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一段时间,无论陈幻聊什么,白境虞都会提起她的“裴女士”,思维相当发散,搞得陈幻有点神经衰弱。

  话说回来,估计和白境虞隔空较着劲的人可能真是裴醒。

  要这两头的裴女士真是同一个人,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儿来。

  陈幻头疼。

  易织年头更疼。

  眼看秋高气爽,一年中最好的时节已在眼前,易织年的旅行计划表里已经安排上几处风景优美的好地方。

  结果一处都没来得及去,就被公司团队拉去山里团建了。

  她是一万个不想去。

  可经理说了,部门几百年才来一次团建,全程吃喝玩乐一条龙,全部公司报销,这样的好事还有人不愿意去?

  不去也行,绝不勉强,就按休年假算。

  易织年:“……”

  这也太霸道了吧!

  年假绝对不能被占用,她还想着和舒泉一起出去玩呢。

  没辙,只能硬着头皮去团建了。

  团建的地点在郊区的一处度假山庄,叫桃花源。

  山庄的优点是大,缺点是太大了。

  易织年和同事坐着大巴,沿着盘山公路往上足足开了四十分钟才到。

  一下车,感觉这山庄的确有点桃花源那意思。

  像是突然出现在荒郊野岭的海市蜃楼。

  易织年眉头皱得都解不开,“这也太偏僻了吧……什么都没有啊,来这儿能团建出什么来?”

  同事说:“你也太小瞧它了,经理可是从夏天就开始预约,一直到这会儿才真正约上,火爆程度难以想象。”

  易织年更不解了,“排队预约?就约了个这?图什么啊?”

  “山庄里有天然温泉,还有各种娱乐设施。更重要的是,你看到那儿了吗?”

  顺着同事的指尖远眺,易织年在一片平静的碧蓝湖面上,看到了高空滑索。

  易织年:“……那是什么?”

  “拓展训练用的索道。山庄还提供其他各种训练项目,什么激流勇进啊穿越丛林啊定向越野之类的,只有你想不到,没有这儿没有的。”

  训练?

  怎么和说好的不一样?

  她不是心一横来团建的吗?

  怎么赶上特战队了?

  在这一刻,易织年已经能预见往后一周,自己将要经历什么样的人间炼狱。

  事实证明,她体力很差,但是预感很准。

  第二天,才玩了一个高空滑索项目,恐高的易织年就被吓得腿软,说什么都不愿意再玩第二轮。

  同事扶着生活已然不能自理的易织年到树荫下休息。

  一身运动服的经理回头,对她失望地摇了摇头。

  易织年心道,你摇吧,就算把头给摇断了,我说不起来就不起来。

  易织年不太理解。

  “一个度假山庄,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拓展训练?它不是应该以度假项目为主吗?”

  她正抱怨着,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生活不易,多才多艺嘛。”

  易织年回头,这置身事外看好戏一般的揶揄,果然是裴醒。

  裴醒坐在湖边,长裙遮腿,戴着宽帽檐的太阳帽,金丝镜腿在太阳光下闪耀出刺眼的光,却不及她的笑容灿烂。

  易织年惊讶:“裴老师,幺污儿二漆雾二吧椅整理本文你怎么在这儿?你不会也是哪个拉着团队过来渡劫的狠心老板吧?”

  “怎么说话呢易织年。”裴醒晃了晃手里的鱼竿,“我钓鱼呢。”

  这么一说,易织年才注意到,裴醒坐在一把户外椅上,手里拿着根鱼竿,身边还放着一个可以随手提拎的迷你小冰箱。

  裴醒和那夜虚弱的她彻底脱离了。

  自如的裴醒又套上了保护色,任谁也看不到她内心的轮廓。

  易织年的经理过来,跟裴醒打招呼:

  “裴老板,没想到你今天也在啊?怎么,你跟我们小易认识?”

  听多了“裴老师”这个称呼,易织年还是第一次听到别人称呼裴醒为“裴老板”。

  感觉裴老师身上温文尔雅的气质模糊了几分,笑容也变得老奸巨猾了一点。

  裴醒慢慢收竿,“小易是我以前的学生。”

  易织年明白了,裴醒不是带队来的。

  她就是这个不务正业山庄的老板本人、万恶之源。

  更可恶了。

  裴醒对易织年说:“没想到你嗓子还挺好。”

  突然被夸的易织年,“啊?”

