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追书网>耽美小说>死亡即出狱【完结】>第34章 铜柱地狱

  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黑夜在眼底渐渐消散, 山顶幻化成铜柱地狱。

  世界在三人面前缓缓合拢,陈岁安僵硬地一寸寸,缓缓回过头:“你杀了我?”

  赵渡脸色异常难看, 透着不属于正常人的苍白, 也在此缓缓收回视线,轻而有力地回答:“没有,我没有杀你,我开枪杀的是王志。”

  “在场没有其他人,那是谁对我开的枪。”

  “你又为什么杀王志。”

  陈岁安上一秒还沉浸在自己那颗悸跳的心动中。

  下一秒, 心没了。

  家人们,谁懂啊?

  “陈邈你过来!”他话锋倏尔一转,扭头看向默默想要逃跑的白鹤。

  “就你特么是我弟弟啊?”

  “......”

  “如果不是我认出你,你打算什么时候才说?!”陈岁安扯着白鹤薄嫩脸皮,拍得啪啪作响,另一只手恨铁不成钢地箍住他脖颈, “什么叫做找了个这么丑的??”

  “放开放开!!!!陈岁安!!!我要发火了!!!”白鹤小小人儿,力气那是丁点没有, 愣生生被陈岁安按着动弹不得。

  “说,到底怎么回事!!”

  半晌陈岁安突然松开, 白鹤一个趔趄,硬是抓着赵渡手臂才稳稳站好。

  他躲在赵渡身后, 探出个乱毛脑袋:“哥, 你是咋认出我来的??”

  “我是死了, 但不代表大脑不工作了!!”陈岁安觉得自己被戏耍了,恼怒不已, “前几层地狱还纳闷, 为什么判官对你言听计从, 赵渡对你也是和颜悦色,怪不得,合着你俩是来看我的笑话是吧?”

  被抹去记忆本来就难受,以为自己孤零零存于世上。

  万万没想到,亲人“爱人”竟在我身边......

  小丑又戏剧。

  “咳咳咳。”赵渡轻咳两声,不是那么有担当的移开身型,“你先让他打两分钟,消消气。”

  白鹤:wtf????

  ——啊啊啊啊啊啊!!!

  五分钟后,陈岁安冷静下来,处理完小的,接着来解决大的。

  “落基山脉放烟花那晚,是谁杀了我?”

  “路哀裴瑎,他们藏在我们背后红衫林里。”

  他们——彼时的我们。

  “他们还活着?”

  “是。”赵渡长腿一迈,上前两步,那动作似乎是竭力想证明什么,但无功而返,接着退了回去,“那晚并没有抓住他们,没有证据只有不了了之,调查清楚是裴瑎开的枪已经是很久之后,那时的你即将服刑,所以他们还好好活在宇宙岛。”

  陈岁安抬头看着赵渡,那个传闻冷漠无情高高在上的赵渡。

  有那么一瞬,他无数话想问,却悉数咽回口中。

  “走吧,下一层,尽快回去。”

  他默默往前走,像个提线木偶那样孤冷,“很多仇人还在等我。”

  “陈邈过来!”

  “哥......我来了......”白鹤抽抽噎噎,捂着满脑壳的大包,“能不能......不要.......打我了。”

  “察和熠耀我应该怎么用。”

  “照常理用不了......你现在是灵魂状态......”

  两人渐行渐远,一高一矮的背影消失在茫茫的白蒸汽中。

  那道修长挺拔的背影被抛掷脑后,陈岁安不动声色地,视线微微往后瞥:“便宜弟弟,你先去前面探探路,我有几句话问赵渡。”

  他旋即放慢脚步。

  -

  漫无边际的地狱里,需要穿过一条不长不短的甬道。

  ——啪嗒、啪嗒。

  赵渡转过转角,在下一秒看到本该早已走远的陈岁安,他倚在甬道墙上,似笑非笑,手中一下一下的抛着卷成筒状的空白判决书。

  少焉,他失了手。

  判决书应声落地。

  接着,他脚尖微勾,微垂眼眸,用鞋底慢慢地、轻轻地来回碾滚那份判决书。

  “白鹤在不好问你。”陈岁安在昏暗中抬头,轻轻晃动着,耐人寻味地说:“裁决官,你刚刚怎么不敢看我?”

  赵渡视线落在脚底那道雪白的判决下,它如何滚动的,他的无机质透明玻璃瞳孔也就如何来回滚动。

  片刻后,他薄唇轻启,嗓音暗哑。

  “因为在想,你当时想说什么。”

  “什么时候?”

  “24年前3月30日那晚,近轨卫星惊动了天上的鲸,”赵渡没什么表情,只是喉头滑了滑,吞咽了下继续说:“在你中枪前夕,你想说我们朋友……什么类型的朋友?”

