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追书网>耽美小说>拆尸洗骨【完结】>第3章 昔日同窗

  叶风微微皱眉,随即将散乱的外袍拢紧了些。

  陆染此时也在心中暗叫了声倒霉。

  此时,宴席上的宾客们却人头攒动了起来。

  ——谁都知道监察寮第十三路监州李斐,不仅是当今太宰最宠爱的幺子,还是整个大业最年轻的实权人物,巴结他的人从揽碧江排到了盛京。

  难道这孙知州的人脉竟如此之广?竟连小李大人也搬得动?

  寿宴的主人孙知州受宠若惊,连忙让管事再三确认,得到真是小李大人驾临的消息,连忙出去迎接,其他宾客也争先恐后地涌了出去。

  “看来......陆上差可没小李大人受人追捧……您要办的事还能办得成吗?”叶风摸了摸玄猫,朝陆染挑衅一笑。

  听到此话,陆染竟出乎意料地未做反驳。

  站在他身边的胡伺祖瞅了瞅他的脸色,赶忙将陆小侯爷拉拽到一边:“上差啊!那李监州可是当朝太宰的儿子!您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要不这拿人的事儿先缓缓?”

  “怎么?难道我还怕了那小白脸子不成?”陆染嘴上这么说,但听着楼下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到底还是没能坚持住,抱着自己那条怂狗呲牙咧嘴地收回了腿。

  ——这要不怎么说人比人气死人呢?

  他和这李斐曾是同窗,可那人仗着自己爹是太宰,下了地方没两年就混了个正四品的江源路监州。

  如今大业每三州九县为一路,共分十三路,由监察寮派遣监州纠察地方大小庶务。各路监州在地方上无事不查无事不纠,又专门和御史台过不去。别说他这个从八品的巡御史,就算是御史,下到地方都要被牵着鼻子走。更何况这李斐向来是上赶着和他不对付。

  今日,他尚未收集妥当拿下叶风的凭证便到了孙知州寿宴上拿人,要是李斐弹劾些什么上去,恐怕连御史大夫郭大人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上差大人......要不......今天......咱就算了?”此时胡伺祖压低了声音朝他劝阻。

  “你敢?”陆染脸上滴血,却犹自僵着不动,只在心中骂着李斐,一边泄愤地将京巴狗儿踢回笼中。

  “是是。自然是不敢!”胡伺祖瞅着陆染那张涨红的脸,一边在心中暗笑,一边鸡贼地将陆染触手可及的杯子移远了些,顺道还摸了壶好酒心情愉悦地砸吧了几口。

  未过多时,李斐便被众人如众星捧月般簇拥了进来。陆染立刻便缩了脖子。没想到小李大人压根儿没朝他这边看来,只将目光停在了叶风身上,还在嘴角荡漾出一抹笑来。

  极会察言观色的孙知州立刻恍然大悟,赶紧吩咐叶风前来招呼,可叶风却犹自捧着自己手中的猫儿一步不挪。

  孙知州见此生了气,连哄带骗地将他扯按坐在李斐的右侧,又亲自倒了杯好茶塞到他手中:“诶,都一把年纪了还害羞个什么劲?去,快去给小李大人敬杯茶!”

  在孙知州的连声催促下,叶风只好敷衍地朝李斐举了举杯,没想到那小李大人的白面上竟然红了一红,而后还在众目睽睽之下碰了碰叶风的手......

  ——“好!少年风流!”众人叫好的叫好,鼓掌的鼓掌,陆染却瞪大了眼睛,在心中咋舌不已。

  想当年自己被塞进太学院之时,这小白脸子还整日把“之乎者也”挂在嘴边,动不动就喊什么“授受不清”,怎么才到地方没几年就这么饥不择食了?

  这人是忘了当年怎么对那些小姑娘横挑鼻子竖挑眼的?竟对这样一个妖人做出这样一幅神情,摆出这么轻浮的动作.......

  这边还在腹诽,那边饮完花酒的李斐似乎终于想起他这个当年的同窗,此时的眼中沙。

  见小李大人朝自己转过头来,陆染连忙捂住御史台的牙牌,与之以眼还眼。

  李斐眉毛微微上挑,佯装伸了伸手臂——从陆染的方向看过去,那人便好似将那妖人叶风圈在了怀中,仿佛在对他说这个人他护定了!

  陆染怒向李斐伸出一根手指,无声朝他质问:你什么意思

  就这个意思。李斐一口饮了杯中茶水,用在太学时候二人便知道的暗语也无声回他几字。

  “李斐!”陆染终于忍不住站立起来,拍了桌子,“今日你是打定主意要为这老鸨出头了?”

  “老?鸨?”听到“老鸨”二字,一向温文尔雅的小李大人也拍了椅背,一起站立:“陆染,你给我把嘴巴放干净点!临江县本属我江源路管辖,你一个从八品的巡御史跑到这里来拿人,为何不先报知当地监州?”

  听到从八品几字,陆染更加地火冒三丈:“姓李的!别以为我陆染会像御史台其他人一样,一下地方就怂!谁不知道你们监察寮的处处为难我们?要不然怎么我一到这儿,你姓李的就得到了消息?我告诉你,今天不管怎样,我也要把这嫌犯给带走!”

