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不宜迟,二人赶在午时之前返回了风花谷。

  明明也没离开这里多久,但却发生了太多事情,林溯之再次踏上这片土地竟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步履未停,状似不经意地向后悄悄瞥了一眼谢泊非,发现那人依旧气定神闲。

  倒显着好像只有自己还念念不忘似的。

  “溯之,泊非,你们来了!”黎映从小路尽头走来,看到二人后便加快了步伐。

  “师姐?你是和掌门一起来的吗?”

  黎映叹了一口气,道:“不止我,还有闻轻雨也一并过来了,这次事情闹得比较大,多来几个人也能协助掌门控制局势。”

  林溯之忙问道:“现在风家情况如何?”

  黎映递给二人一个眼神,示意道:“我们进去说。”

  庭院中,宁善师叔和闻轻雨正坐在那里,看到二人来了后忙招呼他们坐下。

  “掌门来了后,和风岚举行过一次秘密会谈,我们谁都不知道会谈的内容是什么。”宁善看了林溯之一眼,道:“不过你放心,你之前和掌门说过的事他都有放在心上的。”

  也就是说,掌门对风岚的异常一定不会置之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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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之后,风岚用雷霆手段把整个风家上上下下都查了一遍,有掌门在此坐镇,其他人也不敢说些什么,最后的结果就是把风长歇软禁了起来。”

  谢泊非问道:“以什么罪名?”

  宁善皱了皱眉,斟酌了一下说辞,“说是灵脉的祟气由他招惹而来,但风岚并没有公布具体的调查过程,是真是假也就无从考究了。”

  风岚此举,倒是像借着掌门的威望来铲除异己。

  即便林溯之和谢泊非这些知晓内情的人知道风长歇此人有问题,但风家其他人恐怕并不会这么想。

  因此,这段日子,风家不少人看待风岚时,都带上了一层异样的眼光。

  林溯之思索一番,斟酌道:“掌门应该有自己的考量吧,不然也不会借着这个机会召开仙门大会了。”

  仙门大会在修真界内意义重大,一旦开了,就昭示着即将有大事发生。

  上次仙门大会的召开时间,好像已经是五十多年前了。

  所以这次的仙门大会也是个信号,修真界内许多人现在都内心惴惴,生怕自己的利益会被触动。

  黎映道:“明日辰时大会便会开始,今晚仙门百家就要派人陆陆续续赶往风花谷了,到时候人员繁杂,诸位一定要多加小心。”

  她似是想起来什么,又补充了一句,“对了,溯之你是和师兄住在一起吧?到时候也好有个照应。”

  林溯之点了点头,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他鬼使神差地开口道:“是住在一起,不过是单独的两间房。”

  黎映动作一顿,下一秒就诧异地看向他:“我当然知道是单独的两间房了,不然你们还要躺在一张床上?”

  林溯之登时被噎了个哑口无言,他很想为自己辩解两句,但无从开口……

  偏偏谢泊非像嫌热闹不够大似的,懒散地靠在一旁,在那作壁上观,他眼底的笑意藏都不藏,乐呵呵地欣赏着林溯之的窘况。

  末了,还状似无奈地点评了一句,“如果溯之想的话,我也不是不能奉陪。”

  林溯之仿佛听到自己的指骨被攥得咯吱作响,几次口舌之交均落得下风的经历终于燃起了他的胜负欲!

  他绽出了一个极为明媚的笑意,像是故意作对似的,坦然道:“好啊,那我等着。”

  —

  沐浴着黎映、闻轻雨、宁善师叔等人欲言又止的视线,林溯之终于后知后觉蔓上了一点羞意。

  他假装咳了一声,“没什么事那我就先回去了。”

  然后他刻意避开了某道目光,回到了隔壁庭院。

  那道脚步声一直不远不近跟在他的身后,每响起一声,仿佛都在提醒林溯之他刚刚的行为有多么的幼稚。

  任谁都不会相信,修真界内清冷如月的林仙君,竟然也会做出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逞威风举动。

  终于,林溯之忍无可忍,等到谢泊非也进了院子后一巴掌拍上了院门。

  “师兄,我觉得——”

  谢泊非好整以暇,认真倾听。

  “我们最近还是先保持一下距离吧。”

  谢泊非表情不变,温和问道:“是我给你造成困扰了吗?”