  “太长了啊,你都说24年前了,我早就忘了。”陈岁安这才停止了碾动,无声笑了下:“就算以前真的想说什么,现在也不想说了。”他顿了顿,眼底浮上丝丝遗憾,在转瞬即逝中又说,“你也不会想听了吧。”

  “你说,我就在这儿。”

  “不。”陈岁安摇摇头,开口又提出另一个敏感问题:“裁决官,你说我们的合作是早已达成还是仍在继续。”

  这个问题对于赵渡来说宛如世纪难题。

  他站在昏暗的光线中脸色晦涩不清。

  陈岁安无所谓他回不回答,自顾自地说:“不过,至少那晚我没吃那瓶抑制情绪的药。”

  赵渡倏地抬眼望来。

  -

  “房卒再次拉开卷宗:“曙光12年,你在宇宙岛与黑市勾结。攻损坏五千六百三十九万颗近轨卫星。打入蒸笼地狱,投入蒸笼里蒸。服刑20万年后重塑人身,重新坠入拔舌地狱。”

  “你可认罪?”

  “陈......白鹤童子!”陈岁安拖着长长的尾调,吊儿郎当地喊道:“过来一下,给房卒判官解释一下怎么回事。”

  白鹤眼巴巴地上前,仰头一张稚嫩小脸,气势十足。

  “勾结,是指暗中结合,多指不正当的活动,谓使事物勾连或衔接起来。”他叭叭叭睁眼说瞎话,“房卒判官是在污蔑陈家吗?作为执行部部长与黑市勾结?在我看来,五千六百三十九万颗近轨卫星爆炸跟陈部长没有任何关系。他只是说看烟花,并没有让近轨卫星爆炸,是吧?”

  房卒:“......”

  “再者说,刺杀执行部部长论罪格杀勿论,灵魂押送轮回出湮灭,是谁要杀他!”

  “这件事不在我蒸笼地狱管辖范围内。”房卒脸都青了,“我并不清楚事实真相。”

  白鹤得意地笑:“确实,事实没调查清楚,疑罪从无,陈岁安就没有嫌疑。”

  嚯,张口说瞎话、颠倒黑白、混肴事实。

  陈岁安暗戳戳竖起大拇指:“漂亮。”

  同时朝后对着赵渡眨眨眼睛,仿佛刚刚两人秘密谈话不存在似的,他又变回那副懒散模样,无声用口型。

  ——“又逃过一劫。”

  身后的赵渡轻轻摇头,别开脸,哑然失笑。

  -

  十八层地狱第六层——铜柱地狱。

  孽镜地狱是指故意纵火或为毁灭罪证,报复,放火害命者,死后打入铜柱地狱。游魄们扒光你的衣服,让你裸体抱住一根直径一米,高两米的铜柱筒。在筒内燃烧炭火,并不停扇扇鼓风,很快铜柱筒通红。

  白鹤应该是被打怕了,被来自亲哥的血脉压制地狠狠的。

  不须多说,他主动地走到草乌卑次面前要求开启回溯。

  时空再次被撕裂。

  回到了24年前3月30日当晚。

  2000米外红衫林里。

  裴瑎动作迅速,不到一分钟,整只□□重狙就被拆分装进手提箱,按照计划,他现在应当同路哀原路返回。

  就在两人转身离开之际。

  2000米外里落基山脉主峰山顶,一道冷酷嗜血的寒意如利箭般射来。

  霎那间,他们两人寸步难移。

  云雾环绕的山间里,所有活物悉数被迫暂停,振翅的鸟儿定在夜色中,树尖挂落的水珠迟迟没有砸在地面。

  路哀和裴瑎两人艰难地互相转头,企图察看对方是否还活着。

  “别......急......他很快......取消......震慑。”

  果然,没过几秒后,那股从天掼下的臣服被撤下,意识骤然回笼。

  接着,在两人急速撤离的步伐中,裴瑎回望一眼,对路哀意味深长地说。

  “就算赵渡再强大,他也无法在使用震慑的同时开启临时世界。”

  “怎么不直接爆.头?”路哀不动声色,说:“就算赵渡开了临时世界陈岁安一丝活下去的希望都不会存在。”

  “他和赵渡靠得太近了,误伤到他会遭到赵家疯狂反扑,毕竟机制并未下达击杀他的命令,更何况他母亲宁婕可不像陈正愿意把亲儿子拱手送出。”裴瑎穿过密林,登上圆形舱淡淡道,“今晚风速不稳定,视野和可见度太差了,我也不能保证一击必中。”

  话毕,路哀抬起冰冷狭长的眼眸,凝视裴瑎良久。

  “你曾在没有光线的环境里连续命中六十多只飞蛾。”

  裴瑎抬眼:“你在怀疑我?”

