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完了,看了眼皮笑肉不笑的宋知声,又看了看倚靠在床头的唐幼清,宋伊悄悄咽了口口水,脸上挂上了苦笑,她不会打扰了主子的什么好事吧,不会被灭口吧,可她只是来送信的啊,谁让主子一大早不在自己房里反而跑到唐姑娘这儿来,她有什么办法。

  “呃,将军打了胜仗,不日就要班师回朝了。”

  宋知声一愣,没想到她真的带来了个好消息。

  “好,好啊,是个好消息。”她发自内心的笑出声来,还有一个月就要过年了,边关苦寒,物资匮乏,本来她还忧心兄长和大侄子如何度过年关,这下好了,一家人可以团聚了,她要赶快回去告诉母亲这个好消息,母亲一定高兴坏了。

  听到笑声,宋伊长舒一口气,后怕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心中默默为宋大将军点了盏灯,还好还好,将军啊,这次多亏了您,您可是救了属下的小命啦。

  唐幼清把一切都收归眼底,为宋知声感到高兴,也对宋伊耍宝一样的行为感到好笑,没想到在这样吃人不吐骨头的京城,还有如此真性情的人,当真是……令人艳羡。

  “晏晏。”宋知声话中带着几分试探,“你不喜欢这个名字吗?”

  一时没反应过来宋知声喊的是她,唐幼清赶忙说:“没有,我很喜欢。谢谢淑尤。”心中雀跃不已,嘴角也不自觉上扬。

  见她如此,宋知声颔首,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嗯,喜欢就好。我们今日就要返程,你可以吗?”

  听说她身子骨向来不好,昨日淋了雨有这么一遭也是必然的,本来打算在寺庙祈福三日,她也有充足的时间调养休息,谁知突生变故,归期提前了。

  “我不要紧,不用顾虑我。”听她关切问话,心中暖意直流,唐幼清赶忙撑起身子,以示自己无恙。

  宋知声从唐幼清的厢房离开,先去看了岳泓峰,小孩子不记事,过了一夜又变得生龙活虎起来,她放了心,让张妈妈和春香收拾东西准备离开,随后又向方丈说明了歉意,方丈很是理解,表示一切有为法,尽是因缘合和。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来,经过了惊心动魄的一夜,又低调离去。宋伊领命先行一步,快马加鞭赶去将军府给宋夫人传消息。

  回程路上,依然是宋知声唐幼清和岳泓峰三人乘坐马车,岳泓峰如来时一样活跃,宋知声反而有些反常。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一觉醒来后,宋知声莫名变了许多,常常盯着她出神,却什么话都不说。

  被她看的有些坐立不安,唐幼清想要开口扣问,却被岳泓峰随马车一个颠簸撞到了肩上,疼得她直抽气。

  宋知声不悦的看着岳泓峰,呵斥他坐下,“你安分一些,别以为昨日我不跟你算账,事情就这么揭过去了,回府后把《弟子规》抄习百遍,以后我日日都要查你课业。”

  “啊?”岳泓峰嘴巴张的足够塞进去半个鸡蛋了,他的脸上写满了不情愿。

  “啊什么啊,再过五日木先生就要从扬州赶回来了,到时候就会为你举办开笔礼,开笔之前你必须把《弟子规》学会。”宋知声不容置疑的声音传来,她之前就是对岳泓峰太放纵了,以至于他如此顽劣。

  岳泓峰顿时泄了气,忍不住发出一声哀嚎,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开笔之后的悲惨生活。早就听鹤塘表哥说过,六岁以后要举行开笔礼,正式启蒙,这以后再想整日玩闹可就难了。

  路途漫长,一路上有岳泓峰陪着,嘻笑打闹,好不热闹,倒一点儿也不觉得无聊。

  待进得府门,众人纷纷散去,宋知声突然出声叫住了正在帮忙搬运行李的春香,她招招手把她唤到身前吩咐道:“日后你不必跟着我了。”

  话未说完,就把春香吓得白了一张脸,她以为宋知声是要就昨夜之事秋后算账,连忙跪在地上磕头求情:“夫人,奴婢知道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您别把奴婢赶出去。”