  裴醒指了指索道,“刚才你在上面喊的动静,估计山下都听到了。”

  易织年:“……”

  裴老师这看人笑话的恶习真是万年不变。

  以前当老师的时候总是让易织年当现眼包,现在当商人了,弄了这么个山庄,还坐在湖边钓鱼,乐呵呵地看人受苦,人还要巴巴的给她送钱,不得不说一个“服”字。

  不过想一想,还是真的很符合裴老师的人设。

  她当老师不也是相同的道理吗?

  每学期学生们交着的学费呢,还要听她训人。

  裴醒对经理说:“原来你们是我学生的同事,那给你们打个八折吧。”

  经理没想到能遇上这么个大惊喜。

  “那太好了,以后我们每季度的团建都安排在这了。”

  易织年吓死,“什么!每季度都要团建?”

  易织年目光转向裴醒。

  裴老师果然在偷笑。

  她是故意的!

  经理:“易织年,你没发现我们的团队真的很没有凝聚力吗?以你为例,团建是增进大家的感情和协作性,你呢?之前想方设法不想来,好不容易把你拽来了,别人在玩拓展训练,你就往这儿一坐,这就不够团结。我们要有狼一般的团队精神!团队精神怎么来的?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是磨练出来,是一块儿奋斗出来的!”

  易织年都被说懵了。

  小声嘟囔着:“行了,知道你比裴老师还能叭叭了。”

  裴醒:“易织年,我可都听到了。”

  易织年心里悲叹一声。

  天哪,裴老师真的是克她。

  读书的时候就成天点她名,现在呢?上了班还要被她支配。

  经理说得口渴,去找水喝了。

  裴醒走到易织年身边,递了一张房卡给她。

  “这是我私人的休息室,你要是特别累的话可以去休息,有空调有水果有零食,什么喝的都有。”

  易织年看着手里这张黑色的卡片,陷入了沉思。

  她脑海中划过无数电影和小说里的不正经情节,寻思着,裴老师这是在暗示她吗?

  给房卡不都是……那个意思吗?

  裴醒就要离开,在身侧晃动的小指被易织年勾住。

  裴醒回眸,见小姑娘坐在树荫下,因为拓展训练清瘦的一圈的小脸蛋泛着桃粉,剔透可爱,大眼睛里清晰地写着疑惑,整个人扭捏得不像她。

  裴醒:“嗯?”

  她想说什么?

  易织年说之前还往四周看看,确定没人了才小声问:

  “裴老师,要是我去这房间的时候……你,也会在吗?”

  易织年问得很含蓄,裴醒还是听懂了。

  以为邀请她激情过夜呢?

  裴醒心想,她在易织年心里得是什么形象?

  裴醒寻思着,估计是之前误会解开了,但多少给她留下了不太好的印象。

  也不直接回答,裴醒反问:

  “你是想我在,还是不想我在啊?”

  .

  同事们回来的时候,一个个累成狗。

  她们玩了好几趟速降,又被拉去穿越丛林,一整天下来晒得脸颊通红,还被糊了一脸的蜘蛛网。蚊子更是歹毒,见人就咬,但凡露在外面的肌肤无一幸免。

  易织年听着大家悦耳的哀嚎,美美地吃着手里的可爱多。

  同事们好奇问她:“年年,你上哪儿买的可爱多?”

  易织年贼兮兮地对她们笑。

  刚才。

  裴醒反问她:“你是想我在,还是不想我在啊?”

  易织年一时答不上来。

  好羞耻。

  回想刚刚自己问的问题,感觉自己在邀请什么,暗示什么。

  难怪人家会误会。

  要命,她真的不是那个意思!

  虽然她又误会了裴老师,好在裴老师估计也误会她了。

  这算是扯平吗?

  裴醒见她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点了一下她的额头,说:

  “小孩成天想什么呢?”

  易织年捂着头,没敢吭声。

  什么叫“小孩”啊?

  她都二十五了,四舍五入已经进入而立之年了,在裴老师眼里还是小孩?

  易织年抗议道:“裴老师,我已经工作好几年了,跟‘小孩’已经没有半毛钱关系了好吗?”

  裴老师不仅口头上将她当小孩看,还付出实际行动。

  从小冰箱里拿出一个可爱多给她。

  还是巧克力味的。

  “给。”

  被晒了一早上的易织年看到冰凉香甜的甜筒,立即展开笑靥,本能地伸出手。

  “谢谢!”

