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斯像是瞬间被冻住。
十秒钟后,布鲁斯终于动了。杰森隔着泪眼看他，布鲁斯的身体前倾，没有插入杰森头发的那只手抓紧床单到指节发白。杰森注意到袖口处有一道结痂的伤口。
“Did you——”那不是杰森预料之中的回答,而是提问,“你是听见了之前天台上我跟克拉克的对话吗？”
杰森一时迷茫,“什么天台？”
然后他跟布鲁斯同时僵住，因为他们同时意识到刚才那段对话透露出来的意义。
布鲁斯一定是累坏了,正常情况下的他不可能直接这样将信息暴露出来,但也正是因为这样,杰森甚至没法替他找到任何借口，想出其他任何理由。只有一个原因会让布鲁斯在听见‘最大失败’的时候提到跟克拉克的对话。
杰森有些不敢置信，有些荒谬。六年前蝙蝠侠将罗宾制服收走，杰森知道是因为蝙蝠侠不信任他；蝙蝠侠要阻止红头罩杀小丑,杰森也能理解,蝙蝠侠不赞同杀人。蝙蝠侠理智冰冷对任何人都不信任，但起码杰森知道他做一切事的动机。可布鲁斯、布鲁斯是杰森的DAD,他永远是那个接纳他的人,杰森以为自己了解布鲁斯,可却也是布鲁斯做出那些最无法让人理解、让杰森感到受伤的事——
杰森扭头看蝙蝠洞的那个角落,展柜已经消失不见了，可杰森几乎能看见罗宾制服的虚影,还有上面的那行字。
蝙蝠侠可以将那个展柜摆出来，可是蝙蝠侠并非无时无刻存在。布鲁斯知道展柜的存在,他选择了保留。
杰森想哭,可跟几分钟前不一样,他的眼睛干涩无比。他选择仰头发出一声短促的笑。
布鲁斯像是被那声笑惊醒，突然一抖,脸上逐渐显露出惊恐，“我不是——”
杰森打断他，“哪里的天台？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Jaylad——”布鲁斯想要抓住他的肩膀，但杰森不顾肋骨的强烈抗议用力将他的手甩下来，恶狠狠道，“不，布鲁斯，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跟他说的！”
布鲁斯被他甩下来的手就这样无助地悬在空中。他吞咽，像是放弃一样地闭目，“四天之前，你溺水的第二天。”
杰森花了十几秒的时间消化这个消息以及它所代表的意义。有一瞬间，他的眼前闪过无数画面，跟梦境中的几乎一样——
罗宾跟蝙蝠侠的爆发，蝙蝠侠的不信任，制服被剥夺，最后杰森被埋在废墟之下。然后布鲁斯为了救他去找恶魔之女，也就是在那时，布鲁斯说杰森是他最大的失败。然后红头罩出现，杰森就像是被命运设定好轨迹一样又一次一头栽进小丑的陷阱，又一次差点丢掉小命。在他溺水的第二天，布鲁斯又一次说，he is my greatest failure.
But why？Why would his Dad say that?杰森沙哑的喉咙发出一道他自己听着都痛苦的呜咽，
“我真的......让你这么失望吗？”他难过道。
布鲁斯看起来就像是被人一刀捅进心脏。他张嘴，但是却没有任何声音发出来。
杰森的肩膀垂下。当然，他在想什么。
杰森本来就不是布鲁斯想要的儿子，他不像迪克那样是个黄金男孩，不像提姆来自精英阶层，更不像达米安那样有着布鲁斯的血脉。布鲁斯收养了他还将他训练成了罗宾。成为罗宾的那天是杰森生命中最美好的一天，但就算这样他也仍然必不可免地将一切搞砸。罗宾没有在Garzonas落下阳台的时候抓住他，杰森知道自己其实可以做到，但他没有。蝙蝠侠一定是从那时候就看出他真实的想法才收走罗宾。可就算这样杰森最后仍然偷拿走了制服，仍然傻叉地相信了希拉将自己罗宾的身份暴露给她，最后差点死在那套制服内。
他玷污了罗宾的制服，让其永远沾上了死亡的阴影。
布鲁斯想要杰森从此退出，但杰森just could't get the fucking HINT*。哪怕布鲁斯如此拼命地想要他远离义警，哪怕杰森自己的身体一度连走都走不了，他somehow还是重新成为了红头罩，成为了让蝙蝠侠头疼的罪犯。
“你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杰森。”布鲁斯的声音像是怕一碰到他就会碎。
“不，我就是让你失望了。我从一开始就不是你想要的那种儿子。”杰森想掩藏，但声音中仍然充斥着痛苦跟尖酸，“你也从来都不信任我。我说Garzonas不是我推下的，但你仍然将制服收走。Well，guess what，you're right！我就是无法忍受那些肆意伤害他人却不曾悔改的垃圾！虽然不是我将他推下去的，但我不后悔没有将Garzonas救下，他得到那些下场是他活该！”到最后他几乎吼出来。
布鲁斯因为他的那些话下巴绷起来，“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提起这件事，杰森。”
