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司仍保持着偏头的姿势,额头的汗水糊住了眼睛,眼前两个军绿色的男人模糊了起来。

  他们在说什么?

  清礼怎么了?

  学音又怎么了?

  什么失踪?什么遇难?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冰冷得毫无感情,“蒲葵呢?”

  “蒲队长已经接受了抚恤金。”

  “节哀”

  男人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个会将自己的抚恤金留给大学同学的人,可想而知,她们的感情会有多深厚。

  他也由衷地敬佩她们,他们跑了三个地方,无论是乔司、傅学音,还是蒲葵,不是在病房里就是不知所踪,在这样的情况下,接收昔日战友的死讯……

  他惋惜地摇了摇头,将东西递给鹿城,转身离开了。

  乔司淡漠着脸,重复做着复健动作,似乎刚刚那一幕并没有影响到她,可她的脸上也没了忍痛的表情。

  好似所有的情绪都被那两个男人带走了,如今留下的,真真是个提线木偶了。

  鹿城仰头望着她,竟也悲切地感同身受,一齐失去许多心爱的人。

  乔司,我的爱人,如今你也同我一样了。

  没有信仰的人、      轰——        一堵

  轰——

  一堵墙被推翻,砸向地面的瞬间裂成几半,裂缝处黑红色的砖露出,像是在流血。

  之警院附近正在施工,黄色挖土机裹着泥色杀来杀去,毫不留情。

  原本的柏油路处处是裂缝,凸一块凹一块,滩滩是污泥。

  乔司趁鹿城上班,偷偷溜了出来,在淤泥遍布的柏油路上艰难跋涉,她身后有三列或深或浅的痕迹。

  这样的痕迹值得拿去做足迹分析,像教科书上的另一页。

  当年的那堵围墙已经发黄,上头印着的“青春未来”四个字塌了’青春’,余下的’未来’也褪了色。

  乔司往前走了几步,才看到斜角大石头上坐着一个人。

  是蒲葵。

  蒲葵没有说话,也没有转身,安静地看着那堵墙。

  挖土机在碎石上歪歪扭扭地开着,机械臂伸展了两下,铲斗轻轻一推,墙轰然倒塌,’未来’二字被埋在废墟下。

  墙塌成墓碑墓样。

  乔司心脏一抽,她们的青春在染上污垢后,彻底失去了颜色,如今未来也被命运硬生生挖走了。

  她们什么都没了。

  杀.戮.者歪歪扭扭地开走,轰鸣声渐退。

  “一百米,你走了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前,这堵墙还是完整的。”

  低沉沙哑的女声响起,在嘈杂的环境中似乎处于另一个声道。蒲葵的嗓音一直如此,四人中,只有她还没有变。

  乔司挪到大石头边,欲坐下。

  蒲葵偏头,看着乔司装着固定支架的腿挪来挪去,始终找不到合适的发力点蹲下,她抬手敲了敲支架,“新腿还好用吗?看着很机器人。”

  乔司背后汗湿一片,没理她的嘲讽,努力往下坐,手撑在拐杖上不住地打抖,拐杖底部一划,失去支撑的身体朝淤泥砸去。

  笨重的身体迅速坠落,乔司嗅到了淤泥的腥臭味,看到了里面翻滚的虫子。

  “唔——”

  蒲葵拽住她的衣领,猛得一掀,将她提溜起来,两人四目相对,“读书的时候,你曾这么抓过我的衣领,风水流轮转,被人抓衣领的滋味怎么样?乔队如今怕是连挣脱的力气都没有了。”

  乔司淡漠着脸,“我那时候还揍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