿怔然：何意？
胖鸟叹气：“唉，就是说，他可如魔族一样修炼。他日飞升，不入我界天界，而是去到魔域，成为修真界与魔域亘古未有的魔神。”
木绯屿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医院走廊的灯光透过门缝照进房里，给房中的幽暗带来丝缕微光。
小天道没想太多，蹦蹦跳跳开心道：“我爸爸真厉害！”
它一副与有荣焉的语气，天真而快乐。
胖鸟一言难尽地用翅膀捂了捂脸，接着说：“我给他灌授的是当年魔主的修炼方法。他毕竟是由凡人转变，一味套用魔功不好。当年魔域入侵，魔主降世，其半人半魔，封印两界通道、驱逐魔域，得救世功德。”
天道在枕头上动了动爪子，歪头去瞧克莱恩。“魔主的路子才适合他。”
聆听了这个世界万物声音的胖鸟天道仿佛看穿了克莱恩的命运，它又转头去看罩子里的木绯屿。
它修真界的魔尊，竟与一凡人结缘。
命运多么奇妙。魔尊灵魂来自异界，在修真界磨砺得冰冷残酷后回去异界，却放下了魔道至尊的一身骄傲，剖开坚冰一样的内心，露出仅剩的善良。
自古便有正道尊者感化恶人魔头，导恶向善的话本故事，苍生大道下的一些道途修的就是这个。但古往今来，有几人得道？
修真界的残酷，是将好人变成杀人不眨眼的人。
能让魔尊变得安静柔软的人，一定是极其优秀的凡人。
“我听了下你们世界的声音，据此设下禁制，他会以为自己精神力晋级，实力达到某个高度，本能知道了该如何修炼精神力。并且只有精神力达到同等级的人才能修炼……他无法对旁人说出修炼方法的内容。”胖鸟说，“天道禁制，你们应当懂。他不会因此怀疑你们身份。”
对于天道禁制，小天道可太懂了，因此完全不放心：“可是爸爸超——级聪明，你的禁制靠谱吗？这个世界的人类根本不会提升精神力的方法，爸爸得道了修炼提升的方法，这种好东西他肯定想分享给别人……爸爸要是强行冲破禁制怎么办？”
胖鸟挠了挠肚子，想到修真界各种逆天而行的“人才”，“那我一个异界天道能怎么办？要不是他跟魔尊有道侣契，我都不能直接给他传授修炼方法，如今留下一道我的意识已是极限了。家属注意安抚吧，你也是天道呀，你爸爸要是硬来，你就扛一下嘛。”
胖鸟天道看起来已经接受了克莱恩是天道爸爸这种设定，说起来还挺顺嘴。
小天道：“好叭。唉，这个家缺了我可怎么办哦……”
胖鸟：“……对了魔尊，你家道侣这身魔骨是好东西，不仅可修炼，还可用作献祭。以魔骨与修为献祭，可封印魔域通道。魔主当年便用的此法，我将详细方法传给你。”
说完它就吐出一团金光，光团子穿过罩子，没入木绯屿眉心，落进识海深处。
天道在其上同样留下禁制，在这个世界，唯有与修真界有关联的木绯屿及同为天道意识的小天道能够读取。这是在修真界生存的经验教训，防止消息走漏，给克莱恩招致杀身之祸。
“以此界受魔气侵蚀的情况看，魔域通道尚未打开，魔族无法跨越两界壁垒，但魔域确实在蚕食此界，魔气便是透过已破开的裂缝侵入。放任不管，魔域终会入侵。魔尊，煤球，你们好自为之。”胖鸟天道振翅而起，钻出窗户飞入夜色中，转眼消失无踪。
修真界天道离开此界，其法则所构建的金光囚笼随即消失，木绯屿静立原地，眉目微垂，周身冷冽杀气却萦绕不散。
幽暗的病房里，如此矗立着一位魔尊，小天道吓得“叽”了一声，赶忙变成人形，顶着那张与克莱恩简直是亲父子的脸小心翼翼说：“魔、魔尊，你生气了吗？”
木绯屿静静站着，不说话比发火更吓人。
“胖鸟真的是来帮忙的，你看它还给你带了礼物！”小天道举起床侧叠放的法衣，“好漂亮的衣服啊，魔尊穿起来肯定特别好看！要试穿下吗？”
“不必。”木绯屿终于动了，他走到病床前，附身用指尖去探克莱恩的额头。“你认为……他修炼是好事么？”
小天道：“唔？”
木绯屿坐回陪护床上，望向窗外漆黑的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