杰森仰头大笑，“因为你就是在这件事之后认定我不配当罗宾才将制服收走的，不是吗？你意识到我不是你的小跟班，我不相信你的理念，你觉得我总有一天会控制不住地杀人将自己变成罪犯，所以你忙不接地将制服拿走，毕竟罗宾可不能成为罪犯！”
“杰森——”
杰森就像是没听见一样地继续吼道，“Well，抱歉让你失望了，最后我还是穿上了制服，结果罗宾还是愚蠢地把自己送进小丑的陷阱。你纪念我的那个铭牌简直不能更糟糕一点，因为我不是一个好士兵，我连听从蝙蝠侠的指令这点都做不到，就是我不听从指挥——”“——Jaylad，please——”“——才把我自己送进小丑的陷阱，因为你让我在营地等你，但我却主动把身份暴露给希拉，所以后面得到的一切都是我活该。我最后甚至没能把希拉救下来！我是个差到不行的士兵，你一定是因为我差点把死了才把之前的一切蒙上一层美好的幻想，我完全配不上好士兵这个铭——”
“JASON PETER WAYNE!”布鲁斯突然爆发的尖叫让杰森后面的话消失在喉咙中，“STOP THE FUCKING RIGHT NOW!!!”
杰森顿住，眨眼。
蝙蝠洞内就只剩下他们俩呼吸的声音。
布鲁斯突然全身泄气地靠在椅背上，他像是一瞬间老了十岁，伸手捂脸。杰森...杰森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跟耳朵，但是布鲁斯的肩膀在抖，他喉咙内泄露出来的破碎的声音真的、真的很像哭泣。
可在杰森反应过来之前，布鲁斯已经放下了手。他的眼角微红。
“我——”他断掉，然后深吸一口气，声音仍然有些不稳，“我意识到，有一些问题，我一直没能跟你沟通清楚，以至于你现在仍然存有误会。这是我的的问题，我从来就、就不是一个擅长沟通的人。”
杰森没有说话。
“我刚刚想跟你说但一直没找到机会的是，你的确是我最大的失败，但这跟你没有关系，杰森，是我的问题。”布鲁斯在杰森张口之前打断，“不，听我说完。”
“你是个很棒很棒的罗宾，杰森。”布鲁斯的眼睛湿润地看着他，杰森有一瞬间也想放声大哭，“迪克、提姆斯蒂芬妮还有达米安，他们都是很优秀的罗宾，在各自需要的领域内也发着光，但是他们都跟你不一样，杰森。没有人像你那样了解哥谭的每一条小巷，没有一个人能像你那样更快地获得市民的信任，没有人像你那样如此热爱这座城市。当你穿着罗宾制服飞翔时，那种感觉就好像......好像你就是哥谭。”
“没有任何人，哪怕提姆继任了你的位置，但是没有人能真的代替你成为你那样的罗宾。”
“我收走罗宾制服，不是因为我觉得你不配当罗宾。我只是......当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你是个如此聪明善良的孩子。即便出生在犯罪巷，即便你的原生家庭......无法为你提供任何帮助，yet you still turned out to be so bright，so brave，and so SO kind*。我从看到你的第一眼起就在想，我要把你带出犯罪巷，我要让你能够长大，能看见更加广大的世界。”
“But you were such an angry child.”布鲁斯的声音很轻，“You saw so much and experienced so much that you couldn't ignore the injustice happening around you.And it was consuming you.”
“I was so afraid of losing you to those anger.*”
“所以我拿走了罗宾，当你......出事后，痛苦几乎要压垮我。展柜上面的铭牌不是在说你，而是提醒我我的错误，将我的孩子当成士兵一样对待。但是现在我看出来这些举动对你的伤害很大，it was、it was never my intention to hurt you.我真的很抱歉让你感到难过。”
杰森的父亲捧住他的脸，就好像很多年前一样。那双手已经不像从前那样可以盖住杰森的整个脑袋，但仍然很大，当布鲁斯的手捧住他时那种感觉就像是全世界都无法伤害杰森。
“我从一开始就只对你有一个期望，我想看你平安长大，能够活得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
*但可惜杰森就是没有一点眼色
*但你仍然如此充满活力，如此勇敢，如此善良
*但你心里有很多愤怒。你看见了太多经历了太多，以至于你无法忍受周围的不公。那种怒火在吞噬你。我真的很害怕因为那些怒火而失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