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斑捂着被捏肿一倍的脸颊, 和头上顶着个包的男孩坐在一起。
男孩头上的包是因为死活不放开斑的脸才被鹤见打的。男孩此刻正用他那双和英树一模一样的眼睛盯着黑发的少年看。
“看着我干什么……”鹤见被盯的有些不自在，对方的眼睛里明明没什么明显的感情波动，安静的就像漂亮的玻璃珠一样, 却让他有些心虚。
和他长的一样的男孩又看了他会，随即眨了下眼，才被他说像玻璃珠一样的眼睛里竟然蒙上了雾气，泪珠聚集在眼底, 扒着眼眶要掉不掉的。
鹤见被对方这样吓了一跳, 下意识的和男孩说了声对不起，然后手忙脚乱的找纸巾。
眼眶里挂着水珠男孩听到道歉后抬手抹了把脸, 擦去眼泪之后又恢复了平时的样子, 仔细看的话还能发现他的嘴角稍微上扬了一些。
“……”鹤见愣在了原地, 过了半响把刚刚拿到手里的纸巾盒放回了原位。
还真的越来越像英树了。
他抿着嘴，盯着墙上的日历不知道在想什么。
男孩旁边的斑愤怒的拍起了地板，生气的吼着什么, 可惜的是他两边脸都肿成了包子, 说话的时候像是在嘴里含了个球, 含糊不清, 没人听得懂。
夏目去冰箱里拿了两罐汽水给他敷了会才消肿。
“可恶的臭小鬼！居然敢这样对待本大爷, 我过会就要你吃了！”地板被招财猫的小短手拍的啪啪响，可即使摆着一副凶狠的表情斑也没有扑上去把男孩的脸抓花，或是变回原型吞掉对方。
“好了猫咪老师, 不要生气了, 对方还是个小孩子。”夏目弯下腰把斑抱到怀里，顺着对方气炸的猫。
象征性的挣扎了一下之后斑在夏目娴熟的顺毛手法下慢慢的放软了身子, 舒服的眯着眼主动抬起下巴给对方挠。
被伺候舒服以后斑才从少年怀里跳到地上，摆着一副不情愿的表情走到了男孩面前。
他扭过头朝站在一边的鹤见抬起一只爪子, 粉色的肉点轻轻晃了一下，说道：“五盒七辻屋的馒头，而且要限量版的最新口味！”
这是他帮忙的条件。
那个口味可是每天限量五十盒，一人只能买一盒，并且得很早就去排队。
“老师！”夏目皱起眉不赞同的想说什么，而黑发的少年先他一步点头，同意了斑的条件。
“啧……早知道就要十盒了。”斑小声的嘟囔了几句，倒是没有再提其他要求，慢悠悠的挪到了男孩身边。
他的酒早在脸颊被捏的时候醒了一半，剩下一半则是冰敷脸颊的时候醒清醒了。
圆润的招财猫围着男孩嗅了一圈，然后爬到对方身上，一会捏捏耳朵一会拍拍脸的，毫不掩饰的刻意报复，把男孩整张脸加上耳朵都揉得红了一片之后才停手。
斑跳回地上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只是因为身体太过圆润，没能像普通的猫一样拉成一条。
“那小子身上有神明的味道。”他也没卖关子，说完后抓了块原本是用来招待鹤见他们的薯片丢到嘴里。
“神明？”鹤见皱起眉，下意识的摸了下腰侧的小夜左文字。
斑看到了他的动作，不屑的哼了声，换了个姿势直接把一袋薯片都抱到怀里才接着说道：“本大爷说的不是你那些付丧神。”
“付丧神属于末端神明，和真正的神明还是有区别的。付丧神是物品被放置百年后，从怨气中诞生的。而真正的神明靠的是人类的信仰。”
“知道他的人越多，信仰他的人越多，那个神明就会越强大。”斑咔嚓咔嚓的吃着薯片，说话的速度放慢了些。
“那小子身上有神明的味道，比付丧神强上些，但也不是很强。嘛……大概是山神土地神之类的吧。”
山神和土地神……
鹤见脑海里滑过了一个模糊的画面——寂静的林子里，被青苔和落叶覆盖，沾满灰尘和蛛网小小的破旧庙宇。
那是在他们之前一起去泡温泉的路上短刀们找到的，已经荒废的小神庙。他还和付丧神们一起打扫了庙的周围，离开前短刀们还在庙前堆上了满满的零食。
鹤见皱着眉把这件事告诉了斑，有些疑惑。
“可是……那个时候里面的神明已经消失了啊。”
斑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他吃完了一袋薯片正在舔着肉垫上的碎屑。
“或许只是太虚弱了，你说你们都在那个庙前祭拜过还放了贡品是吧？”
鹤见回想了会那时的事后点点头。当时短刀们的确对着那个破旧的神庙许过列如——‘希望主公永远开心。’，‘可以每天都和主公在一起。’或是‘有吃不完的糖！’这种可爱的愿望，并且还拉着其他付丧神们一起许愿。
“这个就是原因。付丧神向那里的神明许愿了，所以产生了信仰。神明的信仰可是比人类强不少的，即使是最下位的付丧神。”
