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追书网>耽美小说>死亡即出狱【完结】>第50章 冰山地狱

  翘腿架狙——弑父。

  橘光沉入地平头, 黑夜登场。

  执行部南半球分部武器库。

  “老部长带着萧劲上了防弹车队,他们在第三辆车上,车上除了司机没有其他人。”吴克急促话音从耳麦中传来, 他稍微一顿, 随机把高音量:“一共7辆车,全都配备了武装!他们正在往西半球驶去!”

  陈岁安大步流星,停在冽洌莹光机身侧边,虹膜解锁同时将夹克拉链一拉到底。

  【独立权限已通过,欢迎进入风暴战斗机, 备战状态检查完毕,主油箱载油系数百分之80,40吨满油,副油箱10吨,配弹量共计50十万发,其中曳光弹10万发, 实弹40万发。】

  陈岁安跨坐近座舱,利落拉下透明氧气面罩戴在面部, 紧接着手掌握稳操作杆,虎口用力摁下暗红起动键钮。

  战斗机瞬息弹射而出, 龙吟撕破气流,在剧烈音爆旋空而上。

  “等着, 我马上到。”

  S10公路位于北半球执行部总部附近, 属于特殊管控路段, 普通民众根本无法进入,执行部通常用来押送犯人, 这条宽阔没有中线的大道只通向西半球, 在西半球分叉下至北半球, 右至东半球。

  急速倒映的黑夜里,宽阔无垠的马路两边皆是起伏不定的低矮丘陵,人为种植香樟整齐密布,夏季温良北风无声刮过正在疾驰的防弹车队明黄尾灯。

  吴克猛踩油门,带着众部员紧追在陈正车队之后,他一路尝试各种截停方式,就差没率先开火了!

  “老部长,请立即停车!!”他拿起车上扩音喇叭反复高声警告:“请立即停车,陈部长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请立即停车不然开火了!”

  喇叭回响在寂静山路蜿蜒流淌,然而前方车队并无半点减速。

  与此同时,回应他的是前方急速射来一梭子的子弹。

  钛钢车门陡然火花四溅,砸出深凹密密匝匝弹坑!

  吴克一愣,随即大喊趴下。

  急促尖锐火力在下一秒如狂风骤雨倾泻而至,开车的部员猛踩刹车,车身猝然在地面划出一道不受控制的S,惯性所致,车辆在瞬间侧翻!

  紧急逼停了后方所有车辆!

  轮胎焦味糊进鼻腔,众人在天旋地转的狭窄车厢呛咳起来。

  吴克忿忿砸向车顶!咬牙切齿骂了句:“他奶奶的!”

  陈正并不会因为甩掉追踪而手软。

  他闭目养神般睁开眼睛,冷酷道:“炸了他们。”

  前方轰的一声!!

  只见疾驰防弹车队车身两侧升起两道管道,几十枚汽油稳稳投下,咕噜噜向后滚去,接着在五秒倒计殆尽之时,轰然炸开!

  砰砰砰砰砰......

  瞬息开裂膨胀的火云团朵朵爆绽。

  眨眼间,流淌火流蔓延数公里,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山地夜里,整条S10公路宛如一条火龙扭曲翻滚。

  “部长......我们跟丢了。”吴克泄气从侧翻的车里爬出,他望着被大火吞噬的通行道路,“老部长疯了。”

  下一秒,耳麦里传来陈岁安镇定清淡嗓音。

  “不着急,40分钟后来打扫战场。”

  吴克在北风中,无声无息打了个寒蝉。

  战斗机提速再提速,平常从南半球飞往北半球至少需要两个小时,而恐怖的提速让路程时间压缩至短短20分钟。

  陈岁安已然赶至!

