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敌军偷袭, 萧小姐,你护好孟小姐,当心刀剑无眼。”有士兵在外吼道。

  萧瑾神色收紧, 看一眼还在昏睡中的孟宛怡,身体护着她, 但架不住刀剑锋利,迅疾。

  一支箭插入马车内, 从身后刺进萧瑾后背, 她吃痛地闷哼一声, 低头看安然无恙的孟宛怡,稍稍松一口气。

  剑抽离之时,血渍从后背渗出。萧瑾粗喘一口气,从身上撕下一条长布, 绕过肩膀简单包扎好伤口。

  替孟宛怡掖好被角, 她拿起一旁的长剑跳出马车。

  她总躲在马车内不是办法, 那些士兵忙着与敌军厮杀, 哪有谁能时刻关注着马车内的情况?

  守在马车外,萧瑾一一逼退靠近她们的士卒。

  对方见攻不破, 三五成群一哄而上,恶狠狠扑将上来,萧瑾势单力薄, 其中一人功力颇深, 身子一跃便跳上马车,驾马向前奔驰。

  萧瑾神色一紧,瞟一眼陡峭的悬崖, 趁马车起速之时, 一跃而上, 跳到驾马之人身旁。两人襟带朔风,掌下施力,数十次回合,萧瑾送出去的力道皆被对方轻而易举化解。

  担忧孟宛怡的安危,萧瑾脚抬起来,冲着对方的腰腹部踢去。

  那人手攥紧绳索,身体歪斜,眼看要甩出去之际,借力回弹,锋利的眼神瞄准萧瑾受伤的左肩,脚下用力,一脚便将萧瑾踢下马车。

  萧瑾本就半个身子撑在车辕之上,力道猝不及防地落在她受伤的肩头,萧瑾重心不稳,被直直甩出去数米远。

  五脏六腑受到震颤,萧瑾口吐鲜血,睁眼朝着马车望过去,便见载着孟宛怡的马车疾速向着悬崖奔去。

  “宛怡。”萧瑾胳膊撑着地面,想起身,却牵扯着筋骨撕心裂肺般的疼。

  马车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奔下悬崖,连人带车一同跌落湖中。

  “宛怡!”错愕地瞪大双眼,红血丝布满眼眶,萧瑾艰难地向悬崖处爬去。

  士卒们为她开道,挡开袭来的刀剑。

  胸口似坠着棱角分明的巨石头,她每挪动一寸,心脏都抽痛得剧烈。

  从未像此刻如此恐惧,失去孟宛怡的惶恐,害怕,汹涌的潮水一般涌上大脑。

  失血过多,还未爬至悬崖边,萧瑾便昏死过去,不省人事。

  *

  长凤楼,长公主坐在桌案前,凛着眉听来人汇报情况。听闻载着孟宛怡的马车跌落悬崖时,险些打翻杯中茶水。

  “不是吩咐你们保她们万无一失吗?怎得会发生这种事?”

  来人跪在地上,沉声回应,“我们也猜不透他们何时会动手,此次他们给我们来了个调虎离山之计。在我们另一条粮道派了兵马阻截,为保萧将军他们粮草充足,我们不得不派更多的人力前去相助。如此一来,守在甬道处的兵力不足,出现失误,让对方钻了空子。”

  长公主微眯着眼,冰冷的眸光簌簌,“孟宛怡现在何处?”

  沉默半晌,来人才艰难道:“还在派人搜救中。”

  “再多派些人马过去。”长公主厉声道:“看他们那气势,是要置孟宛怡于死地。你们必须赶在他们之前将人找到。”

  “是。”

  长公主修长的手指推开木窗,她红唇抿成一条线,幽深的眸子望向被风吹落的花瓣,顷而,淡淡的花香拂在鼻端,沁着丝丝微凉。

  孟宛怡,你可千万莫要有事。

  原本此行无需孟宛怡与萧瑾一同前往的。是她,为了吸引地方的注意,将军之女亲自前往甬道护送粮草,该是能够稳住敌方猜忌的心思。

  没成想,他们竟也给她来了一招声东击西。

  但究竟是谁提前走漏了风声?

  掌心按在扶框上,攥紧,长公主如雪的手背渗出几点青,若隐若现。

  无论孟宛怡是死是活,她都要找到她。

  算是偿还对她的歉疚吧。

  终究是她谋划失误。

  *

  粮草保住多数,两败俱伤,萧瑾被护送到就近的客栈养伤,其余人马继续前往营地。

  屋内烛光轻晃,大夫替萧瑾诊断过病情,才松了口气,道:“好在姑娘身子骨硬朗。挨了一剑,索性未伤及要害。只是,姑娘肩头受的那一击,是在伤口处,肩胛骨骨折,已经累及到肩胛盂,伤口失血过多,不好采取措施。”

  大夫紧着眉思忖,“我开几副药给姑娘,需好生休养一段时日,待伤口愈合,再考虑肩胛盂治疗之事。”

  “有劳大夫。”萧瑾嗓音沙哑,空洞无神的眸子望着大夫起身离开。

  守在她跟前的,是一名女士卒,虽与萧瑾不相熟,但照顾起人来,还算周到。

  “萧小姐,我去给您打盆温水来,擦拭下身子。”