“刀剑付丧神的愿望都和自己的主人有关吧。”斑说到这里嗤笑了一声，对刀剑们主控的行为表示不屑。
“所以你猜的没错，那个臭小子身体里的灵魂应该就是你的那个什么第二人格？什么一二三四人格的……人类真麻烦。”
“付丧神对那个庙里的土地神许愿，愿望基本都和你有关，所以就有了那小子。”斑指了指又开始玩起游戏的男孩。
“嘛……不过土地神这种级别的神明，费尽力量也不能完全把人格这种东西变成灵魂。你们两个严格来说本来也就是同一个人，那个小神明大概还抽取了你灵魂的一部分当做灵魂的材料，所以你对情绪的感知才会变弱。”
“那个小鬼的记忆也会恢复，只是需要时间。被制造的灵魂总是有缺陷的，即使是神明制造的也一样，缺失的地方会被灵力慢慢修补，修好了大概也能记起来了。”
“就是这样了。怎么样？本大爷厉害吧！要记得我的馒头啊。”斑一口气说完讲的口干舌燥，抬头往鹤见的方向看回去，鼻子里哼哼了两声想看鹤见朝他露出敬佩的表情。
而斑等了会鹤见也没有如他所想一般的一边喊着‘斑大人实在是太厉害了，请让我做你的小弟吧！’，一边给他捏肩捶背。黑发的少年像是被定住了一样，表情看起来迷茫又无措。
就像是与母亲走散的幼鹿，徘徊在原地找不到正确的方向。
“臭小子你发什么呆！到底有没有在听啊？”
鹤见的表现让斑觉得自己被无视了。身材圆圆的招财猫用后腿踏着地板，屁股扭动了几下就跃起扑向发呆的少年，亮出爪子打算把对方挠清醒。
夏目眼疾手快的抓住跳到半空中的斑，拯救了鹤见的脸。
浅栗色头发的少年把挣扎的猫咪死死的按在怀里，随便找了个借口要离开，说完也没等鹤见回答就捂着猫咪的嘴离开了房间，把空间留给房间里的两人。
门外斑不爽的抱怨声慢慢变小，直到完全听不见。
房间里变的格外安静，除了两人的呼吸声之外只有游戏背景的bgm小声的响着。
男孩聚精会神的盯着屏幕，只有在夏目出去的时候才抬头看了一眼，门被关上后又继续低头研究关卡。
过关的提示随着烟花炸开的音效在房间里响起，‘啪’的一下之后就是细碎的霹雳啪啦声，炸的鹤见的心跳微微加快了起来。
通关之后男孩心满意足的换了个姿势，靠着墙坐好之后就再次拿起游戏机，打算继续攻略下一个关卡。
闪烁的光标移动到继续游戏的选项上，刚刚按下确定屏幕就被一只手挡住了。
男孩听着游戏角色死亡的音效皱起眉，疑惑的抬头看着身前那个挡住了屏幕的人人。
鹤见避开了男孩的视线，把游戏机从对方手里抽出放到了一边。
在斑说出男孩就是英树的时候名为希望的幼苗瞬间破图而出，飞速生长的枝蔓紧紧的包裹住了他的心脏，让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都格外的清晰。
一下又一下，填满了整个胸腔。
他以为自己把希望拔掉了，但其实没有。被他拔下的幼苗们堆积在一起，躲在了他不知道的角落，悄悄生长。
所以他才会这么强烈的感受。
鹤见把游戏机放到桌上后突然忘了要说什么了，他跪坐在男孩面前，抬手放在胸前感受着心脏的跳动。
他能感觉到当初因为英树的消失而空了一半的盒子被慢慢填满，充实到胸口开始发闷。
应该是开心的，他应该很开心才对。
少年垂着眼仔细的感受着自己现在的情绪。
他在高兴，只是缺失了一半的情绪，所感受到的只是淡淡的喜悦，弄够让人轻轻勾起嘴角的那种程度。
鹤见把那股喜悦的心情牢牢记住，抬起头看向了面前的男孩。他张了张嘴，想说的话刚到嘴边又被憋了回去。
之前鹤见一直逼迫自己不去想男孩就是英树的可能性，所以也没想过在这种场景下他第一句话该和对方说什么。现在总是想好一句还没说出口就被他自己否定。
“那就这样吧……”又过了半响，鹤见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他拉起男孩的手，用手指在对方手心写下了第一笔。
“……”
有些冰冷的指尖在手心上轻轻写着什么，痒痒的感觉让男孩下意识的收手。
鹤见动作没停，只是拉着男孩手腕的手紧了紧，阻止了对方的动作。
“つ……鹤见。”
少年垂着眼一笔一划写的认真。
“ひでき……英树。”最后一笔写完鹤见轻轻握住了男孩的手。
【如果我是真正的鹤见英树就好了……】
“鹤见英树……”
他看着男孩金色的眼眸轻声念出了这个名字。
鹤见英树，不是他那个很早之前就死去的兄长。
这个名字，属于一直陪伴着他，比付丧神们更早一步在泥塘外拽着他的手的人。
“鹤见英树，这是你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