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玄法大师的准备足够充分。
对衰败平原的病毒蚕食是暗中的计划, 等到系统或者玩家们察觉到的时候，必然是病毒已经能够影响到系统的时候。
如果说这是一条暗线。
那医院就是一条最明显不过的明线。
实验室的秘密是玩家可以经过层层挖掘，从医院的一个小苗头一点点顺藤摸瓜找出来的。
祝灵就是一开始发现了医院高层不对劲后才反应过来, 顺着这个不对劲的苗头发现了戒备道具，又因为戒备道具让医院高层误会。
这个误会打得医院高层猝不及防，让祝灵从中抓到机会进入了八楼。
从进出口的衰败平原——医院高层在平原上的会议, 辗转到医院的地下实验室。
最后从实验室的密室中发现了最隐秘的资料。
一步步牵扯下来，光是把这些事情简单地说一遍，正常人都能感受到其中的麻烦和危险。
祝灵能这么早就找到这些资料除了离不开他身上一堆开挂般的奇招, 谁也没有防备外，更重要的还是因为他经历过一周目。
如果祝灵没有这样奇特的经历，很多异常的地方就不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到。
只有经历过一遍, 并且对这些经历的记忆十分清晰，才能一下就回过味来发现异常。
比如医院的这批高管NPC。
祝灵就是在第一时间发现这个异常后才有了之后的一连串事情。
很难说如果他慢了一步, 现在的情况会变成什么样子。
至少不会像现在这里顺利地找到藏在地下密室里的资料。
虽然这个顺利中也蕴含了曲折。
但最起码结果是好的。
祝灵已经知道玄法大师扶持现任院长要做的是什么实验了。
和祝灵猜得差不多, 他们通过控制进出口发现衰败平原后, 就一直在筹备实验室调查衰败平原。
多年的研究下来让他们已经摸清楚了衰败平原在系统中的定位，只是一直找不到被衰败平原保护着的系统核心。
也不知道被衰败平原保护着的东西是系统核心，只知道那是系统的重要存在。
好在医院方面的研究虽然已经很深了，但是在现在的时间线上, 他们不仅还不知道系统核心的概念, 也还没研究明白地府和系统的联系、
——顶多只知道这两者之间存在着一种联系, 其他的就连怎么探究也无从下手。
更不知道地府的所在地和系统核心有关。
等于说他们对系统和地府的研究到现在为止都还无关痛痒。
一方面是这个方向的研究本来就困难重重，另一方面则是他们的重心转移了。
之所以会转移也很简单，是因为——
游荡在衰败平原上的黑影。
六年前医院高层发现了这个黑影, 之后的研究重心就转移到了黑影上。
祝灵瞬间就明白过来。
这个副本的重点就是这个“黑影”。
地下实验室是玩家能够从副本里挖掘出来的明线。
而这条明线的最终指向就是黑影。
祝灵不由得想到了进入副本前，系统给他说这个副本和他有很大关系的话语。
这个副本的确和他有关系。
黑影是他。
没有哪个念头比这个更让祝灵肯定。
虽然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 但是有些东西只需要看上一眼就够了。
甚至祝灵的心里还有一种猜测。
说不定就连之前那场遥远的，状似随意一瞥般的遇见，是游荡黑影用了十足的力气才得以促成的结果。
只要祝灵看见了就不亏。
必须让他看见。
只需要一眼祝灵就能明白过来。
所以说，还好祝灵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医院高层的异常情况，这才能在一系列的影响下促成他早早进入衰败平原的事实。
但凡祝灵的探查细线晚一点进去，黑影都不一定能再坚持下来。
祝灵从密室资料里已经了解了。
实验室研究了六年的结果全部被祝灵夺取。
这个黑影的本质只是一个空壳。
没有力量，没有实体，什么都没有，只是一个不管用什么方法，不管怎么缩远放大观察都是黑影样貌的壳子。
但是这个空壳身上偏偏又有一种令人畏惧的气息。
不只是一种虚无缥缈的气息，是真的一种让任何NPC都无法靠近的力量残留。
这股残留的力量从黑影的体内四散出来，在一定范围内飘荡一圈后又重新回到黑影体内形成一种循环。
任何NPC一旦进入黑影附近百米的距离就会被摧毁。
他们就连对黑影的近距离观察都是依靠的科技产物，根本无法近身。