  林溯之摇了摇头,思索一番后道:“不是的……只是你也说过给我时间让我认清自己的内心,可是我们天天待在一起,我好像也没办法去好好思考。”

  谢泊非似乎被这句“天天待在一起”莫名取悦到了一般,嘴角勾起了一丝弧度。

  “溯之想要远离我,可我却想靠近溯之。”

  林溯之矢口否认,“我不是说要远离……”

  “没关系的,我都懂。”

  下一秒,谢泊非目光凄楚,无声垂下眼睫,表情变化之快,令人咋舌。

  你又懂什么了?林溯之觉得他懂的和自己想说的肯定不是同一件事。

  “溯之想做什么尽管去做,我只想远远地看你一眼,绝对不会打扰你。”

  林溯之再次哑口无言,额角狠狠地跳了两下。

  谢泊非这副可怜的语调,好像自己刚刚真提了什么丧尽天良的要求一般。

  算了算了,林溯之艰难地点了点头,揭过了这一话题。

  —

  林溯之记得秦孤羽的住处似乎离这儿不远,也不知道他这几天有没有离开风花谷。

  上次他们的话还没说完,这几天他理了理思绪,认为有些东西还是要问清楚。

  毕竟风岚最近的动静闹得太大了,如果秦孤羽说的句句属实,说不定他的身份还能在掌门调查此事时有些助力。

  临出门前,林溯之特地回头看了一眼,嗯,那扇门没什么动静。

  然后他才安心地踏步出去。

  路过一处凉亭时,一袭皎白身影正坐于其中。

  上次碰到秦孤羽,好像也是在这里。

  “秦先生。”

  秦孤羽回过头来,微微一笑,“溯之,你回来了。”

  林溯之没打算向他解释这几天自己去了哪,他状似不经意地试探道:“秦先生还没回南涧山,是在风花谷中另有要事吗?”

  秦孤羽微微摇了摇头,“此地并无要事值得我逗留,我只是觉得溯之还会来找我。”

  “这不,让我等到了。”

  虽然林溯之和秦孤羽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且少有的几次交谈也都是事出有因,但林溯之始终觉得秦孤羽这人比他表面看上去危险得多。

  而且很擅长把话说一半、留一半。

  “秦先生上次说,告诉我您的身世只为了让我相信您,这话现在还作数吗?”

  “自然是作数的。”

  “可取得我的信任,对秦先生又有什么用处呢?”

  秦孤羽坦然道:“溯之是我的故人,取得故人的信任,会让我心生喜悦。”

  “坦白来讲,秦先生肯告诉我那些事情确实让我很惊喜,但最近修真界正值多事之秋,您也能想象到您那句话究竟有多大的分量……”林溯之微微一顿,观察了一番秦孤羽的神色,缓缓道:“但我尚且不知道您的立场,又怎敢与您托心而谈呢?”

  “立场?”秦孤羽淡淡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无声地思考了片刻。

  “我这些年久居南涧山,确实不太过问修真界内的纷纷扰扰,若溯之非要让我选出支持哪个人,恐怕我真的说不出来。”

  秦孤羽语气郑重,不似作伪。

  “不过溯之可以放心,我的立场绝不会与你相悖。”

  听到这番话,林溯之颇为意外,轻轻挑了挑眉。

  秦孤羽的话他自然不敢全然相信,但他也有自己的衡量标准,即便目前还没有十足的把握,但若能带来额外的收获,那冒险去搏一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我,就承蒙秦先生的厚爱了。”

  凉亭之外,桃树的枝桠斜斜伸了进来,桃花的绯色显得那张素来清冷的面庞也沾染了几分艳丽,林溯之眼神微动,一片潋滟之色顿时在眼底漾开,殊不知自己的模样落在别人眼里又是一番怎样的景色。

  秦孤羽的喉结滚了滚,抬手抿了一口茶。

  而后,他像是看到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佯装不经意地问道:“谢仙君怎么没和溯之一起来?”