  昏暗车内,陈正坐在后排稳如泰山,他大腿微微打开,十指交叉松弛地搁在腿上,不断变幻的光影在他脸上频繁变调,让他年轻俊朗的五官看上去神秘莫测,而萧劲直愣愣坐在他旁边,茫然的眼珠眨也不眨,痴呆儿似的视线落在前排椅背上。

  “老部长,您知道擅自带离萧劲会勾起陈部长滔天怒火吧?”裴瑎态度暧昧,滋滋电流汇集成声线,通过车载通话弥漫整个静谧车厢,“几小时前您来电可没说明您会劫走萧劲。”

  陈正如老僧入定般慢悠悠睁开略微松弛的眼皮:“裴纠察,都这时候了,就不要彼此推诿责任,你比我更清楚萧劲基因里藏着什么,也比我更清楚他的重要性,大家都为机制做事,心口不喧这个词,我想你应该能理解,现在陈岁安还没查出问题所在,不代表他以后查不出。若是他一旦查出,你觉得面对战争机器巨大诱惑,谁能抵挡得住?”

  “呵呵,您说得对,但是您不该利用我啊,我可没想那么快就与陈部长撕破脸皮,不好看么不是。”裴瑎浅浅笑开,云淡风轻继续说:“陈部长就算查出也没什么,毕竟就像您说的谁都不能抵挡着巨大诱惑,您说届时他明白事情原委,会不会愿意跟我们,跟机制站在同一阵营呢?”

  他在电话那头沉吟须臾:“现在他驾驶着战斗机就悬停在您车队头顶,他是您亲儿子,您觉得他会怎么做?是念多年父子之情让您侥幸逃脱还是冷血弑父,我想无论什么后果,他怒火的代价都不应该由我们纠察队来承担,毕竟是您亲手逼他的......希望您在某些濒危时刻不要牵扯出我们纠察队。”

  陈正透过光可鉴人的玻璃窗户,抬头看到墨蓝天穹静静悬挂着一架黑色阴影。

  两扇笔直拓宽的水平机翼在夜色泛着冽冽冷光,宛若两把锋利森寒铡刀,无声注视疾驰而过的车队,只等时机到便会毫不犹豫斩下。

  炽白远光灯照亮即将进入漫长隧道前端大道,陈正收回视线,不屑道:“学习过心理学吗?裴纠察?”

  裴瑎谦虚回:“愿闻其详。”

  “心理学说,人当受到重大挫折时,心理年龄就停在那里,无论活多少年,长多少岁,经历过什么,他也无法成长,无法接受之后的自己,永久徘徊在那里,一次次愚蠢的刻舟求剑,在一次次徒劳无功挣扎里变得失望,从无法接受演变成彻底否定自己,等到心理承受极限,人就会心如死灰,开始唯唯诺诺,做任何事都是瞻前顾后如履薄冰。”陈正从天穹那道黑色阴影收到视线,不过如此的嘴角微微勾起。

  “停在港口的小船最安全,但这不是造船的目的,陈岁安现在就是一艘不敢扬帆的船,他永远也无法亲手砸落束缚在身体深处最恐惧的那根锚。”

  “他是我亲手养大的儿子,我很清楚他秉性,内心倔强多愁善感害怕孤独,还有一丝藏在灵魂里的温良,最重要的是自从他亲眼见证母亲死后,终日惶惶不安的懦弱从未随着时间减退半分,如果他要杀我,早在12年前杀了我,萧劲不过是他泄愤的狗,丢了就丢了,死了就死了,很重要么?”

  此时为首车队已经驶进长达20公里的隧道入口。

  暮色头顶天空,陈岁安所驾驭的那辆战斗机迟迟不见动作,陈正更见宽心,话锋一转。

  “裴纠察妄图摘掉同伙罪名,难道你也跟他一样懦弱?”

  裴瑎恍若未闻,轻叹:“看来您不了解我,如同不了解您陈部长一样,那晚超级大厦,陈部长曾对萧劲说过一句话,老部长,您想知道是什么吗?”

  陈正嗤之以鼻,一旁萧劲听到自己名字,僵硬扭头,在一寸寸咯咯骨骼摩擦声中偏向陈正。

  裴瑎如同最后的低语:“他说,愚蠢和傲慢是一树之果,希望老部长不会亲身体验。”

  话音刚落——撕裂长空的连串金光猝然炸开!

  众所周知,声音速度慢于光速度。

  然后才是。

  嘭嘭嘭——轰!!!!

