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追书网>耽美小说>拆尸洗骨【完结】>第14章 沉冤

  “你!”王军户看着张贡生白面上的淤青,心疼不已,只哀叹了声“混人“。

  那贡生泪如滂沱地再次靠近了他寸许,用手轻抚住他的脸庞:“要死死一对,要活活一双!无论如何,今日这坎我们都能过的!你可别慌啊!”

  “有你这话就行了。可她要俺下去陪她!俺不想累你。下辈子吧。”王军户也有些哽咽着应了一声,说着便握住他的手硬生生拿开了。

  “她?什么意思?她在哪里?”张贡生看向被王军户踢开的玄猫,似乎看到了它身后啜泣着的黑影。

  他生生打了个寒颤。心想怪不得那畜生只一味伤他,却对阿哥摇尾乞怜......

  陡然间,他的眼神阴冷起来,反捉住王军户的手背摇晃了数下:“赵细娘已经霸了你那么久!她还敢来?!神怪之事我张思明从来不信!哥,你信我!我这十年寒窗不是白读的!让她帮你捐的军户也不是没用的!你等等,再等等啊!”

  “不等了。”王军户似用尽所有温柔朝张贡生叹息一声,“再等下去,你的名声便真没了!恶名俺担着,地府的折磨俺也受着。她找着了俺了便就罢了!”

  话一说完,王军户便扔开了张贡生的手,扑向摆着证物的长案,抽出自己的佩刀划开了自己的脖颈——干脆利落。头颈分离。和赵细娘死得一模一样。

  那贡生这才反应过来,连滚带爬地跟着上前,却只拥住了王军户倒下的尸身。喷涌而出的血污让他的面颊瞬间脏了一半。

  贡生却不管不顾地抱着他的尸身,又弯腰要去抅头,却见那残了一条腿的黑猫不知道哪来的气力叼了王军户的头颅便上了房梁。

  “哥——!”他声嘶力竭地瞪大着两眼,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玄猫叼着王军户的头颅消失得无影无踪。

  “啪——”

  惊堂木响,胡伺祖让衙役将他和王军户的尸身分开,又派了几人去寻那玄猫。

  “县令大人!知州大人!巡史大人!”

  此时早已摇摇欲坠的叶风强打精神郑重地磕了几个响头:“该结案了!王军户畏罪自尽!张贡生乃是共犯!求三位大人恢复赵细娘的名声!为她沉冤昭雪!”

  “结案?凭什么......我和我哥这么不容易,凭什么那毒妇能恢复名声......”此时那张贡生从喉咙里支离破碎地吱呜出一点声音。

  叶风看着他的模样,摇了摇头,慢慢打开了手中的锦囊,将里面的东西尽数抖落了出来,朝他招了招手:“来,看看,这些都是什么?”

  只见鼓囊囊的锦囊内竟只有一些破碎絮乱的棉絮、撕烂的锦缎和几条彩色的碎布......都是赵细娘塞在逗弄那玄猫的彩球中的填充之物。

  “啊——你竟然骗我!”张贡生大叫一声,伸手扑向了叶风,却被叶风侧身躲过。

  他扑倒在地,想再起身时已被身边的衙役用刑棍押在了堂下,只能用尽全力嘶吼:“你!我和他经历了这么多!忍了这么久!你这个阉货!你太阴毒!”

  叶风轻蔑地瞅了张贡生一眼,面上越来越冷,衬着那苍白的脸色,竟显得眉眼越发的如画精致。

  “你真以为你和那王军户的奸情感天动地?姓张的,入赘,是他王军户自己找上门的!他和赵细娘的契书上写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生为赵家人,死为赵家鬼!”

  叶风看着地上的碎絮冷笑出声,一字一句仿若地府而来:“她那么爱他,入门第一天便撕了这入赘的契书缝进猫儿玩耍的球里。天理循环,有因必果,你们杀了她,还想弄死她的猫,活该这东西又重见了天日。你,和那王军户才是两个骗子!你们的爱到底有多与众不同,非要践踏他人的感情,吃别人的血肉才能存活?”