  林溯之暗道,自己没和谢泊非出现在一起是什么很奇怪的事情吗?怎么连秦孤羽都要打听一下。

  “他也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我们不是非要一起的。”

  秦孤羽点了点头,淡定道:“或许对于谢仙君来说,喂鸟确实是很重要的事情吧。”

  什么喂鸟?

  林溯之先是愣了片刻,紧接着心中冒起一个猜测,他顺着秦孤羽饶有兴趣的目光向自己身后看去——

  不远处的草地上,谢泊非手里捧着一把糕点渣,正专心地喂着风花谷内饲养的翠鸟。

  没看错的话,他手里的糕点还是灵昭门特制的,原料皆选用的是灵果灵草,那鸟吃下去,恐怕明天就能开了灵智……

  林溯之可不记得什么时候谢泊非成了个热爱小动物的人。

  与此同时,他猛地回忆起那句话——“溯之想做什么尽管去做,我只想远远地看你一眼,绝对不会打扰你。”

  这……不会就是谢泊非“远远看一眼”的方式吧。

  像是接收到了他的目光一般,谢泊非很自觉地转过了身,只留给林溯之一个孤单凄凉的背影。

  仿佛在无声地宣告着:放心,我绝对不会打扰你的。

  林溯之更心累了,和秦孤羽的言语交锋都没让他这么累。

  他收回目光,道出自己的计划。

  “如果秦先生愿意的话,可否与我掌门见一面?他最近正在调查这件事,相信你们肯定有很多话说。”

  “我对贵派掌门敬慕已久,多谢溯之为我引荐了。”

  看到林溯之正要起身离去,他调侃道:“溯之是要去找谢仙君了吗?据我所知,翠鸟不宜进食过多,溯之还是叫谢仙君快收手吧。”

  林溯之脚步一顿,扯出了一个略显尴尬的微笑。

  —

  路过谢泊非时,林溯之目不斜视,假装没看到这个人。

  偏偏他视力极好,看到对方的手中又多出了一把新的糕点渣,像是要把喂鸟事业贯穿到底一样。

  那群翠鸟围着谢泊非转个不停,林溯之本想彻底无视,但秦孤羽那番话又开始在脑海里反复循环。

  ……罢了,自己只是担心翠鸟的安危而已。

  他紧了紧后槽牙,调转脚步朝鸟鸣中心走去。

  谢泊非像是极为惊喜似的,热切唤了一声:“溯之,”而后垂下眼睫,声音也低了一个度,“我没想打扰你,我只是出来随便走走。”

  好一个随便走走,走着走着就恰好能走到我身后。

  林溯之无奈道:“别喂了……秦先生说翠鸟不宜多吃这些东西。”

  “秦先生……你都和他聊了什么?”

  林溯之本没打算跟他计较究竟是不是“随便走走”,见他还想打听自己的事,便忍不住出言提醒了两句。

  谁知谢泊非振振有词道:“溯之,我心悦你,看到你和别的男人在一起自然会有危机感。”

  “如今你竟是连我远远看一眼的权力都要剥夺吗?”

  谢泊非鸟也不喂了,糕点渣洒了一地,整个人迅速萎靡了起来,翠鸟吃不到食十分不满,转而啄起了他的头发。

  显得他整个人……无比凄惨。

  听着他的控诉,林溯之几乎要以为自己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师兄,我从前怎么没发现,原来你也如此……厚颜无耻。”

  作者有话要说:

  谢:形象不重要,会卖惨的男人有糖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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