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座上的泥塑娃娃，鲜艳的大红花衣裳，刺目的红色。
看起来热闹又诡异。
那些大红花衣裳似乎有些奇怪，百里辛为了看清楚又靠近了些。
等脸几乎贴到照片上时，他总算看清楚了他们身上穿的是什么。
看质地并不是布匹料子，而是用纸糊的以上。红色的纸上贴着血红色的枫叶，远远看去因为有颜色色差，就变成了大红花衣裳。
窗户面上的雾气渐渐消散，那周围的围观群众的脸他也模模糊糊看清楚了些。
一张黑乎乎的脸。
两张黑乎乎的脸。
三张黑乎乎的脸……
原来不是画面模糊，而是他们的脸本来就是模糊的。
这些人就好像经历了炭火炙烤，头发光秃秃的，暴露在外的皮肤全都是黑炭模样。
也只有那一双双分明的眼睛还能让百里辛看出他们的脸在哪儿。
【嘶。】S419M在脑海中倒抽了一口凉气，【这婚礼，真瘆人。】
百里辛眨了眨眼，照片里的画面也动了动。
本来跪在地上磕头的新郎官直起了腰，双手抱拳，似乎是在向高堂上的两个泥塑人行礼。
百里辛的瞳孔不禁收缩。
S419M：【这新郎官倒是这里面唯一的正常人，宿主大人。】
百里辛：【你看这新郎官面熟吗？】
S419M：【没见过啊，不过长得倒是不错。】
百里辛：【……】
S419M不认识，他却是认识的。
这个照片里的新郎官，不就是他一直想要找的林晓吗？
林晓穿着镶金边的红袄子，五官看起来要比他见到的时候要年轻几分。
百里辛快速眨了下眼睛，画面再次变化。
他发现了一个规律。
照片里的画面是动静结合的状态。
静的意思是当自己一直盯着照片的时候，它是保持静止的。
只有当自己合上眼睛，不再注视它的时候，照片才会发生变化。
他认识的林晓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头发一丝不苟梳理在脑后，不管外界发生了什么呼吸和表情都不曾有过波动，书写的字也是比印刷体还要规整的正楷字，就像一台计算精密的机器人。
林晓身上有很多秘密，比如说除了自己别人都会遗忘林晓的存在，就连帝迦和系统都会忘记。
再比如说他身后纹着九龙抬棺的纹身，而那些纹身的棺材里另有蹊跷，似乎装着很多灵魂。曾经在副本里，林晓就释放过后背的灵魂来保命。
他问过林晓后背纹身和里面灵魂的由来，林晓当时给他的回答是“那些是他爱人的孩子”。
现在跟他拜堂成亲的就是他的爱人吗？
他好像无处不在，又好像无处可藏。
现在，自己又在这张惊悚游戏的古老前身副本里看到了林晓的身影。
一个小小的木屋，一片鹅毛大雪，一扇紧闭的木门，似乎将屋里的人和屋外的人隔绝成了两个世界。
屋外的是在拍照留念的探险队，屋内在举行诡异的婚礼。
屋外的人不知道屋内的情景，屋内的人不知道屋外人的存在。
这不就跟他们每次下副本不谋而合了吗？
他们以玩家的身份进入游戏副本，玩家不了解副本的世界观，游戏副本的NPC也不知道他们这些玩家是外来人。
难道他之前的猜测错了？
林晓并不是玩家，而是和萨麦尔一样的副本NPC？
萨麦尔能从脱离副本进入游戏大厅，林晓说不定也可以。
百里辛再睁开眼睛，果然屋子里的场景又切换了。
这次一对新人变成了面对面，林晓掀开了新娘子的红盖头。
那是一个同样全身漆黑的人。
他们面对着面，林晓面对着窗户，穿着新娘服的人则是背对着百里辛。
百里辛看不到新娘子的脸，只能看到头顶光秃秃的新娘子以及烧黑了的后脑勺和脖颈。
林晓的视线并没有看向新娘子，而是透过新娘子的肩膀看向了那扇窗户。
他盯着窗户，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表情十分震惊。
百里辛又眨了下眼睛。
紧闭的木屋房门打开了。
几个和林晓一样正常肤色的人闯了进来，和那些穿着光鲜但是肤色焦黑的人不同，这些人虽然是正常人，但是穿的衣服破破烂烂，打满了补丁，生活似乎并不是很好。
百里辛又眨了下眼睛。
房间里的焦黑人都消失了，身穿婚服的林晓昏迷躺在地上，被一个女人抱在怀里。
女人并不是之前的新娘，她留着半长的头发，穿着朴素的蓝色中山裙。
周围是打着补丁的人群，他们将两人团团围住。
百里辛还想看看后面发生了什么，就又眨了下眼睛。
然而这次木屋里面的一切都消失了，没有那些红绸子、没有人群，也没有了林晓。
只有一间如同洗劫后一无所有的空屋子。
“哥。”肩膀被人拍了一下，耳边传来夏池刻意压低的声音，“哥？”
百里辛侧过头去，夏池一张放大了的脸毫无预兆地映入眼帘。