  “无凭无据就给人安上嫌犯二字?小心我参你一本,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兜着走也要走!”陆染把心一横,一把拖过胡伺祖手中的酒壶往下一摔!

  未过多久,望北楼下便响起一阵骚动。

  李斐冷冷一笑,示意他带来的监察寮护卫抽刀下楼。

  一阵刀剑声后,一个穿着捕快公服的女子从窗外飞身进来,对着陆染便喊:“陆大人!县里的兄弟们都被监察寮的拿住了。下一步该怎么做?”

  这一声询问让今日的苦主孙知州面露不悦地瞥了瞥了陆染,但一见陆太岁皱了眉头,便又将矛头对准了胡伺祖:“胡县令!今日可是我老孙的寿辰!你竟敢让你县里的捕快带人埋伏在此,给我添乱?你,你这县令还想不想干了?!”

  刚刚还在云里雾里的胡伺祖这下子完全醒了酒,他拍了脑门,两眼汪汪地朝东南西北转了一圈。见无人搭理,只好向官职最大的李斐哀求:“小李大人!小李大人明鉴啊!御史台的上差下官哪敢得罪?下官......下官属实......只能听命啊!”

  “这倒是。如今御史台独得圣上垂青,谁敢得罪?”李斐同情地朝他点了点头,起身朝陆染走了下去——

  “子昂,今日是我手下知州的寿辰。看在你我曾为同窗的份上,你在此闹事之事我可以不上报上去,只是……你该就此作罢了。”

  闹事?就此作罢?我呸!这小白脸子果然和从前一样蔫坏!

  陆染干脆把话挑明:“既如此,那我便明说了!如今那赵氏的命案已闹得举国哗然,必须赶紧结案!我认为叶风要是和那死了的赵氏没有不清不楚的关系,怎么会拼了命的给一荡妇喊冤?还撺掇手下的像姑们大吹枕头风?所以,他必有嫌疑!我要带走讯问!”

  “你认为?”李斐冷哼一声:“既然话都说到这儿了,那就请陆小侯爷拿出真凭实据,别总用你认为三字来授人笑柄!”

  ——“爷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陆染昂起头来,骄傲地踢了踢脚边的铁笼,指向笼中的雪团儿:“这是我们御史台训出的狗儿!它之前已在大理寺闻过了赵细娘的东西!现在让它闻闻就知道这叶风和被杀的赵细娘到底有无瓜葛!”

  说完,便迅速将那京巴狗儿放了出来。

  可那狗儿一出笼中便不自觉地将尾巴夹紧看向叶风怀中的玄猫。

  听着狗儿的呜咽,陆染气得又踢了它几脚,亲自拽了它的脑袋拖向叶风……

  李斐紧张地看向两人,却见叶风眼光一闪,竟轻轻捉住了玄猫的后颈用广袖挡了猫儿紧盯京巴的视线。

  “汪?”那可怜的狗儿这才打起精神在他脚边闻了一闻,隔了一会儿便一溜烟逃回陆染身边,朝着叶风身上的一个香囊大叫起来。

  “好狗儿!”陆染大笑一声朝向李斐:“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我就说这叶风和那赵氏荡妇不清不楚!不然他那香囊上为什么有赵细娘的味道?”

  “知秋,你为何要帮他......”李斐瞪大了双眼,越过陆染朝叶风质问。

  叶风却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朝陆染开口:“人死便开不了口,只能任他人评说。但案子未结,是非未分,上差何必用荡妇二字再诛她一次?”

  这寥寥数语,他不再捏着鼻腔扭捏作态,恢复了自己本来的声音。

  原本听到李斐唤叶风“知秋”,那“知秋”二字已让陆染一愣,现下又发觉叶风的声音竟是如此温润清雅,不由得他恍惚了一下,明面上却嘴硬道:“姓叶的!我不管你现在诡辩什么!有了嫌疑自然要随我去县衙走一趟!”

  “自然。叶某愿在公堂上自证清白,为她喊冤,还请上差明鉴!赵家娘子并非荡妇。”

  “那你便随我……”

  ——“陆染!我还在这儿呢!当我李斐是死的吗?”听到此,李斐立刻冷下脸来。

  见监察寮和御史台的竟为了个像姑堂子里的管事在明面上争执起来,满堂宾客纷纷乖觉请辞,连孙知州也觉得十分尴尬,干脆旧病复发,自己离开了自己的寿宴。

  望北楼逐渐人去楼空,李斐警告地看了看叶风,又瞥了瞥那几个蜷缩在角落里的像姑,面带不愉地踢开了挡在自己和陆染眼前的凳子,面上越来越冷:“陆染!你要带走知秋可以!但案子既已打回临江县,也应由临江县县令主审,你只有纠察旁听之责......

  “别说我李斐为难你。你我虽是同窗,但身为江源道监州,我绝不会允许你一个御史台巡史便在我的辖属之地一手遮天,攀咬好人!这样一个大案,至少也得再准备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