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所有悲伤的人都要经历几个良辰佳节,这才能显出人内心的沉痛。宋知声回来没过几天,就是元日了。

  这个年过得极冷清,岳渊嵉和岳泓峰照规矩留在了庆阳候府。

  木浮生按惯例不知躲去了哪里,这人平时看着无恙,一到这种团圆时刻必然要独自发一阵疯。原先宋知声不懂他,如今倒是有些懂了。可她,宁愿永远不懂。

  宋离和宋伊一块儿回了凉州,当初宋离亲手了却双亲之仇,回来后却接二连三遇到变故,还不曾有机会带宋伊回去祭拜,这次宋知声是断不能留了。

  将军府的人只减不增,宋知声和唐幼清,母亲,张妈妈没什么上下之分,一同吃了饭。

  饭桌上无人说话,一片死寂,只余偶尔的几声碗筷敲击的声响。

  不知是谁悄悄红了眼眶。

  大家都想到了那两个本该和他们把酒言欢的人,可是一个天南海北,一个长眠地底。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这个年过得没滋没味,家里一点喜庆东西都不让置办,下人来去匆匆,不敢言笑,怕触了主人家的霉头。大抵他们心里也清楚,过了年,宋骥的忌日就要到了。

  宋知声早几天就开始不对劲,常常坐在榻上发愣,手中还拿着小时候宋骥给她雕的木枪,不吃也不喝,一看就是一天,谁劝也没用。脸上还总是茫茫然的,魂儿都不知道去了哪儿。

  有时候又突然揪着胸口的衣襟,感觉阵阵心悸,疼得弯了腰,直把唐幼清看得暗暗心惊。

  实在劝不动,她也是没办法了,正巧岳渊嵉派人送了东西,她便想借机刺激刺激宋知声。

  哪怕让她大哭大闹一场,也好过她这么缩在壳子里,继续魔怔下去。

  她走到宋知声身边,把窗子关上,现如今乍暖还寒,这人穿的又少,冻得鼻尖通红都没有反应。

  将手机东西递给她:“这是岳渊嵉送来的糖葫芦,他听说你以前很喜欢吃……其实,他已经知道错了。”

  她皱着眉没有动作,好像在反应唐幼清在干什么,唐幼清塞了两次才把东西塞到她手里。听到“糖葫芦”的时候,宋知声眼睛缓缓合了一下,也不知是不是找到了发泄的途径,两行清泪就这么流了下来。

  唐幼清大骇,相识至今,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宋知声的眼泪,宋知声是个很坚强的人,很少会哭,因此她哭起来格外让人心疼。

  唐幼清叹气:“不想吃就算了……”

  她正要接下,宋知声却一言不发地把糖葫芦塞进了嘴里,还低声呢喃了句什么。

  她嘴里含着东西,唐幼清一时没听清,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好苦”。

  宋骥的忌日那天,唐幼清实在见不得宋知声这失魂落魄的模样,她得了宋母首肯,咬咬牙决定把宋知声灌醉,希望她醉了以后,可以不用这么痛苦。

  二人支开众人,从傍晚喝到深夜,多是宋知声在喝,唐幼清作陪。

  喝到后来,宋知声趴在了桌子上,还呼喝着再来一杯,唐幼清摇摇头,看着眼前的宋知声一个变两个,也不甚清醒。

  半夜,唐幼清撑着搀宋知声进屋,宋知声一醒,又开始发癔症:“是我害死兄长的,是我……”

  唐幼清头晕的很,舌头也捋不直,却还有些神智,她不停嘀咕着:“不,不是你,是我,是我害的。”

  是我太自负了,以为凭借自己的人脉和身份,即使出了事也能保住将军府……所以我才给你出那样的主意……

  感受到宋知声浑身冰凉,唐幼清紧紧抱住她,想要把温度传到她身上。

  是我错了,你恨我吧,放过自己好不好。

  所有人都知道,即使没有那件事,宋骥的结局依然不会改变。岳渊嵉和岳二爷只是一个由头,就像轩辕信所说的,杀宋骥,是大局所迫。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可是她们无法原谅自己,永远都无法原谅自己。她们会不停的设想,如果没有……就好了……

  “如果我有罪,请判我终生囚禁,在她心里。”

  26.大婚

  第二日不到佛晓,宋知声便醒了。她死死按着额角,昨日贪杯的下场就是头痛欲裂。

  唐幼清睡眠浅,宋知声一动,她就醒了。她迷蒙着双眼,坐起身,人还没完全醒过来,手已经放到了宋知声的太阳穴上,下意识的按压起来。

  她的手指冰凉凉的,力度不大不小,正合适。按了一会儿,宋知声怕她手累,便不让她按了,还嫌她手太凉,不等唐幼清说什么,就把她的手塞进了怀里。

  宋知声就着这个姿势,把头埋进了唐幼清怀里。唐幼清被她这么一弄,算是完全清醒了,她被宋知声弄得有些痒,正准备推开她,就听见她说话了,声音闷闷的:“我梦见兄长了……”

  唐幼清推她的手就这么顿住,再下不动作了,她只得认命般地,把手放到了宋知声的后背上,像给小猫顺毛一样,轻柔地抚拍着她。

  宋知声没注意她的小动作,继续说:“他说,阿声,好样的,不愧是我宋家儿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