他下意识眨了下眼睛，略微后退，“嗯？”
夏池松了口气，继续压低声音，用蚊子似的声音小声道：“哥，你总算回神了，你刚才在想什么？发呆了那么久，我叫了你好几声你都没听到。”
百里辛微愕：“你叫我了？”
夏池：“是啊，你压根没听到？这照片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你都盯着它看一个小时了。”
百里辛又愣了愣，悄悄看了眼系统面板右上角的时间。
距离自己进入图书馆到现在，真的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时间居然流逝了一个小时，在他的感觉里明明只是过去了眨眼功夫罢了。
“哥。”夏池指了指照片右下角的标注，“雪村诡事副本记录，我们要不然查查这个[雪村诡事]副本的内容？”
百里辛切换成私聊模式：【你有什么打算？】
夏池：【不是你说来图书馆就能找到他们的下落吗？现在我们找到的这张照片里有谈越，那一定就是你说的线索。】
百里辛：【你忘了这个游戏规则了，一旦我们了解了某个副本的详细内容，我们就再也无法进入这个副本了。】
夏池表情错愕，【靠，我忘了这一茬了。】
【咦，】夏池接着瞪大眼睛看向百里辛，【哥，你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激动地抓住百里辛的手，眼神急切地看向百里辛，【你是说我们要去这个副本？】
百里辛：【对，我要去这个副本，你呢？】
夏池：【我当然也要去！】
【统妹，】百里辛召唤了一下逃生系统，【[雪村诡事]这个副本还能进入吗？】
不管玩家进入副本多少次，副本里面的大体故事线和NPC一般是不会变化的。
如果林晓真是这个副本的NPC，他只要进入这个副本，就能找到林晓。
而且谈越之前进入过这个副本，说不定还能知道帝迦他们几人的消息。
逃生系统：【百里辛大人，请稍等，我查询一下副本库。】
几秒钟后，逃生系统回复百里辛：【百里辛大人，这个副本已经进入封存模式了，无法再次启动。】
百里辛皱起眉头：【……】
无法再次启动？
进展好像又陷入了泥沼，无法继续前进了。
百里辛：【有没有办法让我们进去？】
逃生系统：【嗯……倒也不是没可能进去。在我的资料库里，主脑曾经设置过一种玩法。会在某一时期开启怀旧副本，那时候曾经封存的游戏可以让玩家进去再次体验。只是……】
百里辛：【只是？】
逃生系统：【只是这个玩法在测试一段时间后就偃旗息鼓了。】
百里辛：【为什么？】
逃生系统：【因为稳定性太差，原本封存的副本就是因为要么没有了执念失去了和游戏大厅的连接，这种失去了执念的副本可控性很低。要么就是副本原本的执念就太过于混乱和强大，本身的可控性就很差。光是传送过程就有很大的危险性，更何况还要完成副本任务。】
百里辛咀嚼着逃生系统刚才的解释，【所以说，如果在怀旧副本里，主脑对于玩家的控制力会因此而变弱？玩家在这种副本的危险性会变高，但挣脱逃生系统的可能性却变高了？】
逃生系统可能没想过还能有这个角度的解读，顿了好几秒才回答道：【理论上来说，您说的没有错误。】
S419M：【破而后立，置之死地而后生。】
百里辛看向墙上的雪山照片，浩如烟海的眼眸中光芒闪烁：【。】
难道这才是林晓想要告诉自己的？
从图书馆回到玩家宿舍的时候已经快晚上十二点。
城堡里面的灯灭得差不多了，只留下几盏小夜灯，昏黄微弱的光芒照亮着前面的路。
百里辛循着记忆回到卧室，刚一进去就发现床上鼓鼓囊囊的，好像有什么东西。
他轻手轻脚走过去，悄无声息地掀起了被子的一角，发现是只有五六岁模样的团子团成一团，将自己整个塞进了被子里。
百里辛心中微动，伸手轻轻戳了戳团子圆滚滚的脸蛋。
手感细腻滑润，就和真人的皮肤一模一样。
也不知道系统是怎么创造的这些假人，比真人还要真。
团子睡得很熟，额头沁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百里辛见状拿床头的纸巾给他擦了擦，将被子向下拉了拉，把团子的脑袋露在外面才松手。
睡梦中的团子翻了个身，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忽然“嘻嘻嘻”笑了两声，接着又“呜呜呜”哭了几声。
百里辛叹了口气，决定去隔壁的书房凑合一晚。
就在他起身要走的时候，身后的团子忽然叫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