  “没有,只是可惜而已。”路哀轻描淡写的说:“便宜陈岁安了。”

  “不,陈岁安,这个人,出身就比别人得到的多,也注定比别人失去更多。”裴瑎若无其事地回答,“他这个人,原本就是镜花水月。”

  “赵渡很快会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倒时候他要是替陈岁安报仇怎么办?”路哀则是瞟了眼渺远山顶上半躺着已经死亡的王志,和仍然呆呆傻傻站在一侧的萧劲,“他的能力,只会比陈岁安更强强,会更棘手,萧劲也还在他手里,陈岁安目前在他身上没查出来的东西,不代表赵渡不会查,不代表他查不出。”

  裴瑎笑的温文尔雅:“你就认定他真心喜欢陈岁安?”

  路哀很快反应过来,接道。

  “那也是,大家不过都是逢场作戏罢了。”

  -

  今晚算得上是彭钰童和吴克等人任职以来,最混乱的一夜!

  早在两天前,吴克倒是被陈岁安明令禁止今晚发生任何情况都不用露面,彭钰童可就不一样了,他时时刻刻监管着洛基山脉主峰上的一切情况。

  就在刚刚近轨卫星刚刚爆炸之时,他检测到两道来自侧峰的人形红外感知。

  耳麦刚刚呼出:“报告裁决官,您侧峰发现两名未知人形,你身后5点钟方向,他们有/*-/*&*&^%^......”

  “他们有枪!!重复一遍!”彭钰童反反复复地呼着耳麦:“裁决......官不好,霍伊尔公布了条全球视......频,上面说裁决官与他.....”

  “&%¥/+-~¥#!@”

  嘈杂的电流声瞬间消失——嗡,一道直击耳膜的嗡鸣声取代了所有话音。

  近轨卫星爆炸扰乱了宇宙岛整个磁场,在那瞬间甚至消弱了微许引力。

  滋啦电流声不绝于耳,赵渡一手扶住耳廓问:“与他什么。”

  余光中,临顶最后一步的王志举起枪,正对陈岁安后心!!

  同时,陈岁安眼底盛着漫天璀璨缓缓回头:“在水下不用拳打脚踢的朋友——”

  砰!!砰!!

  激光枪和远在两千米外的狙击枪同时响起时。

  赵渡猛地回头,紧紧盯着身后那片匍匐在静夜里的连山红衫林。

  “为什么......”

  明黄和赤红还在天幕上持续不断爆响,弥漫的硝烟混合着金属慢慢笼罩整个穹顶,而在某个地方的深处,所以实时画面全部消失,变成黑白雪花点。

  一位垂袍不谙面容的蹒跚老人,接过诚惶诚恐的下属递来的一杯猩红液体后,发出嘶哑的怒吼。

  “给我杀了他!!!”

  画面再次转回落基山脉。

  赵渡死死抱住陈岁安,震慑仅使用了两秒便顷刻取消,接着透明的、坚固的临时世界严丝合缝地完全包裹住陈岁安。

  那颗早已破碎的心脏,那血流不止的筋骨。

  微弱的脉搏和呼吸还在,但他的脸白如纸,身体冷地像是被逐渐失温的水。

  两分钟后,当彭钰童带着医生赶到之时看到的就是这如此恐怖的一幕。

  只见不着寸缕的空地上,赵渡紧紧将陈岁安抱在怀里,身旁一侧站者双眼呆滞的萧劲。而两人外轮廓之处,淡蓝色莹光包裹着。那是压缩到极致的临时世界,也正是靠这个,赵渡维持住了陈岁安最后的生命体征。

  “裁决官,您......”

  “让开!”

  彭钰童从未见过如此暴戾的赵渡,他被吓得缩回了手。

  “2000米,狙击枪,红衫林。”他抱着陈岁安急速登上昆机,所到之处蓝色莹光跟着流转浮动,眼底聚集着比浪高万丈深海还要浓郁的风暴。

  一字一句,森冷寒酷:“这个距离,不留活口。”

  “是。”

  医生最先反应过来,大步追了进去。

  -

  裁决官名下医院,手术室里。

  医护人员手忙脚乱准备各项器皿和药物,早已隐居的院长还未从漫天烟花的震惊中脱离,又被一通来自裁决团秘书室的电话紧急带往医院。

  “伤得太重了!看看细胞库里有没有备用心脏!!”

  另一头跑来科室主任,面带焦色:“院长,没有!!”

  院长大吼:“现在做DNA全序列需要多久,快点给我答案!”