  只见低空中悬停的战斗机机身两侧赫然吐出密集的恐怖枪弹!火舌席卷着弥漫而出硝烟!

  就像小时候玩水管,水流在半空勾勒出下坠流畅的抛物弧线,是一道连续不断的水柱。

  弹道亦是如此。

  黄亮的曳光弹修准弹道,同时校准准心,实弹以秒三千发急射而出,在子弹间隙里,射击时速远超音速!

  几乎是先看到光芒,才能听到密集暴烈的促响。

  这毁灭的艺术已然开头,不见血是无法收手了。

  ——砰!!!!!!

  除了为首车辆驶进隧道幸免遇难,其余6辆车全部腾空而起,滞空一瞬,然后猛然倾翻倒地,发出惊天动地声响的同时重砸落下,一时间,弹壳和路面碎砸齐齐崩飞,浓烈烟尘完全笼罩住隧道进口十米之内。

  小部分未被砸晕过去的部员挣扎着从翻倒的变形车窗往外爬,滚烫灼热的机油倒顺着车门往下淌,落在人皮肉身上,瞬间皮肉分离,凄厉的惨叫冲破天际。

  而高度覆盖的弹药并未歇火,无差别、泄愤似的再次吐出不绝于耳的爆炸火力。

  承受不住猛烈炮火的车辆油箱接二连三遽然爆炸,十几吨重的钢铁巨兽瞬间四分五裂,流火高高抛起,碎渣砸在沟渠里,挂在成排的树尖上,又不停往下滴落,在北风加持下染了整片树林。

  追赶而来的执行部车队远远急刹住,众人纷纷噤若寒蝉,冲天火光完整无缺映亮吴克惊恐眼底,他看着着人间炼狱的一幕,失神喃喃重复:“糟了......糟了。”

  他不是在担心陈正萧劲等人,是在担心陈岁安。

  他有种强烈且直接的预感,几年前发生过的事件即将在今晚重演!

  直到承载弹药全部消耗殆尽,陈岁安在500狂风呼啸的高空毅然决然掀开座舱透外壳,凌乱翻飞的额发遮盖住他冷漠眼珠,但并不影响他在复杂电路屏幕上按下自毁键,接着他解开安全带,将氧气面罩反手扔进机舱,在新鲜冷冽的空气中紧绷流畅而清瘦的肌肉,整个人如同一根挺拔盎然的白杨——朝下纵身一跃。

  弹药没了,战斗机机翼两侧还有十几吨燃油。

  下一秒,战斗机如同一只高速俯冲的鹰隼,低空划过,一寸寸降低,无视生命无视规矩直接冲进了隧道,机翼被隧道口坚硬混凝土所拦截,燃油全部倾泻而出,金属擦出火星于滚烫空气混杂,瞬间引爆燃油!

  ——轰!!!!!!!!!!

  长达几十秒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火龙卷从隧道入口直接扑向隧道出口,所到之处接近2000°燃烧吞噬一切生命。

  也就在此时,绑在陈岁安后背两张降落伞腾地张开,空气阻力骤然将他拔高数米,接着他又在重力牵引下飘飘然往下降落。

  陈正被这剧烈爆炸声所震醒,他眼底一片猩红,那是头部无数伤口迸发出鲜血流进眼眶,他不顾一切往外爬,却被变形车门所挡住,防弹玻璃此时无用又有用,挡住铺天盖地的火舌免受侵害,但又将他困于这囹圄片寸之地。

  三层夹空玻璃窗全部精裂,外面世界皆是碎片,赤手空拳根本砸不碎。

  萧劲陷入昏迷,歪七扭八倒在车厢顶上,衣摆不知被什么勾烂,劲悍的腹部肌肉上赫然有着一道深而长的伤口,胸膛起伏微弱,眼看是濒死状态。

  前排司机被方向盘死死卡住,眼睁睁越来越近的流淌火,不断哀嚎:“老部长,求求您救救我,别抛下我!”

  陈正蹬车门的脚陡然停下,端详他几秒,旋即俯身至前排。

  “我将永远追随您,求求您......”司机看到陈正俯身而来,眼底爆发出生的希望,却在堪堪下一秒窒住。

  陈正连个正眼都没给他,径直埋头不语,在中控里胡乱翻找救生锤。

  此时,车外忽然响起几道模糊枪声!