偏偏他们又研究出来，衰败平原上的某种力量波动能够和黑影的力量残留产生堪称完美的结合，也就是说黑影在这里游荡越久，他的力量残留就会越发强大。
和那些什么副本里唯心的修行相比，这才是一种科学的解释，哪怕经过实验室测定后的数据显示，这个力量残留的变强程度快得离谱。
对他们来说，更糟糕的是黑影在衰败平原上游荡的时间已经太久了，他的力量残留自然也强大到了一种无法估计的程度。
研究人员并不好对他下手，根本也是一个无法研究的目标。
但是他们依然在黑影身上花费了六年的时间。
为什么？
原因也很简单。
有利可图。
虽然对黑影的研究寸步难行，但是他们研究过的重点哪个不是难啃的玩意——系统、地府、衰败平原。
一声不吭干的全是大事。
更何况，其他难啃的目标他们没有研究出太大的成果，但是黑影不一样啊。
他们的研究进度虽然缓慢，但是黑影周围不断循环的力量残留却可以被他们利用。
黑影在衰败平原上游荡太久，力量残留却始终只在他周身百米的范围内形成循环，“保护”黑影不被任何生物接近。
可是无法接近不代表实验室的NPC不能捕捉到这股力量残留，只要小心点，每次只抓去那么一丝不打破这个循环的平衡就能成功。
六年下来还真让他们抓到了一些的力量残留。
经过实验室的研究，这些力量残留被用在了不少东西上，其中最大的贡献就是——
躲避系统。
这些力量残留天然就带着对系统的屏蔽功能，制作成道具加以利用就是一个很好的躲避道具了。
要不是获取难度太大，每次只能抓到一丝丝的力量残留，不能制作出覆盖整个实验室的躲避道具，医院高层也不至于小心翼翼地警惕系统那么多年了。
不过虽然不能用在实验室这种大片地方，但是制作出来的躲避道具，只需要持有一个也足够让两三个NPC自由穿梭于不同的副本中。
怪不得好多个副本里都有玄法大师的手笔。
他带着躲避道具系统根本就没法察觉到有外来NPC进入了副本中。
这才能让玄法大师进入不同的副本里传教布局——系统会自动把他认为是副本内的NPC，玄法大师做得事情就变成了副本内NPC自己的演变结果。
系统无权参与这种副本演变。
光是这一点就足够让实验室把重点放在黑影身上，并且这么多年坚持不懈地去捕捉黑影的力量残留。
光是现在这个时间点上实验室就已经做出来了三个躲避道具。
如果是副本外的现实时间，就算医院高层被全部换掉了，恐怕这个实验室也依然有所保留，也不知道又有了什么发现，制作出了什么东西。
可惜副本里的时间不能影响副本外的现实……
等等，怎么不能影响了？
这个副本实在太奇怪了。
万一系统让他进入这个副本的目的本来就带着这种想法，他在副本的时间线上提前摧毁了反叛NPC的计划，现实是不是也会受到影响……
从上个副本开始，让一切都显得奇怪起来。
祝灵在上个副本里知道了他和系统可能有不一样的关系。
他是唯一一个通过了金苹果考验的人，通过后他的身上就沾染了时间的气息。
好像他就这样被算计着走到了现在的这一步。
他甚至能感受到，但是居然不讨厌。
这种算计很熟悉，熟悉到感觉是自己做得出来的事情。
一号说的效忠理由无法让祝灵不在意。
就好像这些事情本来就是之前的他自己布下的局。
祝灵这会心里的想法一下全都涌了出来，虽然想得很多，但是思考时间却很短。
——全都是一下就从脑海中扯出来的画面，牵扯的关系一下就能发现，就连分析结果也是瞬间的事情。
祝灵的精神力强悍，脑中一下能想到的信息那可太多了。
所以别看他心里想的东西多，实际上用的时间还不够院长找到他。
这会院长才不急不缓地走到祝灵收缩到只有一个房间大小的探查范围面前。
祝灵也想得差不多了。
他有些恶趣味地看着由远及近的院长。
长烛医院的这任院长看起来大概三十岁上下，他穿着白大褂，长着一张非常普通的脸，普通到一旦融入人群就很难被人发现，周身的气质也非常内敛。
不像个医院院长，倒是可以去做个刺客，是个会藏匿身形的好苗子。
祝灵挑剔地点评着，他对这个院长可没什么好感。
如果他不能下台，祝灵在这里住院迟早会被这个院长发现他和实验室的好几个研究目标都有重大关系。
到时候年幼的祝灵会是什么下场想想也知道。
哪还有什么舒服长大的可能。
所以祝灵这会是知道他的心智又受到了影响的。
但是他这次难得没有压抑这种影响。
堵不如疏，老是憋着也容易憋出毛病。
那不如……
祝灵心里的恶劣情绪不断蔓延。
他很期待院长一会的表情。