  “报告院长,分析陈部长全身DNA序列最快需要半小时。”麻醉师急声插话道。

  3D人造心脏从细胞培植起,主要根据DNA进行建造,只要拥有病患全系列即可做出最适合原体心脏,而其他临时心脏但凡只要出现丁点儿排斥,分分钟就能要了陈岁安的命。

  “糟糕!裁决官您能不能再维持三十分——”

  “不用。”赵渡尽量避免上前,因为他没有穿无菌服,哪怕他早已全身消过毒。

  接着他沾满血迹的手指在众人焦灼是视线下点开手环。

  霎那,房间被全息投影所笼罩。

  那仔仔细细排布成列表的基因信息暴露无遗。

  他用淡漠冷酷的眼神在所有人身上扫视一遍,在众人惊诧地说不出话的气氛中,压着嗓:“倘若一切有关陈岁安信息基因暴露,你们最好掂量掂量,自己和身边最亲近的人有没有命活下去。”

  “是是是是。”这道毫不掩饰的残余惊醒了众人,他们纷纷点头。

  经验丰富的护士颤颤巍巍接过尚带着余温的手环,一溜烟儿消失在门后。

  “院长,3D打印机正在操作,进度百分之80%,还差两分钟!!”

  “再加10泵生长液,快快快!!!”

  无影灯下,病床之上。

  陈岁安浑身赤/裸,皆被深绿色无菌布所覆盖。只是在那最致命的胸口处,无菌布被剪成圆形。那贯穿胸膛里已无心脏,密密麻麻各种型号的止血钳安放在里面,透过这个大洞,又能清楚地看见铺在病床上的那层无菌布。

  而在这层布之下,体外循环的管子插在他的颈侧、大腿根,缓缓流动的猩红血液过滤、输送,仅维持着他身体机能运转。

  ——嘀嘀嘀的机器运转不停,一条直线的心率检测仪画面已经持续了十几分钟。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在十几分钟前就是个死人了。

  但医生不敢说。

  执行部轮回处要抢命,也得问问裁决团的裁决官允不允。

  两分钟等待间隙里,众人默默想到,若是真的没有救治过来,哪怕陈部长灵魂脱身,他们相信裁决官也会强行逆天改命。

  两人真如新闻所说,是宿敌吗?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众人脑海沉沉升起。

  不是宿敌,只剩下唯一可能。

  爱人吧?

  德高望重的院长在护士擦汗中,硬着头皮聊表安慰:“只要心脏打印出来,我们立刻就替陈部长做替换手术。”

  多年来为大人物的医治经验告诉他,这时候他必须得说点什么,说点什么稳主局面,不然今天在场所有人可能真的要见证以冷酷无情著称的裁决官逆行倒施。

  来不及换下的血衣贴在赵渡身上,勾勒出完美流畅的肌肉曲线,院长说了半天,他无动于衷。

  只一双毫无温度的眼睛紧紧锁着陈岁安。

  ——叮。

  手环收到一条即时信息。

  【彭钰童:落基山脉搜索完毕,没有发现碳基生物。】

  【抱歉,裁决官。】

  从人的搜索范围直接扩大到了碳基生物,没有任何发现。

  紧接着下一条接踵而至。

  【陈部长可能遗留、残留的人体组织,血液骨骼已清理完毕。】

  【萧劲已送回执行部。】

  “院长,心脏打印好了!!”

  护士面带喜色,几个人抱着个液氮盒子冲进来。

  ——刺啦。

  天花板上方360度无死角喷涌出消毒蒸汽。

  在院长的沉稳的一声令下中,手术正式开始。

  就在大家有条不紊地开展中,没人看到原本站在一米开外的赵渡,慢慢退了回去。

  他宽阔板正肩线微微松弛,没人看到,他如释重负般地靠在墙上,喘了一大口气。

  黑夜燃尽,黎明启阳。

  陈岁安醒来是在第二天清晨。

  还是那间熟悉的病房,那熟悉的紧闭着的窗帘。

  他颤动着眼皮,在将醒欲醒之际耳畔传来一道更加熟悉的声线,搁在病床沿上干净修长手指被温暖干燥的掌心完全包裹,清冽墨香轰地一下钻进混沌脑海。

  陈岁安慢慢睁开眼睛。

  赵渡倦怠的眉眼,皱褶的衬衣领口,带血的袖扣,还有脖颈上微微凸起的喉结,都深深镌刻在他眼底。

  他急切而苍白地解释,甚至要在陈岁安醒来第一时间解释。

  “我没有杀你。”他说,“从前不会,现在不会,未来更不会。”

  “我知道......”陈岁安陷在病床上,脸色几乎白到透明,他气息奄奄的说:“可我......会杀你.......你介......意吗?”

  作者有话说:

  昨晚打游戏忘记修了,鞠躬。