  “嗯,好,多谢。”

  萧瑾勉强回应了句,看房门轻掩,她阖眸,抬起另一只未受伤的手,搭在额际。

  眼睛酸涩,滚动着湿润,热泪顺着眼角滑落,她轻轻抽噎。

  孟宛怡本就体弱多病,出事前她还在发着高烧,跌落悬崖,坠入湖中,以孟宛怡的体质,生还的希望微乎其微。

  手指蜷缩在一起,脑海中尽是孟宛怡那张容光照人的脸,那双纯净如水的眸子,盯着她看时,半带娇羞。

  孟宛怡从来都是体贴备至的,连向她表明爱意之时,都存着怕她厌烦的心思,小心翼翼。

  长出一口气,萧瑾轻唤,“宛怡,对不起。”

  为何,偏到失去时,她才认清自己的心?

  孟宛怡被劫持的霎那,萧瑾突感心脏剧烈抽搐,仿若被人攥在掌心,用力揉捏。

  她一门心思想要救孟宛怡,乱了方寸,与人搏斗之时,手脚都在止不住颤抖。

  她的心思被孟宛怡分去大半,才会被驾马之人趁虚而入,对着她受伤的肩膀来了一脚。

  到底是许久未跟随她父亲征战沙场,体力不支,又不及对方反应灵敏,落了下风才会导致孟宛怡生死不明。

  愧疚之感如潮如涌,堆在胸口,挤压着。萧瑾伸手去碰一旁冰凉的空处,往常,孟宛怡每夜睡在她身旁,她都不曾多看她一眼。

  如今想看,却不见那人的身影。

  缓缓睁开眼眸,模糊的视线注视着床顶,萧瑾喃喃,“宛怡,可否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补偿你?”

  哪怕能远远地见到孟宛怡也好,即使她不再爱她。

  思及此,萧瑾呼吸窒了一下,才鼓起勇气许了份愿望。

  哪怕孟宛怡视她如陌路,只要孟宛怡平安无事,她也甘心情愿。

  真想给她独属孟宛怡一人的温情。

  掌心攥紧床单,萧瑾懊悔不已。

  *

  五月的风,清爽宜人。原野碧绿,森林葱郁,不及刚入春时那般料峭寒冷,是修身养病的好时节。

  一辆马车停在别院门前,院外芳草萋萋,溪流声悦耳动听。

  长公主一身素衣下了马车,问向出门迎接之人,“人当真醒了?”

  “是,千真万确,奴才也是看孟小姐睁眼了数次,才派人去向您报信。”

  长公主冰冷的脸上终于现出一抹暖意,“带我去见她。”

  院内假山耸立,池畔扶桑花开得火红,仿佛烫在小姑娘脸上的娇羞。

  长公主淡淡瞥一眼,推开孟宛怡休养的东房,屋内刺鼻的药草味儿扑面而来,长公主微蹙了下眉,看一眼卧床不起的孟宛怡,瘦得皮包骨头,近乎脱了相。

  指甲陷入掌心,长公主捻着声走过去,弯腰端详起病重中的孟宛怡。

  眼皮阖着,未见有睁眼的迹象。

  “不是说她苏醒了吗?怎得还是那般不省人事?”长公主微恼。

  她手下的人寻了三天三夜才在湖边找寻到孟宛怡的踪迹,那时的孟宛怡已经奄奄一息,吊着一口气。

  若不是她从公主带出御医前来相救,孟宛怡怕是撑不过几日。

  “老夫已经尽力,至于能不能挺过去,只能看这位姑娘的造化。”

  御医临走前留下这么一句话,长公主听后身子一晃,险些跌倒。

  御医看她一眼,心知能让长公主放在心上之人不多,眼前这姑娘,该是长公主极为重要之人。

  留下一瓶药丸,御医嘱咐,“每日喂她服一粒,连服七日,有助于姑娘恢复元气。”

  长公主吩咐人照做,每隔几日便从宫中抽空出来探望孟宛怡。

  眼见着两月过去了,却始终未见孟宛怡有苏醒的迹象,孟府寻不见人,正商议着为孟宛怡举办葬礼。

  是萧瑾一再坚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未见孟宛怡尸骨,便不能草率出葬。”

  还算是个有良心之人,不枉费孟宛怡对她一片痴心。

  “长公主,她醒了。”

  身旁受着的奴才喊了一声,将长公主从神游中拉回。

  喜出望外,长公主弓着身子凑到孟宛怡跟前,抬手抚摸她额头,“宛怡,你醒了?”

  孟宛怡身体虚弱,睁眼看到跟前之人,模糊的影子,但隐约也能从脸廓出辨识出对方的身份,“长······公主?”

  “是我。”长公主温声应着,“你这个没良心的,就会折腾人。你若再不醒,本宫便要不管你了。”

  孟宛怡唇角勉强扬起一分,“长公主不会,这般无情的。”

  虚弱的嗓音飘浮在床畔,长公主听着心疼,便转了话题,聊孟宛怡心上之人。

  “如今你醒了,是否要将你还活着的消息告诉萧瑾?”

  缓缓阖眸,孟宛怡默不作声。

  良久,她才艰涩道:“先不说了吧。”

  她不会担心我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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