自从祝灵想明白他的探险完全不会危及自身后，在地下实验室的举动就变得大胆了起来。
院长怎么也想不到他的十拿九稳根本就是一个笑话。
地下室里除了他哪还有其他人？
祝灵任由院长的接近。
现任院长不是一个多话的人，他见过太多因为废话太多从而在玩家手上翻车的NPC——他们在副本里本来就是充当了反派一样的存在。
院长可不会让自己蠢到那种程度。
况且说太多了也容易暴露信息，他可不想因为这个意外给自己的敌人袒露什么消息。
院长一边为自己的谨慎自傲，一边想着要怎么折磨即将抓住的小贼。
不过是有点特殊能力……啧，最好能扒掉他的这个能力，不行也要好好虐上一番才杀掉他，这才能发泄掉几分他的怒火。
院长的算盘打得很好。
他打开密室大门，就算这里是最核心的机密地方，但他一点也不担心。
院长并不觉得这么短的时间里会有人能够看完所有的机密，甚至进入这个密室就等于是这个小贼自己找死——他已经堵死了唯一可以离开密室的通道。
然后院长就维持不住脸上的淡定了——
隔着推开的门缝，院长感受到了密室对面的墙上画着的特殊的力量波动。
这些力量波动组成的线条构成了一个个字符。
如果是其他人什么也看不见，但是院长对力量波动十分敏感，他在开门的瞬间就看到了，一下就明白了墙上写的什么字。
【感谢你们给我表演了一个笑话】
纯粹的嘲笑。
没有留下任何多余的内容，就连挑衅都算不上。
挑衅这种事只会对有本事的、多少还让对方看得起的人才会做。
这种纯粹的嘲笑，完完全全就是对一个跳梁小丑、一点也没放在心上的蝼蚁才会做的事情。
院长就是这个蝼蚁。
还是一个努力半天却毫无作用、令人发笑的蝼蚁。
所以才会得到这么一句嘲笑。
院长快速将推开的房门关上，确保这么短的时间内没有人能够经过堵住出口的自己逃出去。
他很生气。
非常生气。
气到了极点，反而平静下来，脑中却无处不充斥着愤怒。
他身居高位多年。
哪怕是在副本里当一个还没有自我意识的NPC时，在那个最可怜的时候，他也没有受到过这种嘲笑。
他从来没有受到过这种嘲笑。
不得不说祝灵是懂怎么戳人气管的。
这句话否认了院长的多年努力，否认了他的人生目标，否认了他的所有。
把他的人生概括成了一个笑话。
只是一句话，甚至是对旁人来说生气但又不会那么生气的一句话，就是最适合用来对付院长的话。
祝灵看得出来，这个院长已经气炸了。
祝灵还是第一次体会到了骂人的快乐，原来可以这么快乐。
更让院长生气的还在后面——
他没有在密室里发现任何人。
原本就已经气到快要失去理智的院长脑中直接发出了“轰”地一声。
那是他的理智断线的声音。
这个无知小贼怎么敢、他怎么敢这么说！？
完全不知道他们的伟大目标，完全不理解他们为了自由的反抗，完全无知地嘲笑他。
可悲，真是太可悲了！
院长心里涌出了许多自我安慰的话，他不知道，祝灵这么说不是无知，正是因为祝灵知道得太多，所以才会真心地觉得院长就是一个笑话。
也只有祝灵这个知道太多的人，才能说出如此针对院长的扎心话语。
也是祝灵的幸运，换个性格的NPC哪怕再生气也不会夸张成这样。
但是以院长的人生经历和性格来说吧，他还真的是医院里唯一一个会被激怒成这样的存在，不管平日里的伪装再出色。
院长气到失去理智的情况下，想都没想地走到密室一角。
他知道这个愚蠢的无知小贼还在医院里——不惜一切代价，抓住他。抓住他！
管他吗的什么系统。
他们的人生信条才不是笑话。
祝灵看到院长手指点了几下，原本没什么特别的角落里就出现了一个神秘的通道。
院长打开通道，好像将什么东西释放了出来。
“去找到这个力量波动的主人，杀了他。”
院长的声音已经气到微微颤抖。
祝灵却眼前一怔。
从通道里出来的是一条非常细小的白蛇。
比成年人的小指还要略细一圈，长度也只有十厘米左右。
如果不是祝灵的探查能力十分强悍，他甚至都不一定能够发现这条小蛇。
这条白蛇天生就有一种遮蔽自身的能力。
但这个不是重点。
重点是，祝灵见过这条白蛇。
他是见过的。
哪怕大小、长度不一样。
但是这条白蛇祝灵绝对无法忘记。
是仇煜。
这条白蛇是仇煜。
不管是仇煜的本体还是他的分身，又或者是标记什么的，但这条白蛇无论如何都是属于仇煜的一部分。
仇煜……
为什么会在这里？
为什么会提前四天见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