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幼清见了这茶,虽然没有表现出很高兴的样子,但是上扬的嘴角已经显露了她的心思。她一拿到茶叶便爱不释手,连连说要给宋知声泡一泡。

  宋知声宠溺的看着她有条不紊的开始泡茶,随着她一壶热水浇下去,雪芽立时直立起来,茶芽条索浑圆,紧细略钩曲,形似鹰爪,银毫显露,色泽绿翠,煞是好看。

  等端起茶杯,还没放到嘴边,便闻到一股持久清香,一口喝下去,就算是不懂茶的人也能品出些许滋味。

  醇厚回甘,令人回味无穷。

  “阿声,我想去祭拜一下母亲……这些年我从来没回去过。”唐幼清轻轻晃动茶杯,看着嫩匀成朵的叶底,突然出声。

  “咳咳……”宋知声乍听唐幼清的话,一时不察,让茶水呛了嗓子。

  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咳咳……其实我在江南也有些产业,你若是想去,我陪你去看看,顺便还能查查帐。”

  宋知声眼睁睁看她嘴唇动了几下,没说出什么来,腹诽道,我就知道你想一个人去,想都别想。

  二人收拾起来也很快,照宋知声的说法,一路上有驿站和宋家的铺子,并不需要带太多东西。何况及早动身也可以趁早了却一桩心事。

  走的那日,踏晨光,沾朝露。春光无限好,只是……只是宋伊泪眼汪汪。

  宋知声和唐幼清想去江南的事没瞒着众人,宋伊得知了消息也想跟着去,可惜她怀孕还不到三个月,宋离是说什么都不会让她远行的。

  宋伊既不甘心又舍不得,岳泓峰当了庆阳侯忙得很,岳泓峰更是性情古怪的很,唐宋二人走了之后,自己就只能天天对着闷葫芦大哥了,都没人陪她解闷。

  看看身后面无表情的宋离,再看看面前蜜里调油的二人,她跨着一张脸,看着唐幼清几次欲言又止。

  宋知声好像知道她要说什么,冲她招招手。

  二人耳语间,只见宋伊的脸色由红变紫再变青,最后恨恨跺脚,叫上宋离头也不回的走了。

  唐幼清看着宋离小心护在宋伊腰间的手,若有所思。

  等上了马车,唐幼清实在克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凑到宋知声身边问道:“阿声,你跟宋伊说了什么,让她那副反应?”

  “我啊,我跟她说我是去叩拜外姑的。”宋知声强忍笑意,促狭的看她。

  唐幼清装做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掀起帷裳一角,开始看马车外的风景。

  也不知是不是在军中三年受了影响,这么些年,宋知声偶尔会语出惊人。唐幼清早就习惯了,不理她便是,若是搭了腔,只怕宋知声会更加来劲。

  “……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我这次去只是想探望一下故人。当年母亲一死,她的尸身便被一群黑衣人抢走了。因此江南不过是一座衣冠冢,若要祭奠,京城或许还近些。”唐幼清视线落在远方,思绪也渐渐飘远了。

  “按照你的说法,唐姨母的尸身被……先帝抢走了?”最后几个字实在骇人听闻,宋知声只做口型,不敢发出声音。

  唐幼清漠然地点点头,惹得宋知声紧促:“可你是她的女儿,他怎么会放任你不管?”

  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唐幼清脸上染上了茫然和愧疚:“当时我们……并不知情,以为是追杀令,是一些故人……拼死把我救了出来。”

  “等我进京的时候,他已经驾崩了。我的身份尴尬,便只能隐姓埋名,再待时机。”

  宋知声心疼不已,她扶着唐幼清,让唐幼清靠在她身上。心中叹息,说到底,都是阴差阳错。

  原本七八日的行程,马车断断续续行了十几日才到江南,原因无他——唐幼清病了。

  可能是心神动荡,近乡情怯,也可能是路上风大,寒气入体。

  总之唐幼清病得不轻,嘴唇都没了血色,脸颊也微微陷了下去,宋知声前些阵子费尽心思给她补的身体,长的那二两肉,全都还了回去。

  好不容易到了江南,宋知声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派人备了一间上等客房,给唐幼清煎药。

  马车虽然在宋知声的要求下行的缓慢稳当,可毕竟长途跋涉,唐幼清还是觉得头脑发昏的厉害。

  大概偏爱真的会让人变得软弱,原本风雨剑和刀笔吏皆不惧的唐幼清,竟然开始害怕吃药了。

  宋知声劝了几次都不见效,只好亲自出马给她“灌药”。

  唐幼清浑身发烫,烧得腿软,她便把唐幼清抱在腿上,极尽耐心地哄了半天,又让人买了三种蜜饯,才把药喂进去。

  这样喂药虽然很费工夫,但也甜蜜,让人甘之如饴。

  如此又过了小半月,唐幼清的病才大好。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唐幼清病好了以后,只觉得浑身乏力,气色也不是很好。

  宋知声在心中盘算着带唐幼清出去透透气,又怕她再染了寒气,便想着给她捂厚一点。

  她把披风一展,往唐幼清身上兜头一披,便忍不住笑了。唐幼清久病初愈,傻愣愣的,不知道她笑什么。

  等走出门,对着院里的水缸一照,才发现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跟后院柴房里放的麻袋像了个十足十。

  出门散步没打算带护卫,二人走到街上看到人头攒动,才恍然今天是上巳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