  ——哗啦,防弹车窗被人从外一脚踢碎,陈正迅速摸上腰间那柄抢。

  一双厚底军靴踩熄焦土火苗。

  “老部长?!”余下存活的安保人员弯腰探进,伸手想把陈正往外拉。

  ——咻咻咻,一梭子子弹悄无声袭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位侥幸存活的安保人员手腕登时被打成残渣,飞扬烟尘和喷涌如注的鲜血让陈正刹那闭上眼睛躲避,然而猩红温热的液体不可避免地飞溅在他脸上。

  安保人员握着骨肉连着筋的悬吊手腕,哀嚎蜷缩着寻找掩体。

  其余躲在暗处的安保人员见状不对,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出去火拼,这群亡命徒先是在护栏两侧开暗枪,这让还未降落且没有任何阻挡飘在半空中的陈岁安根本无处躲避。

  只见陈岁安将转轮机枪往后一跨,在距离地面还有十几米的高度,不要命的摘掉降落伞,整个人呈直线下坠,扑哧一声,他几个翻滚俯冲落地。

  吴克等众人赶到,双方彻底交火。

  无数子弹旋空而出,带着明亮火舌的弹道覆盖在这人仰马翻的黑夜大道。

  而陈岁安宛如杀神从天而降,举起微拢手掌,五指微蜷,那是个停止的示意手势。

  吴克立刻会意,警示众人:“不要开枪。”

  所有执行部部员顷刻停手。

  接着陈岁安大步朝前走,端起手中轮转机枪,黄铜弹夹葳蕤拖地,擦刮出阵阵火星,在这火星中,他冷静扣紧扳机。

  ——哒哒哒哒哒哒!!!!!!

  枪管疾风骤雨般旋转倾泻。

  轮转机枪采用18根7.2毫米口径枪管组成一圈均匀枪口,一个提供锁膛的内有击针的圆柱旋转体,与枪管一起旋转,每根枪管都有独立的击针,射速普遍达到恐怖的每分钟1000发以上。

  仅眨眼间,枪管通红,袅袅硝烟根本来不及消散便被下一轮急射而出高温弹药所融化。

  在这密集火力覆盖碾压下,无人能还手。

  一辆辆防弹车被打的千疮百孔,滚烫的机油和燃油泄流一地,不断地爆炸,碎渣不断的高高抛向天空,又不断入流弹般下坠。

  陈岁安神色淡漠,在机枪射击中不断前行,接着他闭起眼睛,启动了察。

  周遭万物,全部化作3D实体涌入脑海。

  所有隐藏在暗处明处活人无所遁形,肉身被打碎,残肢断臂血肉横飞,仅仅两秒。

  S10公路,沦为活狱。

  他唯独没有扫射一辆翻倒在地的防弹车。

  空气中充斥着焦糊和蛋白质骨骼等烧焦味道,夜风习习,就连哀嚎都没了。

  宽阔杂乱的大道上,只剩火花哔啵和死寂。

  陈岁安扔掉轮转机枪,转了转泛酸的颈脖,抬脚向火堆中走去,走向那辆还有两人人气的车边。

  规律、清浅脚步声弥漫在夜色里,由远及近,动作不大,却一声声敲击着耳膜,这是死亡的脚步声,这是来索命的勾魂曲。

  陈正浑浊眼珠动了动,一把拖过卡在方向盘里的司机上半身当作保护。

  在越来越清晰脚步声中他紧张的咽唾沫。

  陈岁安冷眼看着那辆防弹车附近,除了洒落一地的玻璃碎渣,还有就是一截血肉模糊的手掌。

  是他开的枪,是他打断的。

  他停在车门边,忽地。

  嗖嗖。

  两道激光偏颇的从车窗射出,将本就是焦土的柏油马路面砸出两道深坑,其中一小块碎石溅在陈岁安腿边。

  他弯腰捡起,语焉不详地说:“父亲,不要挣扎了。”

  “你这个畜生,你这个猪狗不如的杂碎。”陈正也不掩藏,在车厢里惊叫怒骂,“你想干什么,你想干什么!!”

