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那些银钱,便能买三十多亩上等的田地,再起几间房子买一头牛,舒舒服服过日子了。

  大槐树村的人家,除了几家实在贫困的,剩下的哪家哪户也有十几亩地,家底稍微富裕点的人家,甚至有大几十亩地,他们村最富裕的赵春江,家中足足有两百多亩地。

  要是算下来的话,普通人家也有几十两银子的家底了。

  可土地是农人的命根子,要不是被逼到了绝境上,谁家能舍得卖地。

  村西头的赵家,老头子得了重病,为了看病耗尽了家里的积蓄,要想再吃药就得变卖家中的田地,可赵老头说什么也不肯同意卖地,宁肯活生生痛死了。

  他们胡同的李家,家里三儿一女,最小的儿子得了大肚子病,最后也是被折磨的不成人形去世了,家里也没舍得变卖田地来给他续命。

  像这样的事情还有很多。不卖田地,死的是一个人,卖掉了田地,一大家子人就只能等着喝西北风了。

  当初他们家卖掉田地,是因为云哥儿有打猎的本事能养家,可当时卖地的时候,他还是觉得跟刀子在心上割肉一样疼。

  丈夫去世以后他身体也垮了,三天两头看病吃药,云哥儿纵然有一手打猎的本事也没攒下什么银钱来,今年他的身子好了些,总算是能攒下钱来了,孙容早就在心里算计着,等攒够十多两银子,就买上两三亩田地,才算是真正又有了安身立命的依靠呢。

  可让孙容没想到的是,儿婿竟然带了八亩田地来。

  这十里八村的,也没听到过有人带着田地做嫁妆啊。

  孙容的震惊席云也看到了,他继续说道:“小爹爹,还有一件事。”

  孙容:“你说。”

  这才刚成亲,苏文景就把所有的家底都给了云哥儿,再出什么事情他也不会惊讶了。

  席云便把苏文景要读书的事情给说了,孙容又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倒不是为了苏文景要继续读书惊讶,而是为了儿子轻易就答应了让苏文景读书而惊讶。

  “云哥儿,读书可不是一件小事,一般的人家想要供养一个读书人,可是十分艰难的。咱们村以前最富裕的是赵春成家,为了供赵春成读书,三百多亩田地卖的就剩下了一百多亩,赵春成也没读出头来,连个秀才都不是。”

  “咱们家这个条件,要供养一个读书人可是十分困难的,云哥儿你真的想好了?”

  席云点点头:“想好了。”

  夫君能眼都不眨地把所有的家底都交给他,全心全意信任他,把他当成真正的家人来对待,他为什么不能这么做呢!

  孙容见儿子表情坚定,便知道他下定了决心,也不好再劝什么了。

  不过该说的还是得说明白了:“云哥儿,读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要是文景有读书的天分还好,要是他没有这个天分,也不能把所有的家底都赔上。”

  席云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

  第三日,是出嫁的姑娘哥儿回门的日子。

  苏文景是赘婿,是“嫁”出去的,这一日也要回门。

  回门的礼物也早就准备好了,一只野鸡,一块腊肉,两包点心和二十八个鸡蛋。

  苏文景和席云一人挎了个篮子,篮子里放着回门礼,上面什么也没盖着,让人打眼一瞧,就能看到里面装的是什么。

  今儿天不太好,村口的大槐树下并没有什么人坐着,路上倒是碰到了几个人,席云却没有和他们打招呼。

  快到清水村的时候,遇到的人便多了起来,苏文景和人热情地打了招呼。

  “嗯,今天不是回门吗,我就和云哥儿一起回来了。”

  “走的时候,我爹我娘千叮咛万嘱咐,要我们早点回来,这不吃过饭我和云哥儿就赶紧过来了。”

  “爹娘都等着我们呢,不多说了啊,我们先走了。”

  “嗯,回来了。这丝我夫郎,我们一起回来的。”

  一路打着招呼,苏文景和席云到了苏家门口。

  苏家在清水村唯一的一条大街上,在一种泥坯墙当中,苏家的青砖瓦房十分引人注目。

  此时苏家的大门虚掩着,苏文景毫不客气,先推开了门。

  他让席云先进去,接着殷殷勤勤跟在席云身边,说道:“云哥儿,你不用紧张,有我呢。”

  席云小声道:“我不是紧张。”

  他是怕夫君在这里受气。

  今天是他们回门的日子,按说苏家应该敞开大门等着,可门虚掩着不说,他们都进了院子了,也没一个人出来迎接。

  这一看就对夫君没上心,甚至是不欢迎他回来。

  席云有些担忧地看了苏文景一眼,见他脸上没有伤心失落的表情,依旧是笑呵呵的,一派什么都没发现的样子。

  席云轻轻靠了过去,拉住了苏文景的手。

  “夫君,我们一起进去。”

  席云突然的动作,让苏文景一下子呆住了,亲亲老婆主动拉住我的手,还喊了我夫君?

  这是真的吗?

  苏文景嘴角的笑容咧的更大了,反握住席云的手,傻笑道:“云哥儿。”

  两人就这样手拉着手进了苏家的堂屋,苏陶和赵氏都坐在圈椅上,苏文盛,苏文兰,苏文成,苏文和分列两边,不像是迎接回门的儿子,反而像是县衙里审问犯人。

  席云更加担忧了,不过他脸上一向没什么表情,只是眼神看向夫君,手也握的紧了些。

  苏文景却像是没发现苏家人的不对劲一样,笑嘻嘻说道:“爹,娘,你们知道我今日里要回门,所以才全家都在这里等着啊!”

  “儿子我真是感动啊!”

  “云哥儿,这个是我爹,这个是我娘,左手边的是文盛文兰,右手边是文成文和。”

  “云哥儿,你也就不用跟着我喊爹娘了,喊岳父岳母就可以了。”

  席云立即把手里的篮子放在桌子上,客客气气恭恭敬敬喊了一声:“岳父,岳母。”

  这四个字一出来,苏陶的怒意更甚,他大声斥责道:“苏文景!”

  苏文景立即回声:“爹,你喊我做什么,是有什么事?”

  赵氏在旁边冷笑一声:“文景,你怎么能让人喊我们岳父岳母呢?这是哪里的规矩?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