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这水都流满地了。”乐清翻了个白眼,两步跨过堆积的碎砖,关上了水龙头。“唔!好烫!非得淹到你们才能看到吗?”

  乔司看了她一眼才反应过来是谁,乐清的声色原是高亮清脆的,哪怕不刻意抬高声音,也比常人高几个分贝。

  被烟熏了几天,又喊破了嗓子,成了一副公鸭嗓。

  “汤快好了,你舀起来吧。”乔司很是自然的使唤乐清,把汤勺塞她手里,半依在鹿城身上走了出去。

  鹿城很瘦,却十分有力,比乔司的身体好得多,她撑住她的腰,还能空出一只手把炒青菜端上。

  两人没从破墙出去,而是打开只剩一个合页的木门,慢悠悠跨过歪曲的门槛,往院子的石桌去了。

  乐清掀开锅盖,厚厚的热气蒙上了头,她被烫得偏头,瞅见那俩人鸳鸯似的从满地开水游了出去。

  亡命鸳鸯。

  石桌上还有青苔,三人也不嫌弃,几个寻常菜摆不满半张桌子。

  四条凳子,三面坐人,有些空荡。

  乐清挪了挪菜盘子,离乔司近些。“要是能凑顿火锅吃那就好了。”

  她想起还在左阳的时候,他们姐几个挤在狭窄的包厢里,四条凳子坐着都挤,桌子下面的腿都会打架。

  她伸了伸腿,只碰到僵硬的石头柱子,低下眼睛看过去,乔司的腿侧在边上,完全没办法弯曲,伸不到桌子底下去了。

  鹿城笑道,“等回去了,你天天都可以吃。”

  乔司顺着乐清的视线看到自己的腿,笑着对鹿城说,“她哪是想吃火锅,她是想绊我的腿。”

  乐清也跟着笑,可心里很是难受。“鹿姐,我姐的腿能治好吗?”

  鹿城笑容敛去,笃定地骗自己。“能。”

  乐清喃喃自语。“也是,回国了条件就好了,这都是小伤,怎么都能治好。”

  回国应是开心的,她们等了这么久,可总有人回不去,乔司不愿谈起这些。“好了,快吃吧,就是没有可乐。”

  乐清难得懂事。“水也是一样的,年纪大了,容易胖。”

  乔司发笑,“你才多大。”在她眼里,乐清就像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奸懒谗猾,没人看着就会自甘堕落。

  鹿城替她倒了一杯开水,碗底沉了几块热水壶的漆。“你年纪也不大。”

  ……

  “慢慢爬就好,今天没有雾。”

  乔司执意爬上山顶的木亭子,铊滨曾带她们来过的地方,这里视野开阔,眺望远处,甚至能看到玫家外围。

  鹿城绷着脸,有些生气,却也只能扶着她爬。乔司右腿中弹后虽然用了止血带防止失血过多,但扎得时间过久,险些截肢,好在残疾的是左腿,不然两伤相加,也许就真的保不住了。

  战火的硝烟在山下看已经散去,可在山顶看,棕色的浓雾笼罩一切。朦胧间能看到东一片、西一块的毒珠补丁,像是健壮的身体长满了疮口,斑驳丑陋。

  乐清心惊,恍惚间觉得所有人都没逃出来。“姐,以后还会有铊滨吗?”

  她们迟早都会离开,若是她们一走,过个十年二十年,这里又冒出一批新的毒.枭怎么办?

  乔司木然道,“不知道。”她心力交瘁,没办法再考虑十年后的事,哪怕她深知瓦低会重蹈覆辙。

  鹿城宽慰她们。“毒.枭哪里是那么好做的,要有人有钱有技术有渠道,玫家积累了百年才有现在的规模。”

  可她心里清楚,瓦低内战一日不停,毒品永禁不止,只是多与少的差别罢了。

  乔司和乐清听了这话,脸色好看了许多。似乎是为了增强可信度,乔司又补充了一句。“玫家有武装力量才能发展至今,离这里最近的武装是塔木德的民族武装势力,他们要争取地方控制权,不会轻易离开那儿的。”

  乐清嘴角扯出一抹笑,她是想笑的,可沉重的悲伤团在心口,这笑也就满是苦涩。“瓦低也会和喀戎一样美吗?”

  喀戎是乐清执教的地方,它是华国边境最落后的地区之一,她过来之后好不适应,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着,可那里没有毒品,杀戮。

  那里的孩子可以上学,女人可以随意逛街,男人不会拿着枪。

  乔司垂眸,望着满目疮痍,骗她。“会的。”

  嘭——

  磅——

  悬崖对岸响起此起彼伏的爆炸声,声音似乎是从玫家基地传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