  “嗷呜——”此话一落,刚刚跑掉的玄猫不知为何又重现在房梁之上,似乎意犹未尽地舔舐着什么。

  张贡生浑身打起哆嗦,半疯半癫地指着那玄猫狂喊起来:“毒妇!真的是你!你霸他到现在,连死都不放过!呵呵呵。棋差一步!棋差一步!

  “原本等我和哥拿了钱财,入了盛京,谁敢吱我们半声?你不过就是一个女人,一个女人而已!连帮你的这个姓叶的也是个没把的东西!你们都是些阴诡!邪祟!”

  “轰隆——”

  天空响起了惊雷。那玄猫狂叫几声,浑身炸毛地拱起背来。

  “阴诡?邪祟?——”叶风怒向他道:“难道这就是太学院选拔的栋梁,这就是你读的圣贤书所教?你,我,无人不是女子所生!你口口声声看不起女子,为何又非要在你和那王军户中间横插一个女子?你们是人,难道她不是人?!”

  说到此,他将额头再次磕出血来,径直看向了陆染:“陆巡史!御史台!草民知道陆巡史是个正直刚义之人!此案王军户是正犯!张贡生是从犯!

  “天地乾坤,日月交映!男尊女卑本就是违背阴阳!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张贡生就是仗着这点,才给赵细娘泼尽了污水!因为只要如此,就算有人怀疑,也无人再敢为那女子多说半分!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二十年前,也有一个案子,也有一个女子,也有人如王军户那般杀了她又如张思明这般污人清白,让她......”

  ——“啪!啪!啪!”惊堂木忽然啪响。

  “看。胡县令惊堂木一敲,那猫儿便被吓跑了!还是衙门的正气阳刚!”见梁顶的猫影和天空的阴云陡然消散,四周的县民正连声惊叹,却没人瞅见胡伺祖已铁青着面孔看向了自己的上位。

  李斐瞥了眼胡伺祖沉吟片刻,他早已明了叶风想经由此案牵出的其中一则便是当年她母亲的冤屈......那场冤屈,也许并不会涉及到更深,但如今他开口越少,对他们也最安全......

  看着几乎已是血人的叶知秋,他虽心中不忍却还是闭上了双眼朝胡伺祖点了点头。

  胡伺祖知道他已然默许,便举起惊堂木准备了案,没想到县衙外忽响起一阵骚动,一群又一群的学子成群结队地涌了进来。

  他们的头上系着不同学堂的方巾,手中皆举着经书,继续为张贡生鸣冤——

  “大业男尊女卑!荡妇要是没有勾引,堂堂贡生还冤枉她不成?”

  “贡生乃天子座下之人!一个妇人死便死矣,凭什么牵连一个贡生?”

  张贡生呆呆傻傻地指着那些人影:“来了!终于来了!你们来晚了!他已经不在了!你们还来什么!是来看我的笑事的么?!”

  疯言疯语中,学子们已冲破了衙役们围城的人墙。燕小青大叫一声拔出剑来,带着壮班再次组起人墙。可学子的人数却越来越多,显然不单单只是临江县中的!

  眼看这些学子便要再次冲破人墙,胡伺祖按着自己的乌纱帽,朝着陆染和李斐急道:“上差大人!监州大人!二位赶紧跟我去后堂吧!这周围郡县四年才出一个贡生,学子们这样为张贡生喊冤,要是真按实严判了,恐怕是按不住这悠悠众口啊……”

  ——难道这才是御史中丞口中舆情的深意?

  陆染看着周围蜂拥而至的人影,转而看向继续挺直着背脊跪在堂中的叶风,不由为他担心起来。

  而叶风却抬手擦干额前的血渍,在侮辱和谩骂中挺直了脊梁,抬起头来和他四目相对,说了一声——“陆大人,你走吧。”

  陆染怔了一怔,有些心虚地捏紧了藏在袖中的锦囊,自然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我......”他正要开口,县衙上空又扑腾进几只灰色的信鸽。

  见到那些鸽子的脚上系着红色的布条,胡伺祖连忙叫道:“军鸽!是镇北军军营的军鸽!圣上曾恩准,若是临江县有急,可以急调镇北军应急!可这镇北军军营离这里少说也有半天的路程,我还没来得求助,他们怎么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