  接过可爱多的同时,听见裴醒的笑声。

  双手握着可爱多的易织年:“……”

  糟糕,只有小孩才会被零食收买吧?

  易织年懊恼地看向裴醒。

  裴醒将渔具都收了,“休息室里有一整个冰柜的可爱多,什么口味的都有。随便你吃。”

  易织年笑容刚要扬起,忽然警觉。

  不对!

  不能对零食太执着。

  可惜她表情收得太慢,还是被裴醒发现了。

  裴醒含着笑,再欣赏一番“小孩”的幼稚,丢下一句“不过也别吃太多,容易闹肚子”后,便在满眼秋色中离开。

  易织年无语,裴老师可真是让人防不胜防。

  但不妨碍她开开心心地吃可爱多。

  吃了一半同事们这就回来了,纳闷地围观她。

  “我记得最近的小卖部都在山道上,年年,你不会跑了一公里就为了买吃的吧?”

  “谁会对自己这么狠?”

  “别人不会,年年有可能。”

  “有道理。”

  易织年:“喂!我本人就在这儿呢!”

  .

  S城市区。

  林恃已经不记得上一次登山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搬来S城后,装修、工作和人为制造的麻烦一直纠缠着她,连周末都抽不出时间好好运动一下。

  这个周末终于有了点时间,闷了一整个燥热盛夏终于迎来了第一场秋高气爽。

  林恃打算去舒展一下腿脚。

  她没走远,就在山水澜桥后面的那座山上走了走。

  山路也不算陡峭,早上很多老年人在遛弯。

  林恃徒步到山顶,好久没锻炼的小腿在隐隐发酸。

  开车回来的路上,林恃时不时敲敲胳膊腿,缓解酸痛。

  就要将车开入地库的时候,她看见舒泉一步跨上人行道,正在往社区外面走。

  林恃慢慢将车停到她身边。

  坐过几次,舒泉已经能一眼认出林恃高调的迈巴赫。

  “恃总,好巧。”

  “去哪儿?”

  “我去接我妈妈。”

  “房子已经收拾好了?”

  “嗯,最基本的家具和生活用品都置备好了,等我将我妈妈安顿好,就请恃总过去吃饭。”

  林恃发现,舒泉说“狗狗”或者“妈妈”这种叠字的词时,语调会变得格外软。

  林恃淡笑道:“请我吃饭不着急,接妈妈重要。上车吧,我送你去。”

  舒泉连忙说:“不了不了,很远的,坐地铁和公交都要三个小时……”

  林恃:“这么远,就更要送你去了。”

  舒泉内心深处被某种情绪触动了一下。

  林恃单手搭在完全放下的车窗上,覆着豆沙色口红的唇微微上扬。

  “上来吧,舒泉。”

  舒泉开心地抿了一下唇,“那就麻烦你啦。”

  舒泉上了副驾。

  以前这副驾堆满了文件和购物袋,这次清清爽爽什么也没有。

  有种虚位以待的姿态。

  林恃打开语音导航,“你说目的地。”

  舒泉说了地址,自动识别语音之后,林恃看了眼规划的路线,的确有点远,好在这会儿路况还行,没有拥堵的路段。

  舒泉看了眼预估到达的时间。

  还好,她们到的时候舒敏应该不在家。

  她不想跟舒敏碰到面。

  .

  之后团建的日子里,易织年依旧贯彻绝对不委屈自己的基本原则,能溜则溜。

  经理全都看在眼里,懒得再说,显然已经放弃塑造她的团队精神了。

  经理跟别的同事说:“易织年就是一只只会吃的宠物,当不了狼!”

  易织年听到后,评价道:“说得好,经理真了解我。”

  易织年心甘情愿当一只心无旁骛,只想着吃的宠物——

  虽然还没有主人认领。

  花式逃避拓展训练的她,还真用那张房卡刷开了裴醒的私人休息室。

  裴老师没骗她。

  这哪儿是休息室啊,活脱脱的超市。

  还是个带着超级舒服沙发的超市。

  易织年在裴醒的休息室里吃着零食看电视。

  别的同事一整个团建下来,又黑又瘦。

  易织年肉眼可见变得白白胖胖。

  训练是不可能训练的,活脱脱来贴秋膘了。

  只是,在这休息室里这么多天,易织年都没能巧遇裴醒。

  所以裴老师这是将整个休息室让给她,刻意不来,还是已经离开山庄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