  陈岁安起身,靠近那扇破碎的车窗,扶着车框再次弯腰半蹲下,及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死死握住陈正手中激光枪,手掌用力,焰色火苗窜出指缝,那钛钢所制枪管瞬间软绵绵垂下。

  ——啪嗒,掉落在车厢。

  滋滋起阵阵难闻青烟。

  “带走萧劲想干什么?”陈岁安好整以暇打量几眼陈正糊面的血迹,又瞟了眼昏迷不醒的萧劲,接着施施然道:“防身都武器都没了,你的敢死小队也全军覆没,机制会来救你么?”

  陈正脸涨成猪肝颜色,恶狠狠说:“贱种!”

  “父亲,这时候就别骂啦,你真是没有一点识时务者为俊杰觉悟啊。”陈岁安恶劣地晃动车辆,几吨中的防弹在他手中宛如玩物,车内卡着不知名的小零碎在他的摇晃中劈里啪啦往下掉。

  “你劫走萧劲想干什么?带去送给谁?送给机制?”

  “你休想从我嘴里问出半点有关机制的事情!!”

  陈岁安笑了,那双眼睛在熊熊烈火中好看极了,火光倒影在他瞳孔里,仿佛整个瞳孔都在燃烧,他不以为然答:“问不出我就只有撬咯。”

  说罢,他站起双手扣住车框。

  猛地将防弹车转过来,哐当一声,氮气轮胎重重砸在无休无止的燃烧地面。

  陈正在天旋地转中骂娘。

  少顷,陈岁安一手拉开变形扭曲车门,也不上车,就站在原地:“父亲,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我当反派不喜欢废话。”

  “滚!”陈正想要逃跑,越过昏迷的萧劲想开侧边车门,却发现根本打不开,他暴跳如雷。

  陈岁安见状,一把捡起座椅上的救生锤,半个身子探进车厢,轻巧抓住陈正肩膀,他居高临下的阴翳熄灭了陈正眼中生机,彻底点燃了他的绝望。

  “父亲你清楚的,千百年来,我都是家族中最强大的那个。”他死死抵住陈正肩膀,让他陷在座椅里动弹不得,高高扬起救生锤猛然砸向陈正嘴唇。

  ——啊!

  陈正面部青筋暴起,浑身血管虬结,讲究体面的他剧烈挣扎中连衬衣纽扣都崩飞几颗。

  “可惜察无法用在族人身上,太可惜了......不然你也不会生受这份罪。”一簇血溅在陈岁安苍白干涸的嘴唇上,他侧脸朝外啐掉这令人作呕的温热血液,小臂再次扬起,在灼热火光绷起流畅好看的肌肉线条,再优雅地重重落下。

  接着他好奇般自顾自地说。

  “掉了五颗牙齿了,还能说话吗?”

  陈正双腿乱蹬,鲜血混杂的坚硬牙齿咳咳往下掉,他在剧痛中张嘴,深邃空洞的牙窝便涌出更多鲜血。

  “我要......杀了......你!!!!”

  含混不清的话音短短续续从陈正喉咙溢出。

  陈岁安停手,俯下身:“什么?”

  陈正扭动着,怨毒怒吼:“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得了吧。”

  陈岁安一笑而过,懒得废话。

  接下来不管陈正支支吾吾什么,他都不想听了。

  救生锤被他砸到变形,直到牙齿全部碎裂,砸无可砸,还是没能撬出半点有用讯息。

  陈岁安随手将救生锤扔在地上,不是很死心的,俯在气息奄奄的陈正耳边问。

  “萧劲为什么这种重要,为什么你们都要抢他?”

  “咳......咯......咳。”

  “你要说什么?慢慢来。”

  只见陈正大口喘着粗气,伸出颤巍巍的染血手指,指向一旁萧劲,咧开嘴唇,露出可怖又小丑般的笑容。

  “我不会告诉你的,反正你也不会杀我是么,你这个懦弱的杂碎,12年前侥幸活过,那些年不是我保着你,你根本活不到现在,你这条我赋予的生命,不过是借着你母亲和小斐性命残喘而已,苟活,贱种,只会苟活!!”