  宋知声被她说的一头雾水,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她误会了什么,抬手虚扶一下她,阻止了她继续磕头的动作,“我没有要赶你的意思,眼下我身边并不缺人。日后你就跟在唐姑娘身边伺候,她身子不好,你常去库房看看,多拿些补药给她将养着点。”

  “啊,是,奴婢记住了。”听了宋知声的话,春香愣在了原地,原来不是要把她赶出府去。她赶忙领命谢恩,虽然她丝毫弄不懂夫人的心思,不明白为什么几个月前她们二人还是剑拔弩张的,如今去了趟寺庙,就已经亲近成了这般模样,她们做奴才的,主子吩咐,照做就是了。

  10.开笔

  宋知声很久都没过过这么轻松的日子了,候府正在丧期,少有人拜访,家宅无事,她现在每日只需晨起练练武,去正厅处理一会儿内宅琐事,午后考考岳泓峰的课业,然后偷得浮生半日闲,就会去唐幼清的小院坐坐,那里总会为她温着一壶茶。

  “明日就是峰儿的开笔礼了,你不如一起去看看吧。”昨日下了雪,听竹轩一夜之间银装素裹,宋知声踏雪而来,怕把寒气带进屋子,在外间歇了歇才进屋,她一边把大氅递给春香,一边对正在看书的唐幼清说着话。

  “这不合礼制吧?”唐幼清手一顿,墨水在书页上晕染了一片。

  “无妨,候府处在丧期,开笔礼不会办的很大,没什么外人。”宋知声边说边凑近看唐幼清手中的书,发现她正在看的是一本诗集,顿时没了兴趣,顺势向下一扫,看到唐幼清刚写的两行字迹: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倒很是应景。

  被宋知声突然靠近又忽然离去的动作弄的有些不解,唐幼清问道:“怎么了淑尤?这书有什么问题吗?”

  “倒也没什么,只是我不喜欢看这些诗词歌赋,在我看来多是无病呻吟,莺莺燕燕的腻死人了,不如看兵书更为实用。”这番话倒也算得上是当世独一份的了,这天下众人多随波逐流,喜爱诗词歌赋,有半吊子装模作样的哼上几首都能有人追捧,宋知声身为女子,能看的如此通透,知道自己最需要的是什么,胸襟气度可谓是远超许多人了。

  谈话间,宋知声让张妈妈递上来一个造型别致的妆奁,“这里面是往年兄长从边疆给我带回来的小玩意儿,我不爱这些首饰,想来放在那也是浪费,便挑了几件衬你的给你送过来。边关的东西贵在新奇,你可以拣着几件用。”

  唐幼清赶忙放下手中的书,接过妆奁打开一看,发现是几只精巧臂钏。早就听闻西域女子热情奔放,骄傲于展示自己身材的完美修长,喜好带臂钏,今日得见这般手艺,真是令人惊叹不已。

  “这等小事吩咐下人去做就好,何必劳烦淑尤亲自跑一趟。”

  “也没有。”宋知声感觉脸上发烫,她强装镇定地解释,结果话一出口就觉得漏洞百出,“我来练枪,顺路带过来的,不费什么事。”

  唐幼清看了看她身后,说是练枪却连枪都不带,她看破不说破,只点头道谢:“多谢淑尤一片心意,那晏晏就恭敬不如聪明了。”

  听到她的自称,宋知声感觉自己的脸更烫了,之前不觉得有什么,这么一听,这个名字当真是有些羞耻啊。侧过身去不敢看她,真是奇了怪了,明明当年和岳茂行相处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容易感到难为情啊。

  “那,那你明日就带着这个吧,我,我先走了。”说完也不等唐幼清回话就背过身走了,连大氅都忘了拿,只余下唐幼清看着她有些同手同脚的背影感到有些为难,二公子的开笔礼,她带臂钏不太合适吧……可是宋知声人都走远了,无奈的叹气,淑尤真是给她出了个难题。

  虽然觉得为难,可唐幼清第二日还是把臂钏戴上了,她坐在镜子面前上妆,嘴角挂着无奈又透出几分宠溺的笑,她好像还是一点儿都拒绝不了宋知声,这么多年过去,她依然见不得她失望的样子。

  难不成真是心有灵犀,她刚想到宋知声,宋知声便来了。她愣愣的看着宋知声,眼神好像在问,这种日子她不呆在前院待客,怎的跑到这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