  陈岁安怔忡一瞬,意味深长地反问:“父亲,你只会杂碎和贱种吗?还有更难听点的么?”

  问完他不等陈正反应,扬手摔上车门,捡起地上散落的车架钢管死死抵住了车门,接着绕过灼热滚烫的车尾来到萧劲所在侧边,一拳打碎防弹玻璃,对血流如注的手背视若无睹。

  “你要干什么!!!”陈正惊恐往后蜷缩,眼睁睁看见陈岁安提着萧劲后颈,一把将他从车窗里提了出去。

  接着陈岁安拖死狗般拖着萧劲,头也不回的往反方向离开,陈正惊喜若狂。

  果然,你灵魂里的懦弱每时每刻都在发挥作用。

  你不敢杀我,你不会杀我!!

  陈正艰难地攀着破碎窗户,只要离开这片火海地狱,他就安全了!!

  后视镜里只见陈岁安提着轮转机枪折返。

  ——铛

  金属和金属碰撞出刺耳裂响。

  他将黑黢黢的滚轮枪口重重一压,压在车窗边缘,接着面无表情,二话不说压下枪口——哒哒哒,将陈正双腿扫断。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高亢的惨叫从车厢丝丝缕缕钻进在场每个执行部部员耳朵,甚至惊醒了已经被安顿在执行部车上的萧劲!

  新鲜断腿齐齐散在车厢,陈正眼睛半睁,瞳孔涣散,迷茫的眨着颤抖的眼皮。

  “这才叫残喘,父亲,这才叫苟活。”陈岁安收回机枪拔腿就走,再也没有回头。

  众部员惊恐的望着提枪而来的陈岁安,谨慎恭敬埋头纷纷让开条大道。

  吴克稳住心神,在发抖的声线中,问:“部长,现在撤退吗?收拾残局的昆机马上赶到......”

  陈岁安脱掉黑色飞行员夹克,嫌弃踩在脚底,他静立于栏杆一侧,白体恤被风吹的微鼓,他垂着头颅接过部员递来的温热毛巾,娴雅的擦拭脸颊和手指,不似提醒,却似警告地说:“这是最后一次。”

  众人两股战战。

  “最后一次我允许你们出错,下次谁要再被人劫走,你们自行了断。”他说完将毛巾递回去,望着火光里那辆防弹,低语:“拿把狙击枪来。”

  数架昆机此时赶到,天穹瞬间狂风大作。

  这边陈岁安被众人簇拥着登上昆机,这边陈正被剧痛震裂至猝然醒来,四周无人。

  绝处逢生!

  只要还有命!

  陈岁安就是不会杀他!!

  他掏出手机。

  与此同时,昆机已经攀升至800米高度,然而在急速攀升中机翼尾部舱门并未关闭。

  只见陈岁安面容冷静地站在尾端空旷中央,接过递来的狙击枪,翘起右腿稳稳踩在弹药箱上,另一条腿踩在坚硬的金属地板上以作支点,在唳空狂风中,他背脊微微弓起,无机质似的玻璃瞳孔锁紧压低,清瘦修长五指缓缓合拢,食指指腹扣住长狙扳机。

  ——对准地面愈来愈小的那辆防弹车。

  ——砰。

  12.7mm子弹旋空而出,划破气流,穿过尘埃,簇发着飞向油箱。

  子弹击中目标,离了膛。

  ——轰!!!!!!!!!!!!!!

  爆炸场景与十二年前如出一辙,粉红团状血雾混杂着金属蓬开,气浪呈圆形扫荡,让黑夜里的山丘一切树木刹那向外倾倒。

  陈岁安陡然垂下手腕,无声注视着视野里逐渐暗淡的火光。

  终于......亲手解决了我的罪孽......

  妈妈我替你报仇了。

  陈正天真得离谱,二十多年来从未真正了解过自己儿子。

  从收到吴克消息那一刻起,陈岁安就已在心底判了他死刑。

  可陈正不懂,也永远没机会懂了。

  作者有话说:

  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